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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郵驛,臭名昭著,其一是徵收驛銀,橫徵暴斂,累害於民,其二是支應驛差敲詐勒索,營私舞弊,口碑極差,很多歷史學者只看到了崇禎開除李自成,卻受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影響,有意忽略了李自成的工作環境。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驛站裡的驛丁驛卒幾乎就沒有良善之輩,哪怕崇禎不裁撤,也早晚會出問題。
而這一切的根源,在於權屬混亂,驛卒受布政使和按察使管轄,本身就已政出兩頭,又是兵丁的身份,令出多門,反而沒人去管,以致於驛卒多由地痞流氓充當,形成了惡性循環。
近現代的郵政則不同,軍民嚴格分開,是半官方組織,以盈利爲目地。
楊彥點點頭道:“孤正有此意,可於各城設立郵局,方便民衆收信取信,並收取一定的費用,再考慮到民衆的識字率不高,還可以僱傭些落魄文人長駐郵局,代爲書寫閱讀書信,至於政令和軍情,依然採用六百里加急傳遞,與民用郵政嚴格區分開來……“
楊彥又詳細的闡述了郵政、郵票和郵戳的概念,聽的在場的幾人似懂非懂,卻又隱隱覺得郵政的意義不僅僅是傳遞書信那麼簡單,還可以促進民衆的流動和交流,或許可以深刻的影響一個時代。
本來各個封建王朝,講究以靜致動,把民衆約束在土地上,纔是最好的治國方略,可是別忘了,魏晉南北朝是一個人員大流動的特殊時期,連士人自己都東奔西跑,逞論普通民衆?
因此對於流動並不排斥,而發展工商業,也需要讓人員和信息流動起來。
崔訪沉吟道:“老夫明白了,按大王所說,郵政理該於民有利,並可通過費用的收取,貼補開支,或還有盈餘,此事可行,不過老夫仍是建議,大王可先建一條由洛陽往郯城的郵路,試行運營,再觀後效。”
崔訪到底年紀大了,執政風格偏於謹慎,這恰好和楊彥形成了互補,楊彥對崔訪還是很滿意的,老成謀國,說的便是這類人。
楊彥道:“便依崔公,待今年秋季招考之後,可於考生中擇優設立郵政總局,爭取於年底開始運營,來,咱們再商討下,還有哪些疏漏需要注意。”
……
就在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表着見解的時候,諸葛頤也回到了建康,看着那熟悉的門樓,心裡百感交集,他是太興四年被王邃徵往下邳赴任,本以爲一兩年可回建康升遷,卻是沒料到,這一去足足五年,親眼見證了淮北的天翻地覆變化,自己的人生軌跡也有了重大改變!
去下邳之時,諸葛頤年及四旬,如今已是四十有五,頗有些少小離家老大還的感慨。
“大兄,大兄!”
這時,城門處傳來了激動的呼喚,諸葛頤一看,正是自己的親弟諸葛恢,並有三子,諸葛甝、諸葛虪與諸葛衡,與老友羊鑑和王彬正陸繼下着馬車。
“哈哈,道回兄啊道回兄啊,想不到你我下邳一別,有生之年尚有重逢之日啊!“
待得近前,羊鑑哈哈大笑,透出發自內心的喜悅。
是的,無論當初在下邳是如何的勾心鬥角,但是下邳已經被明軍攻下,王邃也病故,羊鑑因失城之責,賦閒在家,什麼都成了過去,此時見着諸葛頤,確是歡喜。
”拜見伯父!“
諸葛恢三子也齊齊向諸葛頤施禮。
”好,好!“
諸葛頤連連點頭,目中隱有淚光閃動,他無子,二弟的子嗣被他視爲己出。
“咦?”
王彬卻是訝道:“道回兄,你怎身着官服?”
衆人也留意到了,現出了訝色。
明國在官服上未作改動,與晉室一樣,文官着黑袍,武將着皁袍,品階由冠帽區別,這套服飾從漢朝傳承至今,足有數百年的歷史了,不象後世有各種補子圖案顯示身份。
楊彥覺得這種官服古樸、簡潔、省錢,因此未作改動。
“哎~~”
諸葛頤重重嘆了口氣:“說來話長,老夫已投效了明國,被明王任爲謁者僕射,出使建康,收集晉室五主的遺物以作衣冠冢……“
”這……“
隨着諸葛頤的訴說,衆人一臉呆滯,這就投敵叛變了?
難怪明王會把他放回來呢。
王彬和羊鑑又多交換了個瞭解的眼神。
諸葛家向來有狡免三窟的傳統,如諸葛亮仕劉備,諸葛謹仕孫吳,諸葛誕仕曹魏,而今諸葛恢仕晉,諸葛頤去仕了明國,這難免不讓人往那方面想。
在錯愕之後,王彬哈哈一笑:“道回兄平安就好,阿龍兄得知道回兄回來,喜不自禁,奈何身體微恙,特讓我前來迎道回兄過府一敘,請!”
在外人眼裡,諸葛氏、羊氏與琅琊王氏是一體,王導有請,倒不突兀,剛好諸葛頤也想見見王導,於是拱手道:“那就有勞了。”
一行人登上車馬,向城內駛去。
……
王導年及五旬,性情溫和,崇尚中庸,這幾年來,又近乎於投閒置散,索性修心養性,外貌竟如四十許人,一襲白衫,目光明亮,簡簡單單的站門外等候。
“哈哈,諸葛道回,來來來,快過來!”
見着車馬陸續停靠於道旁,諸葛頤從車裡鑽出之時,王導立刻高興的揮手喚道。
“見過阿龍兄!”
諸葛頤快步上前,深施一禮。
“不須如此,不須如此!”
王導拉住諸葛頤,細細打量了一番,才笑道:“昔日小兒竟一飛沖天,着實出乎我等意料,道回先進來,給我好好講講明王其人其事。”
“正當如此!”
諸葛頤隨着王導向裡走。
琅琊王氏的府宅佔地極大,一片片的園區,居住着一位位的核心族人,王導領着衆人緩步行走,向諸葛恢三子隨口介紹着沿途景緻,三人聚精會神的傾聽着,目中隱現羨慕。
不知不覺中,已是過了幾處迴廊,一座花拱門出現,上書金梁園三字。
金梁園位於王宅後部,佔地宏廣,由淮水至青溪,皆爲此園範圍,園內松柏遍植,綠竹成林,雜以各色果樹,亭臺樓宇隱於其間,檐下四顧,景緻各不相同,天生清雅妙趣,美不勝收,而站於園中眺望,可見白鷺洲,二水中分,洲上遍植柳樹,風景如畫,時而有白鷺盤旋飛過,當真是人間仙境。
“諸位請隨意落坐!”
王導早已命人在園內擺上几案,這時笑着伸手。
身周綠樹成蔭,鮮花綻放,彷彿洗去了紅塵濁氣,心胸無比開闊。
衆人紛紛落坐,當然了,明面上還是由王導居主位。
待嬌俏可人的小婢女奉上清茶之後,王導問起了明國見聞,畢竟由諸葛頤這親歷者道出,與由各路情報分析而來的結論相比,深度與視角又不同。
“說來慚愧啊,老夫自被明王俘獲,心中悲苦,終日飲酒尋醉,後明王憐之,欲送我回建康,老夫自覺無顏再見江江東舊人,遂未允,及至明國建立,才心有觸動,再到明軍收取宛洛,南下荊襄,屯兵於長安五十里之外,方纔警醒,或許這天下真的要變了……”
諸葛頤也不隱瞞,從自己的心路歷程說起,以及明國的各種現狀,甚至還包括郗鑑在背後對楊彥的詆譭,也是一一道出。
郗鑑對楊彥一直是不滿的,他當年聚衆數萬,一心過江,被楊彥算計,接連大敗,更是差點病死,最後竟生俘回了郯城,要說沒點怨氣是不可能的。
楊彥也不管他,郗鑑這種人成不了大事,任他罵,還能給人留下寬厚的美名。
席中諸人均是用心傾聽着,從諸葛頤口中道出的明國,更加符合士人的視角。
這一講,就是大半個時辰,諸葛頤有如話癆附身,事無鉅細,喋喋不休,各種掏心窩話一古腦兒的掏了出來,光是茶水就喝了好幾盅,直到婢女奉上了桃子、李杏等時令鮮果,才以一聲嘆息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