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裴妃不解的望向了楊彥。
楊彥笑道:“前些日,楊某與陳郡袁耽合開了家油坊,尚有薄利,日進錢約兩三萬,五五分潤,今以此進獻王妃,袁耽每月自會把錢送來。”
“這……這如何使得,孤怎能拿你的產業?”
裴妃本能的就要把契書推還給蕭巧娘。
楊彥拱手正色道:“王妃以國事託我,我無以回報,只能以些許錢財敬奉,已是甚感慚愧,請念在臣下拳拳之心,萬匆辭讓。
一年三五百萬錢,維持王府用度或有襟肘,不過臣下斗膽,尚請王妃忍耐一年,稚川先生已幫忙於城西尋到了一處千頃荒地,明年夏種下豆子,秋季收割,用於榨油,產量當大增,日進一二十萬錢不在話下,待將來東海國有了稅賦,再以舉國之力敬奉王妃。“
”楊郎,孤……“
裴妃聲音哽咽了。
是的,她對楊彥做的,只是舉薦之勞,楊彥去了郯城,只怕也艱難的很,甚至更有可能客死異鄉,而楊彥回報給她的,不僅僅是救命之恩,還是全副身家。
裴妃曾是權傾一時的東海王妃,有過在洛陽代替東海王越執掌中樞的經歷,本不至如此動情,但是流落亂世十年,受盡了凌辱摧殘,她早已不復當初之心態了。
更何況自入都以來,除了與王導有過寸語交談,並無一人過府拜見,也未得夫人鄭阿春請入苑中,雖然這些人或有避嫌的心態,或是對她強撐東海國心懷不滿,可是裴妃不免心寒齒冷。
別的不說,就問一句,你司馬睿的天下是怎麼來的?
如果當時不派你過江,而是別的王,恐怕你就是飲恨於石勒刀下的三十六王之一!
因此裴妃心裡也有怨氣,作爲一名孤寡婦人,楊彥的關懷對她彌足珍貴,尤其是楊彥察言觀色,輕重拿捏得當,每一次關懷,都能準準擊中裴妃那脆弱敏感的心靈,這導致了裴妃對楊彥的依賴越來越深,恨不能與子朝夕相處。
這倒不是說裴妃有與楊彥私會於帷帳的想法,而是在精神上,她把楊彥當作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蕭巧娘也柔聲勸道:”王妃對郎君有知遇之恩,郎君以身家相報實屬人臣本義,若是推辭,怕是會寒了郎君的心。“
”哎~~“
裴妃抹了抹眼角,重重嘆道:”遭紛濁而遷逝,將逾紀以迄今,心悽愴以感發,意忉怛而慘惻,幸得楊郎以真心事孤,既如此,孤厚顏應下便是。
不過王府也就數十口人,孤本非奢侈張揚婦人,倒使不着那麼多錢,反是你就藩郯城,處處需錢,這契書還是你拿着,若有餘錢,每月着人送些來即可。“
楊彥擺手笑道:“王妃,話可不是這麼說,你是東海王妃,又是河東裴氏高門嫡女,僅憑此身份,新出門戶琅琊王氏拍馬難及,試問朝中誰家公卿婦人能貴過王妃?
假使他日於道左與三五閒遊婦人相遇,王妃以樸素爲美,他人卻未必能體悟王妃之胸襟,難保不會有乖張戾僻之婦以金玉俗物冒犯王妃,雖以王妃之氣度,與之計較實屬自降身份,但以王妃之尊,臣下恨不能以四海奇珍爲奉,又怎能叫王妃受短視之婦羞辱?“
裴妃被誇的心花怒放,玉容現出了猶豫之色。
楊彥又道:“楊某不是自誇,論斂財手段,既便是陶朱復生,呂不韋還魂,亦要甘拜下風,此去郯城,因地生財,軍需民用已有定計,王妃心意楊某自當銘感五內,卻萬萬不敢教王妃受丁點委屈。
且府中一應婢僕皆仰仗王妃而生,就算王妃不爲自己,也不能薄待了下人,請王妃再勿推辭。“
實際上楊彥以巨資供養裴妃,除了確有感恩、同情、養成等諸多的複雜情緒,他還有兩個不能向人道的原因,首先是把裴妃打造成一面時尚的旗幟,一副潮流的標杆,將來他的一系列奢侈品都要通過裴妃作廣告宣傳,以裴妃的美豔新奇引衆多貴婦竟相追逐。
當然了,這還需要裴妃活動起來,不能老是貓在府裡,要不然再美,外面也看不到啊。
其次由裴妃接手油坊,可以把袁耽解套出來,對袁耽,對他,都是有益無害。
袁耽畢竟是陳郡袁氏出身,響噹噹的名門望族,因南渡時族人離散,父母早亡才落到這般窘境,現在是年紀小和自己混在一起,將來公府徵辟或是吏部選官的時候,這就是一個污點,未必不會心生埋怨。
楊彥也不願意擋了袁耽的前程,不過把油坊轉到裴妃手上就不一樣了,變成裴妃和袁耽合營,以裴妃的身份,比袁耽只高不低,說起來還是袁耽高攀裴妃呢。
而且因着裴妃的政治屬性,袁耽的身上將被打上裴妃的烙印,終生擺脫不掉,自己則是和裴妃捆綁在一起,這就等於繞了一個圈子,袁耽仍將爲自己所用。
後世洗黑錢的原理與之大體類似,楊彥通過洗黑錢的手法,把袁耽洗白白,若有可能的話,他也會暗中支持,幫助袁耽獲取名望,在朝庭立足。
如果直接把袁耽置於手底使喚,那是大材小用,放在建康,任其自由生長,纔是用得其所。
裴妃的美眸中,射出了深刻的情義,無奈笑道:“時人皆以爲是楊郎幸孤,但孤哪能不知,實是孤幸得楊郎啊,那孤就不和你客氣了。”
隨侍的那幾個宮婢不禁喜上眉梢,裴妃有錢,也意味着她們的日子好過啊,按楊彥所說,從明年秋開始,每年的收入將達到數千萬錢,只要裴妃的手指縫稍微鬆一鬆,就足夠她們受用不盡,連帶着看楊彥都順眼了許多。
一名宮婢更是忍不住笑道:“世間若論起忠義,無出於府君之右,府君與王妃君臣相契,堪稱一時佳話呢。“
楊彥轉回頭笑道:”王妃心胸寬厚,不會薄待下人,萬望幾位姊姊盡心盡力服侍,本將把王妃交給你們了,若是照料有加,亦不會吝於賞賜。“
”服侍王妃是婢子們的本份,府君言重了。“
幾個宮婢忙不迭的施禮。
別看楊彥連寒門都算不上,但這幾個宮婢能被打發來照料裴妃,本就沒什麼後臺,且他的官身是東海國相,如果裴妃不護着,治幾個宮婢的罪不算什麼。
雖然裴妃有權自置王府,任命府令等一系列的家僕管理府中事務,不過裴妃尚未有這方面的意向,因此楊彥這個國相也可以插手到裴妃的府務管理。
楊彥擺了擺手,又道:“王妃稟性隨和,本將也不是苛刻之人,不必過於拘謹,現在都來看仔細,本將示範一遍藥材的炮製之法。”
“諾!”
宮婢紛紛上前,探着腦袋圍着楊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