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李建除了這三個字以外,說不出其它的話。
“我放屁都比你嘴裡的話香。我讓你停手術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現在人死了,你還認爲是別人自己死的?”楊宗保腦子裡回想起病人死時的樣子,火氣一個勁的冒,平時還算是溫文爾雅,現在卻是爭鋒相對。
“好了,你們先別爭了,出去吧。李思思和康樂也出去。”
李院長髮話了。
楊宗保只能走出院長辦公室。
“你有病。”李建走過楊宗保身邊的時候,啐了一口。
“你纔有病呢,你們全家都有病。”康樂首先開噴了。
李建快步走下樓梯,不和康樂做口舌之爭。但是背影有些落荒而逃。
“注意到沒,他穿着拖鞋呢?估計是怕了,從家裡急匆匆的過來,鞋子都沒換。我看這麼大冷天他腳底的汗都沒幹。”康樂鄙夷的說。
“……”楊宗保沒有理會,只是覺得煩躁,只想回家睡上一覺。康樂見楊宗保不理自己,氣得哼了一聲,拉着李思思和楊宗保分道揚鑣。
院長辦公室裡,大家都鴉雀無聲,這不是賠點錢了事就可以的。在這個醫患關係本來就緊張的年代,醫療事故死人可大可小。小的就賠點錢了事,大的拉幾個醫生下馬,造成醫院在社會上極惡劣的影響。所以現在有關的人都怕惹得一身的騷,不敢輕易開口。
“我認爲,事情已經發生,人已經死了,那麼該負責人的還得負責任。”李澤陰鬱的開口,臉上陰晴不定:“那麼現在的問題是誰負這責任。”
說完李澤看了周圍不說話的人,接着說:“如果是本院的醫生犯錯那無疑是會對本院造成不好的影響……”李澤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讓在座的自己去想。
“你的意思是找人背黑鍋?那麼誰背這黑鍋?”周院長冷靜的等着李澤接下來的話。
“楊宗保。”
“你說什麼?這件事和他無關,要說如果開始就尊重楊宗保的建議,那麼這件事根本就不會發生。”毛主任在李澤開口的時候就知道他要把楊宗保推出來。他們兩個早就不對盤了,並且也知道李澤小肚雞腸,藉機打壓一下楊宗保也是意料之中,但是沒想到李澤卻是推楊宗保出來背黑鍋,這可是關係到一個醫生一輩子的前途問題。
“現在的情況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李建是研究生,楊宗保是本科。李建已經是副高職稱,而楊宗保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行醫執照。你們說,把他們誰推出來對醫院的影響小?一個沒行醫執照的實習醫生,社會的容忍度要高得多。”李澤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最後竟然覺得好像已經決定把楊宗保推出來了一樣,爭執的臉紅脖子粗,口沫四濺。
“毛主任,你怎麼看?”李院長把這個棘手的問題扔給麻醉科的領頭人,畢竟楊宗保是毛主任的人。
“他是我的學生,你認爲我會讓他因爲這子虛烏有的罪名斷送自己的大好前途?”毛主任忍下了心中的怒氣,一字一頓說:“誰製造的亂子,誰收拾。老院長,您說呢?”
但是出乎毛主任的意料,李老院長沉默不語,並沒有附和自己:“老院長,您說呢?”毛主任不死心,重新問了一遍。
“小毛啊,稍安勿躁。這不是再商量嗎?”李院長先安撫了下毛主任,然後接着說:“你仔細想想李澤主任說的話也未必不在理。如果這件事楊宗保不背黑鍋,按照事情本來的責任處理,那麼牽涉到的就很多。首當其衝的就是李建,他是主刀醫生,當然得負責任。接下來是李澤主任,然後是所有參見搶救的人員,這也牽涉到醫院管理的制度。今年正在申請財政撥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出亂子,畢竟我們的競爭對手可不少。如果資金申請不到,我們將不得不對醫院的某些醫護人員進行裁員。醫院目前的情況,老毛你應該知道,資金不足,舉步維艱。這節骨眼上,一個醫療事故就能把我們一年的計劃全部打亂。”
“可是,犧牲一個有前途的醫生的醫療生涯,你們不覺得可惜嗎?況且犧牲掉一個大有前途的醫生而去保全一個庸醫,這筆賬對於整個醫學界來說都是損失。”毛主任站了起來:“這件事我堅決反對。”
“老毛坐下。”李院長的旁邊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以自己特有的渾厚的聲線阻止了毛主任離開位置。
“陳院長,你有什麼想法?”毛主任站在原位問。
“毛主任,你要知道我們是一個整體,一切以醫院的利益爲重啊。”陳院長語重心長的說。
“說來說去,還不是楊宗保沒有背景。李建,李澤都是有些背景的人?”毛主任沒有給陳院長面子,直接撕開臉皮:“你們這些年的良心被狗給吃了,我不能看着一個好醫生活生生的毀在你們的手上。如果你們非要楊宗保背黑鍋,我就上報。”
“老毛何必呢?大家有話好說,我們知道楊宗保是你的學生,所以比較維護。但是你要知道何必爲了一個學生斷送你的前程?你是下屆副院長的有力人選之一。”
陳院長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毛主任如果想要保楊宗保的話,那麼自己就要受到影響。
“你這是威脅我?”毛主任惱怒到了極點反而心平氣和起來。
“老毛,話不能說得這麼難聽。咱們這麼多年的老同事,誰都不會給對方找不痛快是不?大家看開點才活的開心點。”陳院長伸了伸自己的腿說。
“絕不可能。”毛主任最後說了句,憤然離席了。
等毛主任走出了院長辦公室之後,陳院長才冷哼一聲說:“真是不是擡舉,分析不清楚大局。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連夜修改病歷。”
“這個不用擔心,我已經通知李建去做了。”李澤好像就在等這個問題一樣,有些得意的說到。
“你不錯啊。”陳院長和李澤同時心有靈犀的對笑了下。
“你們倆不要這麼噁心好不?”坐在陳院長旁邊的程院長說:“這麼做本來就是犯法的。再說你們將要毀掉一個無辜的人的前途,難道就沒有一點內疚?”
“程院長?你現在是要做好人囉?正義人士?”陳院長往椅子上一靠說:“你清高的話剛纔就像毛愛國一樣啊?現在搞什麼馬後炮?就像我們都是小人,就你一個人高尚?有本事你剛纔就別一個字都不啃啊?”
陳院長和程院長兩個人本來就不對盤,在各大小會上都爭鋒相對,這次在把楊宗保推出去當作替罪羔羊上倒是非常的一致,只是出於習慣兩人立刻鬥起了嘴。
“好了,你們認爲楊宗保會自己願意當替罪羔羊?”李老院長突然打斷了兩個院長的爭吵。
“由不得他不願意,我們一致說是他,那就是他。”陳院長完全無所謂,就好像這不是件事一樣。
“那可不一定,據說那小子在原來的學校很受寵呢。”程院長還是秉持着一慣的唱反調的作風,立刻出言反駁。
“學校受寵怎樣了?沒點背景,再有才什麼都不是。老院長,我看這事就這麼辦了吧?”陳院長最後徵求老院長的意見。
“你們辦吧。”李老院長最後只得長嘆一口氣表示同意。陳院長的話雖然誇張了點,但是其中也有些真實情況。醫院在目前真的是不能受到一點點的重傷。犧牲楊宗保的事也是逼不得已。
是不是真的逼不得已嗎?只有李院長自己心裡清楚,這件事把李建推出來當做替罪羔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自己心裡更願意的是楊宗保受到非難。不是李院長不惜才,完全是因爲寶貝孫女——李思思考慮。那丫頭對楊宗保已經完全着迷了,但是自己真的不知道楊宗保家裡有什麼可以上得了檯面的人。這樣無疑是不可能的,還不如把楊宗保弄走,讓自己孫女私心。畢竟門不當戶不對,是絕對不可以的。
對楊宗保的愛才之心完全比不上對孫女的疼愛,李院長心裡的天平其實早就已經失衡了。
這一切都是在楊宗保離開之後發生的,現在的楊宗保回家之後泡了包泡麪直接睡覺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選爲替罪羔羊。
第二天一大早楊宗保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吵醒。
“宗保來趟醫院院長辦公室。”
就這麼一句話就掛掉了,楊宗保看了看電話號碼是醫院的固定電話。
沒有耽擱,穿好衣服早飯都沒吃就趕往醫院。因爲楊宗保有預感,這次的召喚肯定是因爲昨夜死亡病人的事情。
走到很熟悉的院長辦公室的門前,楊宗保突然感覺到一陣非常強烈的心悸。好像那硃紅色的大門裡面有着什麼不安因素。
甩掉自己毫無根據的胡思亂想,楊宗保敲了三下門,然後就在等待着。
直到裡面傳來“進來”的聲音,楊宗保才推門進去。
院長辦公室裡的氣氛很嚴肅,似乎都可以感覺到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悲哀。有過一面之緣的病人家屬就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另外一邊的沙發上則被昨天晚上參加討論的人佔據着。
“來了,就是他導致了病人的死亡。”陳院長見楊宗保進來了,連忙和對方的病人家屬解釋。
病人家屬的炮火全部對準了楊宗保。楊宗保對於陳院長說出這樣的話起先感覺到非常的奇怪,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當做替罪羊啊。楊宗保的嘴角拉出了一抹冷笑。陳院長說出那話的時候,這個辦公室裡其他的醫生包括李建都沒有神色上的任何改變,顯然是在自己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功課,連成一片了。一句話就是要自己把所有的責任扛下來。
“他是我們醫院的外聘醫生。本身剛剛大學畢業,沒有行醫執照,資歷比較淺,經驗不夠,所以才造成了這次的事故。對此我們代表院方對你們進行道歉。”陳院長裝模作樣的鄭重其事的朝病人家屬鞠了個躬。
“你們不需要道歉。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只要那個人把我媽的命還回來就一切都不追究了。”好像是病人兒子的人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