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在瑞士的澳拜迪爾公司做戰略分析的。你知道,這種職務,說起來其實就是國內常說的內部經研部門,專門爲公司整體市場佈局,計劃投放還有預案實施,做出評估和意向選擇的。”
吳起既然要說,索性便坦言直述了。聽着他這專職,歐陽雷卻是喜翻了心,面上愈發的留意起來,側耳傾聽。
“。。。。。。。。外國人始終看不起咱們,總覺得國人雖是有才,但在大局上着眼上,根本跟不上他們的步伐。我們那個團隊,裡面有來自各處的精英,但亞洲人,卻唯有我一個,所以,平日就多受排擠。這次因爲我跟了許久的一個卷子,他們居然不問我的意見,便斷然更改,直接實施,這是對我的極其不尊重,我氣憤之餘,與他們理論,越吵越氣,想起這些年來受到的閒氣,不由發了性兒,這才一怒之下辭職離開。因爲我是單方面提出離職,他們又刻意找茬兒,我幾乎賠上了這些年所有的積蓄,以支付高額的違約金,才得以離開。”
吳起說到這兒,滿面忿忿之色。大口的嚥下一口啤酒,稍微平復了下仍顯激動的情緒,這才又接着道:“我當時就想,你們一幫外國佬自大,那就只管關起門自個兒胡搞去吧。你們瞧不起我們,我便偏偏回國去搞個樣子出來,也讓你們知道知道,要是論智慧,擁有着五千年文化沉澱的華夏古國,永遠是你們這幫白皮猩猩難以企及的。”
說到這兒,吳起面上忽然帶出一分苦澀,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面上一片黯然之色。猛灌了一口酒,這才接着道:“可是,我抱着萬丈雄心回來,換來的卻是滿心的失望和喪氣。
我本以爲憑着我的水平,走進任何一個公司,都會得到相應的位置,以展開手腳,創出一份事業來。但從我第一次踏入一家公司,他們問我的第一個問題起,我就開始失望了。
你是什麼專業畢業的?有相關證書嗎?以前曾經做過什麼成功的案例?有沒有相應的書面材料?還有,既然你是在國外大型公司任職,那麼想必待遇應該很好,爲什麼又要離開?如果我們聘用了你,會不會因爲某些類似的原因,導致你再度離開呢?”
吳起放開了話匣子,連珠炮般的將一串兒問題說出,嘴角邊卻掛着一絲絲的冷笑。歐陽雷和肖克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份釋然。
歐陽雷略微整理了下思路,笑道:“老吳,那你覺得他們哪個地方問的不對啊?貌似國內招聘,這些都是必問的東西啊。”
猛然擡頭看着他,吳起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頓住手中的杯子道:“怎麼?你也是這麼想的嗎?哼,那我問你,一個公司在招聘人才時,不去注重人才本身的價值,而是先去問什麼狗屁的文憑,什麼過往的經歷,請問,公司是需要的人,還是那幾張廢紙?難道高學歷,或者曾經偶爾的一次成功,就能說明其人能勝任公司今後的工作嗎?
一個發展中的公司,在問出這些問題時,就代表着一種心態,那就是懶惰!他們懶惰,並且很貪婪!他們期望招聘的不是人才,而是上帝!因爲只有上帝才能保證,一進公司就能給他們帶來無盡的財富。他們甚至沒有半分耐心,去讓員工進行更深一步的磨合,讓企業的文化和員工進行融合。
一個有着向上發展心思的公司,永遠不會着眼於這些過往怎樣怎樣,更應該注重的是人才的靈性和潛力。這個人的優點在哪裡?他的優點適用於公司的哪個環節?怎樣去用這個優點,這纔是應該考慮的。
至於後面所問,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待遇好就不能離開嗎?就一定是員工的問題嗎?人才的儲備和培育,永遠是企業核心競爭力必不可缺的要素。他們還不等考慮明白,這個人能做什麼,怎麼能最大的發揮其作用力,就先考慮這個人會不會離開,嘿,這種幾乎是擺到了桌面上的不自信,又怎麼讓人才產生歸屬感?
我看了他們那些所謂的書面經歷,所謂的成功案例,簡直就是垃圾!垃圾中的垃圾!通篇的浮華不實,賣弄文字,更可笑的是,許多數據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但是,在他們眼中,哈,這叫做創造力,企業需要創造力,有了這種豐富的創造力,纔有可能有激情去完全的投入到公司的各項工作中。
瘋了!簡直就是瘋了!我難以想象,如果我進了這樣的公司,會不會讓自己也最終變成一個瘋子,或者只是一部聽話的機器。歐陽,如果你的公司也是這樣,那麼,恕我直言,關掉他吧!那隻會讓你在短暫的瘋狂後迅速走向毀滅!
你問我爲什麼說了一半不說了,我能說什麼?我還能說什麼?我還需要說什麼?這種浮誇不實的態度,只能讓我們越來越落後人家,怎麼迎頭趕上?當年就有文公的名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沒有積累和培育,只看眼前的短暫利益,嘿,我無話可說了。”
吳起滿面/潮/紅的一氣兒說完,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摸索着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百元大鈔,砰的拍在案子上,轉頭就要離開。
歐陽雷這一刻卻是心頭大暢,這個吳起端的是個妙人兒。看問題說話果然犀利尖銳,一番話,道盡了當代幾乎半數以上企業的通病。
人才啊!絕對是人才!幹啥?想走?哈,門都沒有哦!歐陽雷眼瞅着吳起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便要轉身離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把將他拉住,大笑道:“老吳,就是你了!哈哈哈,不成想我今晚可是得了寶了,我終於挖到了萬年老參了,哈哈哈。”
在吳起愕然的神色中,歐陽雷壓抑不住的狂喜,緊緊的扯住他,再也不肯鬆手。肖克看着吳起迷茫的神色,也是好笑,拍着他肩膀道:“你這個老吳啊,這火氣倒是不小哈。咋的,也不聽明白咱們怎麼想的,就這麼甩一甩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啊,你以爲你丫誰啊?化妝浪漫詩人不成?告訴你,你今晚算是找對人了,看那丫那嘴咧的,難得碰到一個跟他簡直一個心思的人了,你以爲自己還能走得了?
喏喏,還有啊,奶奶的,老子這兒的酒咋也是當天的新酒啊,你丫這一晚上糟的,靠了,一百塊就給我打發了,門兒都沒有,別說記賬啊,本小利薄,概不賒欠,麻煩您,再給二十塊。”說着,翻了翻白眼,將手伸到吳起面前。
吳起滿面通紅,手足忽然有些無措起來,不知是該去掏錢,還是先說些什麼。歐陽雷跳下位子,一巴掌將肖克的手打開,攬住吳起肩頭笑道:“甭理這丫的發瘋,哈,老吳,說真的,怎麼樣,有沒有心氣兒,從一個小公司開始幹起?這個小公司呢,沒有多大的名氣,甚至是一絲兒名氣都沒有。開始也不會有多高的待遇,甚至上班都要自己坐車去,他暫時給不了你別墅名車,給不了你地位名利,但是,他能給你一個天地!一個屬於自己發揮的天地!
在這片天地裡,你就是上帝!你就是主宰!你將是這片天地着彩上墨的畫師,將來他有多豔麗?有多璀璨?都將取決於你!前提是,你接受他此刻最最真誠的邀請,並且願意爲他做牛做馬。哈,怎麼樣?有沒興趣好好考慮下,這家小公司目前唯一的老闆,我,歐陽雷,正在等着你做出一個或許能改變你我二人一生的決定。而我能保證的,就是你如果答應的話,那麼,這家公司所有的經營權,都將在你一個人手中!相信我!雖然我不是上帝,但我是男人!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
歐陽雷雙目放着莫名的光彩,這一刻的他,忽然如同渾身散出熠熠的光輝,讓人簡直有些目迷神馳的感覺。他不經意間,因爲心情激動,竟然使得臨近洗髓之境的表象,猛然綻放了出來,這固然讓近在咫尺的吳起,瞬間幾乎有徹底沉醉其中的感覺,也讓一邊的肖克、小吳和喬喬都有些失神起來。
當日他初得錦衣,在醫院中,因爲錦衣之功不能完全掌控,便曾經有過那麼一霎那的時間,讓離着他最近的肖克,不知不覺的受他心境影響,而生出和他同樣的想法。如今,臨近洗髓之境的功法微一外現,登時讓衆人全然魅惑其中,再沒了自己的主張。
好半天,當歐陽雷不聞衆人答話,心頭略微鬱悶時,那份外泄的表象漸漸收斂起來,吳起等人才輕輕的“啊”了一聲,反應過來。
“你。。。。你是說,你也和我一樣的想法?認同我的觀點?”吳起略微有些拿不準的問道。
歐陽雷回嗔轉喜,微笑點頭。
“你。。。。你是說,要聘用我,並且將公司交給我運作!我是說,按照我的思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而你並不過問?”吳起面上出現了一絲潮紅,一字一字的問道。
歐陽雷再次微笑着點頭。
“爲什麼?爲什麼這麼相信我?咱們好像只是第一次見面吧,你不怕我只是個騙子?”吳起眼中已是出現激動的神色,但卻不無狐疑的問道。
“呵呵,對事物同樣的觀點,對現況同樣的擔憂,還有爺們之間,不需言表的情分,這些夠了嗎?”歐陽雷笑着問道。隨後,卻又接着道:“要是還不夠,那麼,我告訴你,在我開業的那一天,在這裡,就是這件屋子裡,我曾經說過一句話。說給我的員工,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和所有在場的人的一句話。”
說到這兒,忽然轉頭看向肖克,眼睛裡亮亮的,問道:“老肖,你還記得嗎?我說的那句開場白?”
肖克微微一窒,面上忽然出現一份激越,半響才輕輕的點點頭道:“記得,你說的是:這裡是夢的開始,不論是現實的,還是虛幻的,誰在乎!”
肖克眼睛裡星星點點,他怎麼可能忘記,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吳起一時間聽的有些癡了,嘴中喃喃的重複了幾遍,半響,慢慢的擡起頭來,看向歐陽雷。
那裡,歐陽雷正滿面含笑,向他伸出手來。吳起目中忽然崩現出一絲淚光來,霎那間,目光變得堅定起來,擡手握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