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追着霍五少,就像今天她追着蘭博基尼一樣,兩輛汽車一前一後,車速瘋狂。也像現在一樣,兩輛汽車自始自終都保持着無法靠近的距離,她也永遠不想放棄。
不同的是,今天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那天則是一個風和日麗的白天。
大白天,她追着陌生的霍五少,從國道拐進開發區,從開發區追到郊外,從郊外的柏油路又衝上郊外的土路,附近人煙稀少,稻田豐收。
就那麼一直緊緊地追着,她堅信自己一定能追到,也堅信她的執着可以打動霍五少,讓霍五少爲她駐足片刻。只要霍五少停下車,她就可以認識霍五少,就可以和霍五少交朋友……
其實,她對男人的渴求從來都不強烈,但那一刻,她卻春*心蕩漾,心如撞鹿,激動的手指都在無聲的顫抖。
爲什麼會這樣,她也不知道,只知道,不要再和他錯過,不要……
可令人遺憾的是,她的執着並沒有如願的打動霍五少,霍五少的車越開越快,恨不能把她甩掉,從此清清靜靜。
但倔強的,她仍然不放棄,一直緊緊地尾隨其後。
大概是被她追煩了,一個墨鏡男終於從霍五少的車窗裡探出了頭,當時她以爲是好的轉機,興奮的笑出了聲。
可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墨鏡男只是看了一眼,就從車內伸出了一把很酷的黑色長槍,對着她的車瞄準,毫不客氣地朝她射*出了一枚很粗的炮彈。
炮彈是銀色的,陽光下,它就像一條銀色的水蛇朝她奔來,速度快的令她措手不及,萬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結果,當時她就呆了,完全怔住,心裡也同時涌起言不盡的失落和傷感。
極速馳騁中的汽車被炮彈打中,汽車當即失控,改變了運動路線,騰空翻起,她卡在車內,無處可逃,只能眼睜睜地看天地瞬間顛倒。
“嘭”的一聲,騰空翻轉的汽車重重落地,她的五臟六腑廟也被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移了位,一口鮮血噴出來,濺了她一裙子的紅。
汽車落地之後,又猛的彈起,騰空再翻,連續三次,直至外力的作用完全消失,才底朝天的躺在地上,再不能前進,徒留四個車輪在半空疾速的飛轉。
她躺在車裡面,雙眼緊閉,四肢抽*搐,渾身是血,薄弱的意識她想不了太多,只深深的痛斥霍五少的嗜血與冷漠,願不再輪迴,願永不相見。
意識在痛斥中慢慢薄弱,靈魂緩緩地飄出了身軀……
靈魂飄出了身體?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
看着眼前一幕幕滑過的場景,看着眼前穩穩站立的她自己的靈魂,席三默瞪圓的眼睛盛滿着全世界的驚恐,踩在油門上的腳也石化僵硬,她的靈魂、透明的形體、披散的黑髮、白色的短裙、噴血的點綴,那不就是……
水晶棺裡的陰魂麼!!!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席三默連連搖頭,萬萬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她死了,在那一場瘋狂的追逐中,在那一場慘烈的車禍中,她就已經死了!
她死了,真正的席三默死了,死在了那一場車禍中!
“不,不,不……我沒有死,沒有。如果我死了,那現在活的我又是誰,又是誰啊?除了不記得蕭不凡,所有的記憶,從小到大,點點滴滴,我統統都記得。如果我不是席三默,我又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的事情?”
不,不可能,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記錯了,一定是回憶的過程出了錯誤,她怎麼可能死,水晶棺裡的陰魂怎麼可能是她……
席三默痛苦的淚流臉面,她緊緊地握着方向盤,只本能的操作汽車,追趕、轉彎、前進。
老天似乎很懂她的心思,又將她的疑問佈置成了畫面,聲音也一道道再次灌入她的耳中,爲她答疑解惑。
這一次是章大師的聲音:“公主的結局本不是這樣,這樣的結局全是我一手導致
的錯誤。公主如果願意,我可以安排你重生,再與霍將軍相遇,從此修改命譜……”
飄出來的透明靈魂,斷然拒絕:“錯誤既然是章大師犯下的,那章大師就應該自己去承擔所有責任,是六道輪迴也好,是魂飛魄散也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我現在已經死了,就死在霍將軍的手上,竟然我已經死了,那這個世間也就不再有席三默這個人,我也不會再見霍將軍。我和他的緣份,到止已盡,章大師不必再爲我們忙碌了。”
“公主……”
“我以爲和他的愛情,會情比金堅,所以被章大師殺死的時候,我很不甘心。我向他許諾,說無論時空如何,無論我在哪裡,我都永遠會等他,也永遠都能一眼認出他。他也曾經許諾於我,無論時空如何,無論他在哪裡,他都會來找我,都會認出我,只娶我一人爲妻,也只做我一人的夫。我們相隔不過兩世,他便忘了,我認出了他,他卻害死了我。”
“公主……”
“章大師,愛情到底是什麼,經過時間的演繹,真的還能純淨如初嗎?既然變了,既然他心中已經沒有了我,我又何必強人所難呢!章大師,是你累了我三生三世,但也是你讓我看清愛情的重量,我不怪你,也不感謝你。但我現在就對天起誓,此後願爲孤魂野鬼四處飄零,不再投胎爲人,不再與他相遇,即使魂飛魄散、塵埃飛揚,也無怨無悔。”
“你們的事情,如果正常演繹,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錯中錯的後果。公主,霍將軍並沒有忘記你,他一直在找你……”
“我已經死了,說什麼都不再有意義,章大師,不必再多說,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先走了。”
透明的陰魂轉身就要飄走,章大師見勢不妙,手一彈,一道藍色的光線從他的指尖溢出,從上往下將陰魂罩在其中:“公主如果執念如此,我也沒有辦法,但事情走到今天,就已經不再是公主一個人的事情了。就算公主現在百般不願意合作,你的命譜也一樣是要進行修改,至於修改的結果如何,那就只能聽天由命。”
藍色的光線罩住了陰魂,陰魂走哪個方向,都撞得“幫幫”的響,她走不出去,急了:“第一世的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也不願意再和你合作。你如果非要強人所難,我一定會帶着滿心的恨意,拒絕修改你的錯誤我的命……”
“話雖這麼說,但公主不要忘記了,你已經有三生三世的命,除去第一世和這一世,你還有一個第二世的凡胎。如果你真不願意合作,我就只能封印你的魂,讓第二世的你回到這具肉*身,替你修改命譜。”
“不,不,不,你不能這麼做,章大師,你沒有權利封印我,也沒有權利囚禁我,更沒有利利讓我一改再改。你也不要忘記了,她用的是我的肉體,我的肉體就有我的意識。我一定不會讓她好過,我一定會找各種機會弄死她,到時候,你的計劃也一樣是落空……”
“是你的肉體,也是她們的肉體,公主,你不能這麼自私。一世的你,還在等待和霍將軍再續前緣。二世的你,也在尋找生命中重要的霍將軍。公主,命譜成不成,都要修改一次。如果還不能成功,我就只能接受天劫,和你們一起消失。睡吧,公主,等睡醒了,你心中的惡氣也就消了。”
章大師封印了陰魂,也把二世凡胎的記憶全部清除,二世的凡胎被帶到了車禍的現場,又被章大師用法力推入了席三默的身體。
她接收了席三默所有的記憶,忘記了自己,只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席三默。
可就在記憶傳輸的關鍵時刻,洛姍姍一口咬中了她的命穴,生生逼得她提前醒來,傳輸的記憶由此中斷,她也由此忘記了蕭不凡,忘記了追車的目的,忘記了車禍發生的前後關聯。
想明白這些,無數的記憶又一個一個涌來,像放閘的洪水,一股腦全部涌*向席三默幾近崩潰的大腦。
“水晶棺裡裝的陰魂是誰?和我有
什麼關係,她爲什麼長得和我一樣?她是不是二世的我,爲什麼會在那裡?她又是怎麼死的?爲什麼要用上官月的陰魂和陰氣鎮住她?”
“爲什麼我一進密室,又能聽到滴答聲?我到底是有法術,還是另有什麼特別的故事?還有好幾次,或夢中或暈倒的時候,我都能聽到一個聲音,一個和我一樣的聲音,她一直說‘還我,席三默還我’,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要還她什麼?”
“她還說是霍離害死了我,我也完全不懂她的意思,不懂她爲什麼要這樣說?還有當日在你的府邸,你說了四個字:鳩佔鵲巢。鳩佔鵲巢,是什麼意思,誰佔了誰?又在哪裡佔的?”
……
昔日不明白的問題,此時席三默全部明白了,陰魂是真正的席三默,而她和霍離一樣,都是反穿而來的二世身份。二世的霍離在天朝,那二世的她也應該在天朝,可她會在天朝的什麼地方,哪家哪戶,又有着怎樣的故事呢?
一直說鳩佔鵲巢,一直以爲是別人佔用她的巢,卻不曾想到,真正的鳩,原來是她自己,她佔了三世席三默的身體,用了人家的身份和記憶。
她能聽到滴血的聲音,能看見鏡中滴血的劍,也和三世的席三默有關,因爲她的身體有未散的陰氣。
也難怪她會莫名的暈倒,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夢到奇怪的夢,原來三世的席三默一直都不曾甘心,一直都在尋機作亂,蠢*蠢*欲*動!!!
“……公主所問的問題,都是我不能說的。這些問題公主要自己去想,你如果想明白了,那你的記憶全部會回來,那個詛咒你們不能相見的咒語也會消失,你和霍離也能從此永世不分離。”
“席三默,剛纔我和你說的這一切,你不能帶回去,這份記憶我幫你封在腦海裡,等你想明白水晶棺裡的陰魂是誰,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你也會全部想起。”
……
想起了,隨着陰魂身份的最後肯定,她已經全部想起了。
最初的故事,她是公主,他是霍將軍,他們相戀相愛,相擁而死,也相互承諾,他們踏越時空,她在這裡等他,他來這裡找她!
他和以前一樣愛着她,她也和以前一樣愛着他!
一切都沒有變!
霍離,你在哪裡,我終於想起了你,我終於全部想起來了,我也終於破除了詛咒,可是你在哪裡……
前面疾奔的蘭博基尼忽的靠右邊停車,正被各種記憶襲捲的席三默,心情雜亂,眼淚縱橫,她沒有留意蘭博基尼,等到看見時,只差那咫尺的距離。
她大驚,忙忙甩打方向盤,汽車失控的朝左邊衝去,她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追到了黑馬崖。
黑馬崖的左邊是一個高堤,堤下是G市有名的岔江。岔江平時水淺,但一到每年的七八月份,岔江就鬧洪,江水波瀾,所以爲了安全,路邊設置了鐵欄杆,以免車禍。
可是席三默把車甩出去的時候才發現,路邊的鐵欄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卸了,她疾速中的汽車沒有阻檔,又完全剎不住,直接衝了下去。
失重的感覺,從腳底涌起,席三默嚇得頭皮發麻,完了完了,江水滔天,如此摔下去,豈能再活命。
大劫?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劫?
傳說中的大劫,原來是在今天,原來是在這裡,岔江!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是在今天?爲什麼是在她想起所有事情的時候?
“咚”一聲,汽車掉進了水裡,席三默震得肚子生疼,但她顧不得疼,手忙腳亂的開始解安全帶,推門……
但是流動的江水瞬間就沒入了車廂,車門也被巨大的水壓堵住,席三默怎麼用力推,也推不開車門,受到震盪的肚子好痛,好痛,霍離,你在哪裡,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驚慌襲捲,淚水混入江水,汽車越沉越深,水也從她的腳下,淹到了她的胸前,沒了她的口鼻、頭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