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
沈鳳歌望着面前的白衣人,此刻他已經知道,面前這人便是傳說中的陳世禮。江湖進入正法時代,冒出來諸多高手,但現在仍在江湖上,實力最深不可測的,便是面前的陳世禮了。
沈鳳歌並不是不知道陳世禮,淮陽七家,沈家爲首,其後便是陳家。所以對於這個江湖中神秘的陳世禮,他足以稱得上了解。之所以沈鳳歌會感覺奇怪,因爲他從陳世禮身上,並沒有感覺到半點真氣痕跡。
“奇怪了?”陳世禮問。
沈鳳歌有些詫異:“先生不像傳說中的……”
“不像傳說中那般強?”陳世禮笑着問。
沈鳳歌點了點頭。
“想知道爲什麼嘛?”陳世禮問罷,便自顧自回答起來,他道:“我身體從小便不好,肩上的膽子太重,便修了一些功夫,然後……便傷了身子。我還算可以,同齡人中,勝過我的人不多。別人修煉,強身健體,我卻是越練身子越差。自從那個人去後,我便廢了全身功夫,這些年喝酒吃肉,身體倒是好了很多。”
沈鳳歌理解陳世禮的選擇,但卻佩服陳世禮做出如此選擇的勇氣。沈鳳歌算是一個半吊子江湖人,很多江湖規矩都不懂,但他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修行者,知道修行道路的艱辛。將身上的功夫完全拋卻,沒有大勇氣的人是做不到的。
沈鳳歌開口,道:“今天多謝陳先生將我救出。”
“談不上救不救的,那種地方也困不了你太久。”陳世禮抿了口酒,忽然問道:“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爲何要幫你?”
沈鳳歌委實怔了怔,道:“大概是陳先生念在淮陽七家的情分……”
陳世禮搖頭笑了笑,道:“如果你瞭解過去發生的事情,就知道淮陽七家之間其實沒什麼情分,而我和你母親的關係,委實算不得多好。”
“那麼……”
“你這一身功夫是何處來的?”陳世禮微微傾身。
沈鳳歌一頓,開口道:“抱歉,我答應過師父,不透露他的名字。”
“你第一次出世,雙拳鎮京華,第二次出世,在茅山頂上敗了張白魚,龍溟,第三次出世,一招重傷魁北賊……”
沈鳳歌的眉頭皺起,道:“陳先生一直調查我?”
“麻袋裡的錐子總是會露出來的,而一隻鶴站在雞羣中,也總是可以一眼看到。
你突然出世,卻有一身驚世武學,所有人都在猜測,你這身本事是從何處來的。甚至有人說,千年沈家,果然底蘊深厚,培養出來的繼承人,竟有如此本事。”
陳世禮搖搖頭,開口道:“我卻知道,沈家的確是千年鉅富,但他們之所以揚名是因爲經商的頭腦,至於修行功夫,沈家只能算二流……”
陳世禮落到沈鳳歌身上,道:“於我,你還不言實話嘛?難道真的要我問出來?”
陳世禮笑笑,隨即臉上的笑容斂去,他看着沈鳳歌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陳家陳司晨的名字,你難道沒有聽過?”
沈鳳歌將頭低下去,眸子中一道厲色一閃而逝。
陳世禮端詳着面前我的年輕人,輕輕道:“如此城府,倒與我當年有幾分相似,不過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放心,說出來並不會有人知道。”
“我不明白陳先生再說什麼?”
“難道你不知道陳司晨與陳家的關係。”
有些事情,沈鳳歌是知道的,當成年之後,他便開始調查陳司晨的來歷。很多詳細的資料只有當事人清楚,沈鳳歌自然查不到。但江湖上關於陳司晨的傳說畢竟是多的,似是而非的消息他也知道很多。
但陳司晨在江湖上的風評的確不好,閉關百年,殺妻悟道,和江湖諸多門派都有仇恨。更況且,陳司晨當年囑咐過他:當無法確定踏入那道門檻時,千萬不可報出身份。因爲沈鳳歌一旦說出自己是陳司晨的徒弟,那必然是一個人人喊殺的結果。
因此直到二十一歲,沈鳳歌才拔劍出世,關於自己一身功夫來歷,卻連母親都沒有說。
“大夢浮生,無情之道,別人不認得,我卻是認得的。你我師出同門,沒想到今日你見了我,卻依舊不敢應承。”陳世禮長嘆一聲,道:“罷罷罷,今日之事,你便不承認,我也沒有辦法。”
沈鳳歌一連無辜,就這樣看着陳世禮,事情到此刻,他自然明白僞裝已經沒有必要。但他絕不會親口承認,自己是陳司晨的徒弟。
這份城府,沈鳳歌卻是有的。
“我聽說你這次出世,是爲了殺一個人,卻不知道你想殺的人是誰?”
“這是在下的私事,抱歉,在下不願告知先生。”
陳世禮笑笑:“你想要殺的人是誰,你不說,我便也假裝不知道。
但你覺得,你現在碰上他,有多大的把握。”
沈鳳歌沉默,沒有回答。其實他心裡有多少把握,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一切,不過是試一試而已,即便到今日這個境界,那個所在依舊是需要他仰望的。
陳世禮推開面前的劍匣,手指敲了敲,道:“這是送給你的。”
劍匣打開,裡面出現一柄劍,無鞘,劍狹長如一汪寒水。
“我有我的劍。”
陳世禮搖搖頭:“劍名黃泉水,乃是陳司晨生前的佩劍,他死後,我廢了大力氣,在錢塘江邊找到。這柄劍跟隨着他,殺人無數,落在我手中,還是辱沒了他。真正有資格握着這柄劍的,天下只有你一人。”
沈鳳歌手指輕輕扶過劍身,那微涼的寒意已經滲透肌膚,這一刻的沈鳳歌,是有幾分心動的。
陳世禮開口,道:“大夢浮生之法,於夢中悟道,依你的年齡,所得到的東西應該不多吧。你若願意,我會將我知道的告訴你。”
陳司晨當年重傷之際,將一身功夫都傳給了沈鳳歌,然而沈鳳歌那個時候年紀畢竟還小,能夠掌握的,不過是一身神仙功力和大夢浮生的心法,至於這心法如何運用,沈鳳歌知道的並不多。
他開口,終於問出聲來:“你爲何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