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有了玄武大殿參悟機會的緣故,道場對於許半生而言似乎變得可有可無。
在修煉的過程中,外門這些弟子都會遇到各式各樣不同的問題,這就需要在道堂之上,等到開道場的內門前輩論完道之後,提出自己的疑問,讓內門前輩爲自己傳道解惑。
可是許半生並沒有這個需要,就連開道場的前輩所論的那些道,要麼是他原本就已經掌握了的,要麼就是他在玄武大殿之中早有涉及。而傳道解惑的環節,對許半生來說更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他所遇到的問題,從來也沒指望一個區區築基就能解答,甚至,他都沒指望太一派有可能有人能夠解答。而其他弟子所提出的問題,許半生又從未遇見。
一天的道場結束之後,泛東流和牛凳都是收穫滿滿,他們似乎意猶未盡的聊着終於被解答了的困惑,許半生也只是沉默的走在他們身旁。
說好了今日道場結束之後要下山的,三人邊走邊等着陳元亮,可是,陳元亮沒等來,卻等來了一個略有些面生的弟子。
不光是許半生感到面生,就連泛東流和牛凳這兩個已經在太一派呆了十多年的弟子也對其感到面生,不過外門弟子加上各類雜役接近一千之數,多數人都是沒打過交道的,偶爾有幾個面生的也實屬正常。
別說他們了,就連內門的築基之間,都會有這種感到陌生的人,金丹之間倒是不會,因爲太一派的金丹一共也才幾十人而已。
那弟子倒是很客氣,走到三人面前,先行了一個稽首,三人微愕,站定腳步。
這些天倒是有不少弟子都在向三人示好,仇魂和關凱依舊未歸,整個太一派外門,可以說已經沒有人是這三人的對手,甚至不少人認爲即便仇魂此刻歸來,也未必能跟着三人分庭抗禮,無他,只因爲這三人太過於團結。所以,看到有人擋在身前,三人也挺習慣,只是這名弟子打個稽首這麼正式,實在是讓三人略感驚訝。
“兩位師兄,半生師弟好。”那名弟子開了口。
三人隨即還禮,泛東流笑着說道:“這位師弟倒是有些眼生,不知……”
那弟子趕忙回答說:“我叫萬竟,二位師兄和半生師弟下山歷練之前,我在內務府澆花種地,前段時間又被選進內務府掃除塵埃,算起來倒是好些年沒跟二位師兄碰過面了,又不比二位師兄在外門天才出衆,所以可能二位師兄一時間沒想起來。”
他這麼一說,泛東流和牛凳還是沒想起來,不過也並不是太在意,泛東流又笑着說:“你這是當差結束了?”
萬竟擺擺手,苦着臉說:“我資質愚鈍,比不得二位師兄和半生師弟,只怕最好的境遇也就是被內務府選去當差,唯有如此,才能得些煉廢的丹藥,好在修仙之路上走的長遠一些。我這般的弟子,當差幾乎就永無結束之日。今日攔住三位,着實是因爲我奉命給半生師弟傳個話。”
泛東流和牛凳對視了一眼,道:“是要讓半生去當差?”
萬竟趕忙點頭道:“營造堂丹房缺個掃塵的,管事的前輩便讓我來請半生師弟前去當差。當然,規矩還是一樣的,半生師弟若是能找到自願替差的,也儘可告訴我,我改去請他便是。”
許半生對這些並不算太瞭解,不過他倒是知道,雖說大部分的下活都是由一些散修或者掛名在太一派的修仙者擔任,但是內門不比外門,內門裡總有一些比較敏感的地方,比方說丹房就是一處。
丹房是太一派煉丹之處,雖說煉製好的丹藥都會交到廣儲堂統一存儲,可丹房裡還會有些煉廢的丹丸。那些丹丸自然是不會被列入廣儲堂的名冊的,可卻屬於棄之可惜留之無用的東西,對築基以上的弟子沒是用處,可對煉氣期的弟子,以及那些散修依舊是有很大的吸引力。這種地方若是不用本門弟子打掃,只怕廢丹就全都給他們私吞了,是以丹房一貫都有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其打掃一切雜務,都由外門弟子輪流當差。
不光丹房,還有一些其他的地方也是如此,無關緊要的地方都交給那些雜役身份的修仙者,而稍微重要的地方則由外門弟子當差。至於真正重要的地方,就連外門弟子也不能進去,那都是由築基的內門弟子親自打掃的。
不過,萬竟所言自願替差,就讓許半生有些不解了。
在他看來,一個外門弟子跑去打掃丹房,這種活兒根本就不該有人願意幹,仙途無限可壽元有限,誰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那又怎麼會有自願替差的呢?
牛凳看出許半生的疑惑,便道:“對你我而言,去內務府值差顯然是苦差事,可對有些弟子來說,就比方說萬竟師弟,倒也未必,並且,如果你要請萬竟師弟替你值差,也是需要付出一些靈石作爲酬謝的。所以……”
泛東流笑着問萬竟,道:“丹房那邊着急麼?此次值差是多長時間?”
他的意思是,如果不着急,他們便立刻去找一名願意進內務府當差的弟子,給他一些靈石,讓他替了許半生的差,可若是內務府着急,便有些來不及了。而時間要是不長,許半生倒是不如就進去刷刷臉,他入門以來還從未跟內務府打過交道,見識一番也是好事。
這當然只是泛東流的以爲,許半生實際上不光跟內務府打過交道,還是直接跟內務府的總管事打的交道。
萬竟道:“怕是還有些急,煉丹的那位前輩應該就快結束了。他這次煉的是築基丹,要是成功了還好說,我一個人估計也忙得過來。可成功的機會太小,一旦炸了爐,就有的忙了。”
泛東流也聽明白了,這次的值差是臨時抓差,估計時間也不會太長,頂多一兩日而已,那就不如讓許半生去見識一番,尤其是這次煉的竟然是築基丹,要知道,有些弟子明明已經到了煉氣大圓滿,卻始終無法築基,這時候就需要築基丹的幫助,一般來說,三顆築基丹定然可以幫助一名煉氣大圓滿的弟子築基成功,這種丹藥也算是很搶手了,但是憑太一派的煉丹水準,十次倒是有九次都會失敗。這種失敗的場面委實很爲震撼,讓許半生見識見識最好。
於是泛東流衝許半生點點頭,許半生其實也想去見識一番,他本身也是個不錯的煉丹好手,他想要看看太一派的煉丹師水準如何,從而便可以判斷自己的煉丹術在九州世界大概處於一個什麼層次。
現在泛東流也暗示他去,他自然是笑着說道:“那就有請萬師兄帶路了。”
萬竟又向泛東流和牛凳表示了歉意,這才領着許半生直奔內門而去。
看着走在前方的萬竟,許半生有些奇怪,他和普通的修仙者不同,其他人無論眼力如何,最多也只是能看穿同境界的人的修爲,也就是說,很少有修仙者可以在煉氣期的時候看穿築基期的修爲高低。
可許半生不同,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金丹中期以下的,他基本上都可以清楚的看出對方的修爲如何。
而這個萬竟,顯然是個例外。
從萬竟稱呼泛東流和牛凳爲師兄,卻又稱呼許半生爲師弟,許半生大抵可以判斷出他的修爲應該是和自己相同的煉氣六重天,因爲泛東流和牛凳進入煉氣七重天的時間也並不太長,若萬竟是煉氣七重天恐怕不會那麼輕易的就稱呼他們爲師兄,沒有經歷歷練行走的萬竟,多半應該在泛東流和牛凳之前進入的煉氣七重天。所以他只能是比他們境界低,許半生卻也是號稱煉氣六重天的,於是乎他就只能是憑着自己進入煉氣六重天的時間比許半生早才能稱其爲師弟,許半生邁入煉氣六重天的時間,則是衆所皆知的。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一個修爲幾乎可以確定只有煉氣六重天的外門弟子,許半生竟然看不透他的修爲,這着實有些詭異。就連虎同方、錢吉以及封於興站在許半生面前,他們的修爲如何,許半生也是一眼看穿的,總不能說萬竟的修爲還要高過他們三人吧?
難道是他和許半生一樣,被人用術法遮掩了修爲?
許半生的修爲被遮掩,那是因爲許半生已經煉氣大圓滿了,爲了不想太過驚世駭俗才故意隱瞞,可這個萬竟又是爲了什麼呢?他的修爲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帶着少許的疑惑,二人已經來到了營造堂的大門之外。
萬竟停下腳步,低聲囑咐:“半生師弟,你把腰牌取出來吧,進去之時只需交驗一下腰牌便可。”
許半生取出了腰牌,和萬竟一同邁步上了臺階,一根樹藤毫無症狀的便延展過來,幾片肥大的葉片展開,而萬竟則將手中的腰牌放在了那些葉片之上。
有樣學樣,許半生也將腰牌放在了葉片之上。
只見那些葉片將兩塊腰牌捲了起來,旋踵鬆開,兩塊腰牌分別射向二人。速度倒是不快,許半生輕輕一抄便握在手中,然後,大門下方門檻上攀附的那些藤蔓,緩緩收縮了回去。
萬竟這才招呼一聲,帶着許半生跨過了門檻。
進去之後,萬竟解釋道:“別小看那門檻上的藤蔓,若是你沒有交驗腰牌,或者是腰牌交驗不通過,試圖強行越過那道門檻,這些藤蔓就會立刻將你徹底纏繞起來。這一招對付築基以上的前輩基本沒什麼用,可對付咱們,哪怕咱們是煉氣九重天乃至煉氣巔峰,也是絕對無法掙脫那些藤蔓的束縛的。”
這意思,是叫許半生進來之後不要亂闖,內門之中,到處都有防範,稍有不注意,就會被當成心懷不軌之徒。
許半生點點頭,笑道:“我就是來打掃丹房的,其他地方並不敢胡闖,萬師兄放心吧。”
萬竟也沒說什麼,只是微微一點頭,帶着許半生穿過一道院子,走進了側方一條走廊。行至走廊盡頭,萬竟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