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是,那你……”楊浩連問了好幾聲,但芳芳卻不再吱聲。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離開了?楊浩嘆了一口氣,慢慢地發動了車子……
D市第四醫院急診病房303號房間內,潔白的被單下靜靜地躺着一位緊閉雙眼的女性,雖然她的樣子看上去象一位死去的人,但她實際上還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因而她的頭上並沒有被白被單矇住。這也證明了她並沒有死亡,只是重度昏迷而已。
她的全身都連接着電纜和傳感器,一個輸液瓶也正在爲她打着點滴,在她的身體旁邊,則是一排顯示生命跡象的儀器。顯示屏上她的腦電波仍然是一條波浪線,雖然起伏不大,節奏也非常緩慢,但並沒有變成一條直線。這也表明了她的生命跡象仍然存在。
不過,在醫生的診斷記錄上她卻被描繪爲大腦皮層功能嚴重損害,受害者處於不可逆的深昏迷狀態,喪失意識活動,但皮質下中樞可維持自主呼吸運動和心跳,此種狀態稱“植物狀態”……
也就是說,在醫生的眼裡,她只是一名“植物人”
此刻楊浩穿着白大褂來到了303室房間外。他透過玻璃門仔細向裡面打量着。芳芳的聲音在他的腦子裡說道:“躺在牀上的就是我。”
楊浩低聲道:“我該怎麼做?”
“把我抱出來。”
“把你抱出來?這能行嗎?”
“你怕什麼?有我呢。”
“那好吧。”楊浩終於打定了主意,然後輕輕地推開了玻璃門,站到了病牀前,靜靜地俯視着躺在病牀上的女病人——這個病人就是芳芳
雖然處於重度昏迷之中,但芳芳的容顏依然俏麗,那蒼白的肌膚看起來就象白雪一樣晶瑩。
“別看了,快點背上她吧。”芳芳的鬼魂在楊浩的耳邊提醒道。
雖然楊浩對人體生物場已經很有研究,並且從來也不認爲人體生物場就是“鬼魂”,也不認爲人體生物場會有如此強的自主意識和行動能力,但芳芳的事件表明她已經超出了楊浩認知的範圍,楊浩只能把她看成是“鬼魂”
讓一個唯物主義者接受“鬼魂”的概念其實是有點難度的。畢竟這是完全兩種不同、甚至激烈衝突的信念。
雖然這次的事件是這樣的離奇詭異,但楊浩相信他總有弄明白的時候想到此,他上前一步,“譁”地揭開了蓋在芳芳肉身上的白被單,並輕輕拽住她的胳膊,打算將她背起來。
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一男一女兩個醫護人員。那男醫生的目光直直地落到了楊浩的身上,並立刻認出了楊浩不是他們這裡的醫生。他當即喝道:“喂,你幹什麼?”
楊浩見他們堵在了門口,不由呆住了,心想事情看來要糟……
但他還來不及說話,那男醫生便象是受到了一股大力的撞擊,頓時往後翻倒了出去,直將站在他身後的女護士也撞得跌倒在了門外的走廊裡。
“快走”芳芳在楊浩的耳邊低喝一聲。楊浩便不再遲疑,拔步跨過那倒在地上的男醫生,一閃而出,到了走廊裡。
但那女護士又尖叫了起來:“來人啊,有人搶病人”
“啪啪”那女護士的臉上頓時捱了兩巴掌,兩道血掌印出現在了她的左右臉頰上,直打得她嘴裡發不出來任何聲音……
楊浩低聲道:“芳芳,你也太狠了吧,爲什麼這麼打她?”
“你住嘴你別用人的標準來要求我,我不是人”芳芳冷狠狠地一說,又催出一股大力,那女護士更是象被狂風颳到了一樣飛了起來,順着走廊摔了出去,直摔出了十幾米遠。走廊兩邊的房門也同時被一股無形的大力狠狠地甩得關上。房間裡的人就象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絕對推門不開
整個走廊都變得空寂無人。楊浩這時徹底相信了芳芳的力量,當即不再猶豫,背起芳芳的肉身順着走廊直往前走去……
但是走廊的盡頭又出現了幾個白大褂,他們大呼小叫地向楊浩衝了過來。
楊浩道:“芳芳,他們堵住去路了”
“上頂樓”芳芳淡淡道。隨着她的話音,通向頂樓的一扇鎖着的門突然自動打開,現出了旋轉而上的樓梯。
楊浩顧不得多想,只得揹着芳芳的肉身向旋轉樓梯衝去。
“站住把病人放下”白大褂們呼喊着已經追到了楊浩的身後,有一個人的手甚至快要拽到了楊浩的衣服。
突然一股無形的大力狠狠地擊在了那白大褂的胸口,那白大褂頓時飛了起來,如一顆出膛的炮彈一般撞向身後的幾個人。那幾個人也身不由己同時被撞飛了出去,有一個人甚至將臭屁都跌了出來。
這幾個人駭得臉無人色、屁滾尿流道:“有鬼有鬼啊……”
楊浩回頭看見了這些人的醜態,忽然發覺黃跑跑同他們相比起來其實算好的了,這世界上其實有千千萬萬個比黃跑跑更過於的“怕怕”和“跑跑”
楊浩一口氣衝上了樓頂天台。他纔來得及喘了一口氣,只聽芳芳又在他耳邊說道:“跳到左邊那棟樓的樓頂上去”
楊浩忙向左邊奔去。然而當他到達天台的邊緣時,不由傻了眼。原來從這邊天台到達那邊天台少說也隔着五十多米,下邊更是車水馬龍的大街這麼寬的距離,就算是飛也飛不過去
楊浩汗如雨下道:“這麼寬的距離,我就是飛也飛不過去呀”
這時,下方的街道上已經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大批的警察已經被醫院方叫來了,他們正在向這裡合圍
楊浩如果再不作決斷,就有可能會陷入到警方的包圍之中不能脫身了。
“你只管跳,不會有事的”芳芳的聲音幾乎不容置疑。
楊浩想了想,終於決定冒險一試。因爲芳芳的能力他已經見識過了,知道這個女鬼的本領超強,勝過當年的向秋玲
於是他退後幾步,一個衝刺向對面的大樓跳了過去……
他原以爲身子會往下墜,但他跨出去後才發覺自己被一股奇異的大力託舉了起來,他就象踩在橋上一樣徑直走了過去。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對面樓頂的天台上了……
幾個小時以後,D市“梅雨苑”住宅小區十八號樓第二十七層的某一個房間裡,芳芳的肉身此刻已經躺在了一張足有一米八寬的大牀上。楊浩則呆呆地坐在牀對面的一張沙發上,瞅着芳芳的肉身發呆。
“親愛的,看來你還是沒有讓我失望。”隨着一聲溫柔的話語,楊浩的身旁突然多出了一個淡淡的素雅身影。
楊浩吁了一口氣道:“你別叫我‘親愛的’,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張伊。”
“我已經知道你不是張伊的靈魂,你是另外一個人,你只是借他的屍還魂而已。”芳芳的鬼魂淡淡道。
“那你……”楊浩的眼裡現出了困惑的光。
“你還是張伊的肉身,我喊張伊的肉身作‘親愛的’不可以嗎?”芳芳朦朧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笑意。
“……”楊浩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有訥訥地發呆。
“我知道,愛其實是靈魂與靈魂的交流,而不是。不過,他的靈魂既然已經不在了,我也只好以此欺騙一下自己……”芳芳的話裡含着一絲莫名的感傷。
“你是鬼嗎?”楊浩忽然問出了一個很好笑的問題。
“你說呢?”芳芳的鬼魂反問道。
“是鬼……那麼你爲什麼不到陰曹地府去?你應該去轉世投胎啊……”楊浩忽然問出了一串連他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陰曹地府?真有這種地方嗎?如果真的有,真的可以忘卻過去、轉世爲人,那我又何樂而不爲?可惜沒有這樣的地方,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孤苦伶仃……你知道呆在那種黑暗中是怎樣的滋味嗎?你嘗過那種孤獨和寂寞的滋味嗎?”
聽到芳芳的鬼魂問出這麼一連串的話,楊浩終於又明白了一件事情:看來芳芳仍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鬼魂”,因爲她仍然還在這個世界,她仍然只是一種物質現象——人體生物場但她的磁場爲什麼會有這麼強烈?她身上的巨大能量又是怎麼獲得的?
看來她可能是遇到了某種奇遇,這種奇遇讓她獲得瞭如此巨大的能量但她遇到的奇遇到底是什麼呢?
楊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能夠讓她擁有如此巨大力量的只有兩種人,一種便是向秋玲那類的巫者,另一類便是黑暗之源之類的邪靈了
那麼她獲得的到底是正義的力量還是邪惡的力量?
從她這一路上行事如此狠辣來判斷,她獲得的很可能是邪惡的力量現在她是完全站到了邪惡力量的一邊,還是尚徘徊在邊緣?
“你在想什麼?你爲什麼不回答我的問話?”芳芳的鬼魂幽幽問道。
“你所說的我都經歷過,而且不止經歷過一次。但我從來也不認爲自己是鬼,我也從來沒有因此而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因爲我相信我仍然是人,我可以憑藉我的力量、或者在朋友們的幫助下獲得復生。我也從來沒有因此而產生過半點的沮喪。所以我的人生永遠是積極向上的……”楊浩也訥訥說出了一長段話。但這段話似乎也並沒有回答到點子上。
不客氣地說,他根本就是在答非所問。
“那麼,好吧,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不過你現在是人,而我是鬼,所以你的處境要比我好一點點……”
“芳芳,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幫我復活啊。”
“幫你復活?怎麼幫你?”
“讓我的魂魄重新依附到我的肉身上。”
“這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啊,你自己躺下去,趴在你的肉身上不就得了?”
“沒這麼簡單——如果只是這樣,我也不會請你來幫忙。”
“沒這麼簡單?那要怎麼樣啊?”楊浩的頭再次大了起來。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怎麼會有那麼強的能量?這還要從我出事的時候說起。你應該知道了,我是因爲遭遇了一場車禍才死的,但是我在被車撞中的一瞬間,有一道天雷從天上下來劈中了我。於是本來已經死了的我又復活了……但是那時候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事也不記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自己要去做什麼,只是滿世界瞎走亂闖。後來我走到了一個山旮旯裡,我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人,這個人全身都是漆黑的,衣服褲子都象連在了一起,還泛着某種金屬的光澤。這個人的頭更怪,大熱的天也罩着一個黑鬥蓬,讓人根本就無法看到他的臉。我看見這個人後害怕極了,就想離開他,但他卻攔住了我,我怎麼也擺脫不了他了。”
“後來怎樣了?”楊浩完全被芳芳的故事吸引住了。
“後來他說要我不要害怕,是他救了我,那道雷電是他釋放的,含有生命復甦的信息。他說的那些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他就要我幫他們做事,讓我把一塊橡皮泥粘到別人的身上去。我開始不明白他要我把那橡皮泥粘到別人身上去做什麼?還以爲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後來我才知道,那塊橡皮泥會吸取你的精元,而被吸取的精元則會被那個黑衣人所吸收……那些被吸取了精元的人則會精力衰竭而死去。我親眼看到了他們的慘狀……他們看起來象是病死的,但比病死要痛苦一百倍我真不明白他爲什麼那麼邪惡?後來他纔跟我說,他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離地球很遠很遠,他的身體不適合在地球上生存,所以需要吸取地球人的精元……”
楊浩聽到這裡完全給驚呆了。他明白,這個邪惡的人一定來自那顆罪惡的星球他們的手法比之行前又要進步了許多,不僅更隱蔽,也更防不勝防了
“後來我明白了他們的罪惡,便不想再幫他們害人了,他們就強迫我,威逼利誘我,無所不用其能但我知道做那種事情是在殘害自己的同胞,於是我堅決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他們就用一種很古怪的光打暈了我,我醒來才發現自己的魂魄已經和身體分開了。當時我的肉身倒在一處荒郊野外,差點被野狗分食幸好被一個好心人發現了,他發現我還有呼吸和心跳,就將我送到了醫院裡,從此我的肉身就成了躺在醫院裡病牀上的‘植物人’我想回到我的肉身上,但卻被他們阻止了,他們給我的肉身設下了禁制,使得我沒有辦法附身到我的肉身上。無奈之下,我只好想到了去找張伊幫忙。因爲我出車禍的那天我親眼看見了張伊還沒死可我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附在他身上的靈魂竟然會是別人”
“對不起,我強佔了張伊的肉身……”
“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錯,也許這就是命運,命中註定了會有這樣的變化……”
“他們給你的肉身設下了什麼禁制?”楊浩稀吁了一陣,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個禁制就是……”芳芳的聲音突然有些怪異,就象那含羞的少女對於某些事情羞於啓齒一樣。
“到底是什麼?”楊浩越發好奇道。
“他們……那些無恥之徒在我的身體裡放了一顆‘冰梅’,這顆‘冰梅’放置的部位恰好就在那裡……如果不將這顆‘冰梅’融化掉,我的魂魄將永遠也不會回到我的肉身上,我就將永遠不死不活下去……”
“醫生難道沒有診斷出你的身體裡有這種異物嗎?”
“這顆‘冰梅’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因此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其實是隱形的,是用任何儀器也探測不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該怎樣做?”楊浩納悶道。
“和我……和我……”芳芳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那若隱若現的身影也泛出了淡淡的紅暈,似乎籠罩上了一層害羞的顏色。
“和你怎樣?”楊浩實在不明白這芳芳到底想說什麼。
養豬場公司大院的基地裡,蝦皮等人正在緊張地思索着對策。每個人都急得油汗滾滾,但卻理不出一點頭緒。
“蝦皮,有線索了”田小兵忽然風風火火地趕來道。
“什麼線索?”不僅僅是蝦皮,包括所有的人在內,幾乎同時用一個腔調發出一個聲音詢問道。
田小兵吃了一驚道:“你們的聲音倒真整齊啊。”
衡其不耐煩道:“小兵你就別東扯葫蘆西扯瓜了,快說吧,是什麼線索?”
“是這樣,人在某個地方活動了以後,雖然他的人已經離開了,但他身上留下的熱源仍然還在那裡,我們就利用熱源存留的原理復原了房間裡的情況,得到了楊浩消失前對我們說話的內容。”
“他說了什麼?”衆人再次用一個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