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拜

當晚呂文德大排筵席,慶祝打退了蒙古軍。小寶一連兩日救郭靖、退敵軍,風光無限,居功至偉,羣雄心中感佩,紛紛前來敬酒,這貨深諳兵法,雖是酒癮大發,但卻強自按耐,唯恐蒙古軍趁夜偷襲,喝不多時,便藉口疲憊回房休息。衆人知他連日大戰,內力消耗不小,也不強求。

小寶實則並無睡意,信步所至,經過一處庭院,見房中燭火未熄,忽有一道黑影從空中掠到屋頂上,剛要開口示警,縱身上去看個究竟,只見屋內燭光突然熄滅,顯然房中之人已然察覺。.

小寶悄然隱身院內一棵大樹後,只聽屋頂上那人哈哈一笑,朗聲道:“小可前來下書,難道南朝禮節是暗中接待賓客嗎?倘若有何見不得人之事,小可少待再來如何?”聽他口音卻是霍都王子。

屋內傳出一個女子聲音,卻是黃蓉說道:“南朝禮節,因人而施,於光天化日之時,接待光明正大之貴客;於燭滅星沉之夜,會晤鬼鬼祟祟之惡客。”

霍都聞言登時語塞,輕輕躍下庭院,說道:“書信一封,送呈郭靖郭大俠。”

黃蓉打開房門道:“請進來吧!”

霍都生性多疑,見房內黑沉沉的,不敢貿然進去,站在門外道:“書信在此,便請取去。”

黃蓉道:“自稱賓客,何不進屋?”

霍都冷笑道:“君子不處危地,須防暗箭傷人!”

黃蓉輕輕一笑,譏諷道:“世間豈有君子而以小人之心度人?”

小寶聽他二人鬥嘴,暗笑霍都不自量力。黃蓉三言兩語便讓霍都啞口無言,這般口才,好生厲害。那霍都自知口舌之爭不敵,再不出聲,一言不發,凝視房門,雙手遞出書信。

黑暗中只見房內忽然探出一根竹棒,直點霍都面門。霍都嚇了一跳,連忙向後躍開數尺,但覺手中書信已不知去向——原來黃蓉趁他後躍之時,將棒端在信上一搭,已使巧勁將書信粘了過去,正是“打狗棒法”的精妙招數。小寶暗想黃蓉定是分娩在即,肚腹高高隆起,不願讓霍都看到,這才牛刀小試,折一折他的傲氣。

果然霍都一驚之下,大爲氣餒,一番銳氣登時消了**分,大聲道:“信已送到,明晚再見吧!”

小寶心中冷笑,這襄陽城若是由得你直進直出,豈非輕視我城中無人?正要出手教訓霍都,忽見房內一道水箭無聲無息的射出,不似一般暗器先有風聲,那霍都躲閃不及,登時被水箭澆了滿頭滿臉。

小寶鼻子一提,黑夜中聞到一股淡淡茶香,眼珠一轉,已知其中奧妙。霍都低聲驚呼,向旁躍開;小寶看得仔細,見黃蓉悄然站在門邊,乘他立足未定,竹棒伸出,施展“打狗棒法”的絆字訣,當即絆了霍都一跤。

霍都縱身上躍,但“打狗棒法”的絆字訣是一棒快過一棒。第一棒若是能夠立時躲開,方能設法抵擋第二棒,現下霍都一棒即被絆住,爬起身來再想擋住第二棒談何容易?只覺腳下如同陷入泥沼,一跤摔倒,爬起來又跌了一跤。

此時黃蓉手中所持的正是“打狗棒”,自喬峰被逐出丐幫後,這根世代相傳的棒子便由丐幫四大長老一起送到襄陽,交給了黃蓉,那意思自然是請她再次統領丐幫。可黃蓉實在無心再次擔任丐幫幫主,便教魯有腳暫代幫主之位;又想魯有腳的“打狗棒法”還不夠火候,武功也不甚高,擔心這丐幫鎮幫寶物有什麼差錯遺失,便暫時代爲保管。

霍都原本武功不弱,若是與黃蓉正式交手,雖然終要輸她一籌,但也不至於一上來便摔得如此狼狽。只是黃蓉料敵先機,先賞了霍都一壺熱茶,令他疑神疑鬼,以爲中了什麼極厲害的劇毒藥水,再趁他驚魂不定之際,突然襲擊,這才一擊得手,就此逼得霍都毫無還手餘地,黑暗中只摔得鼻青臉腫。

小寶見黃蓉棒法如此精妙,非自己所能及,暗自佩服;又見她這般調戲霍都王子,肚裡更是笑個不停。此時武氏兄弟聞聲趕來,黃蓉喝道:“將這小賊擒下了!”

霍都趴在地上情急生智,知道只要縱身躍起,勢必又要再被絆倒,當下哎呦一聲大叫,假裝摔得甚重,不再爬起。武氏兄弟雙雙撲下,去按他身子,霍都的鐵骨折扇忽然急伸,已點了他二人腿上穴道,將二人身子推出,擋住黃蓉竹棒,飛身躍起,上了牆頭,雙手一拱,叫道:“黃幫主,好厲害的棒法,好膿包的徒弟!”

黃蓉笑道:“你身上既中毒水,旁人豈能再伸手碰你?”

霍都一聽,只嚇得心膽俱裂,呆立在牆頭,不知如何是好。小寶知道黃蓉定會再嚇他一嚇,叫他跪拜懇求,這纔會饒他離去。只是如此不免要浪費一顆“九花玉露丸”,不如叫這卑鄙小人多受些煎熬。心念轉動,不等黃蓉繼續開口,小寶忽然騰身躍起,發掌拍向霍都面門,半空中喝道:“看打!”

霍都一見來者竟是是小寶,更是險些驚得跌下牆頭——這兩日他親眼目睹小寶手持重劍,縱橫無敵的英姿,心知與這可惡的小賊武功相去甚遠,當真是亡魂皆冒,本能擡起手臂格擋,不料小寶來勢兇猛的一掌只是虛招,下面伸出一腿,正中霍都胸口。這一腳來無影、去無蹤,正是少林絕技“如影隨形腿”,登時將他踢得倒飛十幾米遠。

小寶這一腳若是運足十成功力,多半當場便要了霍都的小命。黃蓉無意傷敵性命,畢竟霍都只是來送信的,此時見到小寶突然現身,一腳將霍都踹飛,心道這小賊怕是性命休矣。卻見霍都嗵的一聲重重摔落在地,呻吟幾聲,又慢慢爬了起來,才知原來小寶也是腳下留情。

霍都哼哼唧唧的站起身來,想走卻又不敢走,小寶叉腰站在牆頭道:“信已送到,還不快滾?”

霍都見小寶的架勢,自知想要求討解藥已是無望,只得一瘸一拐的離去,心想只有回去見師父金輪法王再想辦法了。

小寶跳下牆頭,黃蓉道:“小寶,你怎不去跟大夥兒一起喝酒?”

“小弟有些擔心蒙古人會趁夜偷襲,所以沒敢多飲。本想早點回房休息,路過這裡,恰好見到師嫂出手教訓那霍都王子。”

“他這一去,怕是要大受驚嚇,睡不着覺了。”

“管他的!師嫂的‘九花玉露丸’可不能便宜了這賊子!”

二人相視一笑,黃蓉伸棒解開了武氏兄弟的穴道,二武慚愧的無地自容,低下頭不敢說話。黃蓉見他二人這般沮喪,想起霍都那句“好厲害的棒法,好膿包的徒弟”不由微微嘆息。她雖然以計挫敵,心中卻是殊無得意之情。而且她以“打狗棒法”教訓霍都,使得雖是巧勁,但也已牽動胎氣,腹中隱隱作痛,當下回房坐到椅上,慢慢調息。

小寶點亮燭火,黃蓉打開書信,只見信上寫道——蒙古第一護國法師金輪法王致候郭大俠足下:前日枉顧,得仰風采,實慰平生。原期秉燭夜談,豈料青眼難屈,何老衲之不足承教若斯,竟來去之匆匆也?古人言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悠悠我心,思君良深。明日回拜,祈勿拒人於千里之外也!

黃蓉看罷,吃了一驚,將信交給小寶看了,微蹙秀眉道:“襄陽城牆雖堅,卻擋不住武林高手。你大師兄身受重傷,我又使不出力氣……小寶,這回怕是隻能靠你和過兒、龍姑娘,還有朱子柳大哥拒敵了。”

小寶點了點頭,沉吟道:“蒙古軍中的高手若是盡數來犯,的確有些頭痛,最緊要的是將我師兄藏好,只要咱們挺過明晚,師兄內傷痊癒,便是兩個金輪法王一起來,咱們也是不懼。唉……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請丐幫衆長老齊來守城,那就根本無需擔心了。”

黃蓉搖了搖頭道:“如果只有蒙古韃子進犯中原,我丐幫所有高手早已集結於此。只是……”

小寶接口道:“只是除了蒙古人,雁門關外還有大遼國虎視眈眈,丐幫其餘長老均要時刻戒備。”

黃蓉道:“你說的很對,正是如此。一年前,已有幫中好潛入遼國上京,刺探軍情。數月前,傳回消息,說遼國皇帝耶律洪基正在大肆整備軍馬,似有入侵中原之意,委實大意不得啊!”

小寶心知丐幫有數十萬之衆,除了這天下第一大幫外,其他武林門派實在無力相助宋軍抵抗胡虜鐵騎,最多也就是盡遣派中高手弟子盡一份力而已。這貨忽然想到,若是能夠將四分五裂的明教統一,以楊逍等人的本領,明教教衆的戰鬥力,倒是可以高舉義旗,爲丐幫分憂解難。

由此,他便生了前往“光明頂”一行的念頭……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小寶按照黃蓉的吩咐將金輪法王信中所言暗地裡告知了魯有腳、朱子柳等人,羣雄打起精神,只待晚間迎敵。小寶想到昨夜黃蓉去找楊過和小龍女,猜想她定然是因爲楊過寧肯拋卻殺父大仇,不顧自身性命,迴護郭靖,形如自裁,捨己爲人的的俠義心腸而深受感動,遂已暗下決心,拜託小龍女全力拒敵,然後心甘情願獻上自己的首級,好讓楊過迴轉“絕情谷”換取解藥。

這事自然不可能如黃蓉所想那般發展,既然有自己在這兒,說什麼也要守護郭靖一家的安全。哪知剛到黃昏,蒙古大軍忽然又來攻城,羣雄和城中宋軍一起趕去城頭。黃蓉和楊過、小龍女守在郭靖身邊,小寶只得前去幫助守城。這貨心思靈活,隱約已想到忽必烈此舉正是想要將城中一干江湖豪傑拖住,好讓金輪法王等高手潛入城中尋找郭靖。

小寶雖然可以大概猜出敵人的想法,但蒙古人四下攻城甚急,實在無暇分身,只好請魯有腳安排幾個機靈的丐幫弟子在城內巡查,一旦發現金輪法王等人的蹤跡,便立刻發信炮告知自己,前往馳援。

一場大戰持續到了深夜,蒙古軍攻城次數甚密,但卻並不竭盡全力,顯然意在牽制拖延。小寶在城頭四下游走,哪裡危急,便前往增援。只是每到一處,殺不過十個蒙古兵,當批軍士便即刻迅速退去,打了半夜,還沒殺夠百人。

小寶遲遲等不到城內信炮示警,心中愈發不安,猜想金輪法王等人怕是早已潛入城中,不知此刻與楊過、小龍女鬥得如何,心中焦躁越來越甚。

如此捱了一個多時辰,忽見城內竄起一道火光,須臾間便有幾處火頭燃起。小寶一凜,知道這下肯定是金輪法王等高手在四處縱火,想要逼郭靖現身,剛好望見魯有腳手持單刀砍殺敵軍,幾步搶過去,重劍揮出,將左近幾個蒙古兵打死,大聲道:“魯長老,城內火起,怕是有變,我過去看看,請你率衆堅守城池!”

魯有腳雖然資質一般,但見慣了大風大浪,江湖經驗何等豐富。轉頭一望,便已猜到蒙古人的詭計,急忙說道:“郭大俠和黃幫主的安危就拜託少俠了,你放心,老叫化在此,韃子肯定攻不進這襄陽城!”

小寶向他用力點頭,縱身躍下城牆,展開輕功,一溜煙往城內奔去……

金輪法王等人四處放火,雖然是個好計策,但也給小寶指明瞭方向,否則襄陽城內數萬戶人家,想要迅速找到他們談何容易。小寶一路飛奔,徑往火起處疾馳,當頭便撞見了瀟湘子。

小寶喝道:“活殭屍,哪裡走!”一個起落縱身急躍而至,玄鐵重劍當頭直上直下劈斬。

瀟湘子手中的哭喪棒已非原先那根,乃是備用的兵器,既無毒砂暗藏其中,質地上也是和原來那根百鍊精鋼打造的棒子相差頗遠。此時忽見小寶猶如神兵天降,手中那根黑乎乎的古怪鐵條劈將下來,哪敢硬接,飄身閃到一旁,哭喪棒斜擊小寶腰背。

火光中,只見小寶腳步一滑,身形一轉,不知怎地便到了瀟湘子背後,重劍反手刺出,瀟湘子大駭,縱身向前急躍,堪堪避開重劍,只覺身後一股猛惡勁風襲來,後腰處如同被一根燒紅的烙鐵輕輕掃了一下,劇痛難當,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瀟湘子雖是武學名宿,見多識廣,武功不凡,但哪裡曉得“凌波微步”的無窮變化?再加上小寶以“九陽神功”催動玄鐵重劍,劍上所蘊涵的無窮大力又多了一股純陽之氣,威力更增,瀟湘子措手不及,登時中招。

二人這一照面,瀟湘子立刻便認出玄鐵重劍,知道眼前這人便是前日假扮蒙古兵,混入大營解救郭靖脫困的高手,趕緊凝目注視。不想卻發現竟是個其貌不揚,胖乎乎的少年——昨日忽必烈指揮大軍攻城,瀟湘子和尼摩星幾人並未跟隨上陣,因此不曾見過小寶大展神威,此時見他不過二十來歲年紀,立時便想這少年怎會有那般深厚的功力,莫非是前日勇闖大營那人的弟子不成?

瀟湘子原本見了玄鐵重劍,心中頗有懼意;但是如此一想,頓時心頭大定,以爲小寶不過是仗着手中那件古怪兵器的厲害,這才讓自己吃了個啞巴虧。瀟湘子想到此處,自以爲是,頓時貪念陡生,想要搶奪玄鐵重劍,提氣低喝,舞動手中鐵棒,剎那間棒影如山,嗚嗚作響,聲如鬼哭狼嚎,聚起全身功力,使出絕招向小寶攻來。

望着漫空棒影,小寶筆直站定,毫無躲避之意。手中重劍橫着一掃,又斜劈一下,但聽得金鐵交鳴之聲大作,瀟湘子的鐵棒已然斷成數截。瀟湘子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但覺雙臂痠麻,掌骨巨震,小寶的重劍緊跟着當胸直刺而來!

重劍距離瀟湘子胸口尚有三尺,劍上挾着的勁風已逼得瀟湘子無法呼吸。電光火石間,瀟湘子頭上戴着的好似吊死鬼的高帽子被他用力甩出,凌空爆炸開來,涌出大片青煙。

小寶雖然百毒不侵,但也不敢大意,一劍落空,身子橫掠數尺,避開濃煙,張目一望,眼前只有熊熊大火,瀟湘子已然不知去向。

這貨三劍擊退一大高手,心中毫無半點得意,展開輕功,在火光中穿梭急掠,口中不停高呼:“郭大俠……黃幫主……”只盼郭靖夫婦聽到迴應。

如此胡亂尋找小半個時辰,猛然見到一座民居前躺着兩具屍首,奔到近前一看,卻是兩個丐幫弟子。此處並未起火,附近大片房屋也未曾遭受火災,小寶邁步走進大開的院門,見屋內黑沉沉的,門外躺着一人,臉上胸口盡是血跡,外袍下露出蒙古人慣常所穿的服飾,心頭一跳,急道:“大師兄,你在裡面嗎?”

屋內傳出兩下重濁的咳嗽聲,一個男子嗓音微啞,說道:“是小寶嗎?”正是郭靖。

小寶一聽大喜,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走進屋內,郭靖已點燃燭火,小寶見他面色蒼白,呼吸略顯粗重,身後黃蓉平躺在牀上,懷中緊緊抱着一個嬰兒的襁褓。

小寶心知郭靖應該正在運氣療傷,不想卻被門外那個已死的蒙古高手無意發現,殺了兩個暗中守護的丐幫弟子。那蒙古高手多半是聽到嬰兒哭泣,想要進去看個究竟,哪知郭靖神功驚人,內傷未愈也能強提真氣,一掌將其打死。只是郭靖強行出手,好容易癒合大半的內傷不免又會加劇,這纔看上去氣色有些灰敗。

郭靖、黃蓉既然無恙,小寶不再心焦,心思便又靈活,望了一眼黃蓉懷中的襁褓,問道:“還有一個嬰兒呢?”

黃蓉輕輕搖頭,淚如雨下,只是呆望着懷裡的嬰兒。小寶從未見過她如此傷心無助的摸樣,心念一轉,已知不見的正是那個一出世便多災多難的女嬰,小郭襄!

(嘿嘿,收工後又趕了一章出來,五千字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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