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的早上我拎着兩杯黑咖啡剛進校門口就撞見了駱姜行和幾個同學一起拎着掃把從教學樓門口嬉笑着走出來。
駱姜行看到我笑容更盛了,一眼掃到我手裡拎着的東西,開心地說:“給我買的?”言罷就自顧自從我手裡搶過去。
“買一送一罷了。”我順從地鬆開手。
駱姜行身後的同學擠眉弄眼,怪叫着起鬨。
駱姜行回頭狠瞪了他們一眼,又在轉頭的瞬間變了表情笑着對我說:“昨天期末考試結束了,今天上午大掃除,下午就放暑假了。不過你有什麼事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反正我住的也不遠。”
“好。”我點了點頭:“那我先回班了,趕着去補作業。”
駱姜行應了一聲便揮手招呼他的同學們走,其中一個男生穿着短袖,胳膊上的肌肉線條十分明顯,既結實又不誇張,他看着我欠身道:“嫂子,我們走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駱姜行一巴掌拍到腦後,揪起衣領帶走了。
他邊走還邊掙扎着:“我跟嫂子說句話也不成?你不是連兄弟的醋都吃吧。”
“嫂你個鬼啊嫂!”
駱姜行一幫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地走遠了。我剛踏進教學樓門口,便看到顧柏橋,嚇了一跳。原來剛纔那幫人擋着,再加上玻璃反光,我竟然一直沒看到他。
“早。”顧柏橋先開口,隨即轉身往樓上走去。
我趕忙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那個人是我的朋友,他們開玩笑的。”
顧柏橋忽然笑了,望着我道:“你很緊張麼?怕我誤會?”
我鬆開他的胳膊,有些不滿意他言語中戲虐的成分。
“以後只能給我送東西,知道麼?”顧柏橋重新拉住我的手,我就這樣跟他上到三樓,我盯着我們緊握的手,有點不敢相信,我細小的手在他寬大的掌心裡,我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溫度。
“回班級吧,不是說急着補作業?”顧柏橋鬆開我的手,指了指我近在咫尺的班級。我彷彿傻掉一般地點點頭推開了班級的門,心下想着他果然什麼都偷聽到了啊。
我坐在座位上。身旁的許枳正在奮筆疾書,頭也不擡。
我聞了聞自己的左手,是那個熟悉的類似於來自香皂般的味道。
“發什麼傻呢?”許枳用餘光撇了我一眼:“卷子寫完了?不想一會兒出去站着,麻煩動起來吧大姐,字多到你質疑人生。我手都麻了。”
前排的胖胖的女生朱依轉過頭來補充道:“我昨晚寫的,寫沒了兩個筆芯。”
“這麼誇張的?”我看到許枳面前厚厚一摞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不禁開始打怵。
“誰讓咱學的是文科呢。而且這是一個月的卷子,咱壓根也沒寫過作業啊,這突擊檢查誰受得了。”朱依抱怨完滿意地轉過身去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看雜誌了。
我把右手拎着的咖啡放在桌子上,拿出筆來開始補作業。
“咖啡?”許枳停下筆,拿起來準備喝:“我最愛喝咖啡了,正好歇一會兒,我還有兩張就補完了。等我弄完幫你抄奧。”
許枳喝了一大口,頓時變了臉色,五官糾結在一起,強嚥下去嘴裡的東西,乾嘔了一下道:“這是咖啡?比我月經不調時喝的中藥還難喝。這味道就好比板藍根裡泡苦瓜啊,這一口一下讓我領悟到了人生的真諦了。”
“什麼真諦?”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苦,喝完心裡五味陳雜。”
“這是黑咖,喝慣了就好了,細品很香醇的。”
“我再來一口這人生的滋味。”許枳皺着眉頭又喝了一口,頗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架勢。
“顧柏橋今早看到我給駱姜行送咖啡了。”我一邊奮筆疾書一邊說道。
“駱姜行?奧~那個跳舞的帥學弟!然後呢?顧柏橋把咖啡要回來了?”許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咖啡,一副沒想到的模樣。
“不是。我買了兩杯!”我有些害羞和納悶接着道:“然後他還牽我的手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禁慾系的顧柏橋開竅了?”許枳一聽這事來了精神:“這是看見你和學弟在一起吃醋了,有危機意識了。我現在突然明白夏綠濰爲什麼那麼做了,原來這招真好用啊!男人啊,就得有人跟他搶才知道珍惜。”
隨着打鈴聲的響起,我們停止了交談。
中午放學的時候,李禾蹦跳着過來喊道:“嘉琪,橘子,中午去吃麻辣燙吧?”
“行啊,我吃啥都行。”我一臉狐疑道:“不過你這幾天咋這麼興奮?”
“她這滿臉開桃花你還看不出來麼?”許枳也跟着笑着道:戀愛了唄。”
“誰啊?哪個班的?”
“他在南方一個很遠的城市。”李禾笑容滿面:“我們是在遊戲家族的y y裡認識的,他是副會長呢。”
“沉迷網絡的少女。”我笑着伸手去搔她的癢。
我們三個人嬉笑着走到學校大門口,許枳突然止住了腳步,悄悄碰了我一下低聲道:“那邊站着的是夏綠濰,旁邊兩個我不認識,不過最右邊的那個我知道,是咱們學校四班的,她肯定見過你,像是來找你麻煩的?怎麼說,幹他一架?”
我看到那個穿着淺綠色連衣裙頭髮卷卷,面容姣好的女生,想了想道:“你和李禾躲到一邊去不用管我。給顧柏橋打電話。”說完我就獨自走了出去。不顧許枳在後面低聲喊我。
當我路過那幾個人時,果然她們伸手攔住我,將我圍了起來。
“蘇嘉琪是吧?”夏綠濰的聲音很好聽,嬌弱婉轉,語氣卻並不客氣:“我倒想着是誰搞這些把戲,自不量力。你說說看,你是認識那夥人裡的誰呀。”
“啪”我眼前一黑,臉上火辣辣地痛,我沒想到她們會突然動手。
“別人的男朋友好用麼?”夏綠濰咄咄逼人:“你是有多賤?多缺愛?纔會偷男人?”
我看到夏綠濰紅了眼睛,她擡起手正欲再甩我一個耳光,我突然被一股力道拉開,我看到夏綠濰的手打空了,慣性使她踉蹌了一下。
我看到顧柏橋站在我身前。
“夏綠濰,我覺得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
“是很清楚,所以我今天也不是來找你的。我找她跟你有什麼關係?”
“蘇嘉琪是我女朋友,從現在開始她是了。你做過的事你心裡清楚,我希望你能就此好自爲之。”顧柏橋回身牽起我的手,彎着眉眼帶着笑容道:“嘉琪,從今以後我每天都接送你上下學,我們走吧,去吃午飯吧。”
顧柏橋牽着我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路過夏綠濰,我看到她紅紅的眼睛,看到在顧柏橋離開的那一瞬間她掉落的淚水。
“我們…。”我剛要開口,顧柏橋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無比真摯地望着我:“蘇嘉琪,我想好了。你做我女朋友吧,好麼?”
“啊?”我下意識睜大眼睛,反應慢掉一拍,怔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剛纔說了什麼,連忙道:“好,好。”
顧柏橋笑着抱住我,我終於能夠擁有他的擁抱,和他身上好聞的味道。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是粉紅色的,天那麼高那麼藍,城市的街道那麼美麗,就連路邊的垃圾桶如今看來都格外順眼。我的心好像唱起了歌,一切都是那樣蓬勃生長充滿希望,我的人生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未來可期。
趕過來的許枳和李禾陰陽怪氣地乾咳幾聲道:“哎喲,這一個耳光捱得值啊。”
我的臉刷一下紅了,將頭埋在顧柏橋結實溫暖的胸膛裡。
顧柏橋在我耳畔呵氣如蘭,聲音無比溫軟:“很疼吧?”他的手溫柔地撫上我的臉頰。
我順勢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有你就不疼了。”我沒敢擡頭看他的眼睛,感覺臉紅得發燙,已經燙到了耳朵根。
“晚上一起去鹿琛的酒吧喝兩杯,慶祝一下,怎麼樣?”許枳興高采烈地望向我們。
李禾擺擺手道:“不了不了,我可不去當電燈泡,你們去吧,我還是幫你們守着晚自習陣地給你們發信號吧。”
“我們先去吃午飯吧,我請客,走吧。”顧柏橋在左邊牽着我的手,許枳和李禾手挽着手走在我的右邊。正午的陽光並不十分熱烈,盛夏的天空萬里無雲,北方小城的夏天一點也不難熬,而且格外美好。
喜歡的人在左,好朋友在右。夏天的花朵怒放着年輕的生命,樹木青草都泛着綠色的清香。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有千萬種的幻想。無論如何至少手中還攥着大把的青春和時光,有着所有衝動和孤勇的本錢。
這大抵就是漫長人生中的黃金時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