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該開了。”
彼岸花,傳說中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花香馥郁且帶有魔力,可以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
白花開在天堂,而爲人所熟知的紅花,也就是曼珠沙華,開在地獄。
“你喜歡彼岸花?”林恣意只是聽說過這個花名,卻不知道其中的意義。
“生如豔陽死如花,對於你自己的記憶,倒是比誰都着急。”柯同凡可以理解盛遇澤的急迫,但卻又無奈於盛遇澤的無知,“這裡不是三途河,也不會有彼岸花。這兩天,你算是白費力氣了。”
盛遇澤卻搖了搖頭,在水中溼漉漉卻白淨的他此刻卻顯得格外的真實:“沒有彼岸花,但是有別的東西。”
“什麼?”剛剛經歷完嚇人的事情,此刻無論盛遇澤說什麼都會讓林恣意變成驚弓之鳥。
“要來了。”盛遇澤只是淡淡的開口,眼睛卻望向了小河源頭的方向。
一陣霧正從小河的盡頭涌出,過分的濃重,甚至帶着一絲朦朧的香氣。
林恣意和柯同凡很快就發現了這陣霧氣的不對勁,尤其是林恣意,可以很明顯地嗅到這股讓人發暈的香氣。
“盛遇澤,上來,這個霧不對勁!”林恣意幾乎是用盡了自己的力氣大喊。
而此刻的盛遇澤卻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了一樣呆呆地站在小河之中,既不向霧走去,也不往林恣意的方向退。
柯同凡則只是緊緊地攥着林恣意的手,也沒有阻止盛遇澤,呈觀望的態度:“彆着急,等霧過來了,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霧擴散的速度說快不快,但說慢也不慢,沒兩分鐘,就漫到了盛遇澤身前。
“柯同凡你撒手!盛遇澤要被吞進去了!”林恣意忽然開始有劇烈的不適的反應,情緒也比剛纔暴躁了不止一星半點。
“讓他去,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沒有資格管他這麼多,怎麼,你喜歡上他了?”柯同凡的語氣也慢慢急躁起來。
林恣意眼睜睜地看着盛遇澤被大霧吞沒了,整個人也忽然陷入了安靜。
大霧還在靠近。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不能對盛遇澤動感情!”看着像是丟了魂一樣的林恣意,柯同凡忍不住出聲訓斥。
“我沒有。”林恣意只是整個人木木地看着盛遇澤消失的方向,絲毫感覺不到自己的眼淚已經掛在臉上了。
“林恣意!你...”
柯同凡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一陣一陣痛苦的尖叫和吶喊,是從大霧裡面傳出來的。
裡面分明有盛遇澤的聲音。
像是被雷擊了一樣,林恣意忽然就蹦起來抓住柯同凡的手:“你聽到了嗎柯同凡,盛遇澤的聲音啊。”
柯同凡知道如果不讓林恣意把盛遇澤帶出來,她一定會在這裡待到天亮看到盛遇澤爲止;而在這裡待到天亮,別說柯同凡自己熬不住,林恣意也沒有辦法受住這個時間段的陰氣。
沒有辦法,柯同凡只能對着林恣意點點頭。
“我帶你進去找他。”
林恣意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猛的點頭。
說着柯同凡就又掏出了剛纔那個精緻的小盒子,分別點燃了兩根火柴,並遞給了林恣意一根,
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那根火柴到林恣意手裡的時候,火柴的火苗比剛纔更旺了一些。
“現在你一個人的身體相當於是兩個人的靈魂,火苗自然會比拿在我手裡要亮。一定要拿住這根火柴,牽住我,不然我不能保證這根火柴能在你手裡燒多久。”
林恣意猛地點頭:“我們怎麼進去。”
柯同凡看着眼前的霧,深吸了一口氣。
“閉眼。”
“等它把我們吞進去。”
————
“你怎麼了樑琛。”林般着急忙慌的拉住樑琛,並不知道樑琛看到了什麼。
現在這兩個人正在林恣意家裡。
在給柯同凡打完電話之後,林恣意又給林般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也害怕兩個人發生什麼意外,讓她時時注意他們兩個的情況。
而柯同凡也猜到了林恣意會打電話給林般,爲了不讓林般出意外,同時防止他們兩個真出了什麼意外沒有人照應,柯同凡在出發之前也給樑琛打了個電話,讓他照顧好林般,同時四個人在林恣意家裡碰面。
雖然說因爲自己的原因,柯同凡知道樑琛會看到街上的東西,但是事態緊急,柯同凡別無他法。
好在樑琛聰明,又是男孩,一路上都扯着林般避着這些東西走,雖然讓什麼都不知道的林般一頭霧水,但好歹一路上都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沒事。”樑琛對着林般扯出一個笑容,腦子裡那些可怕的景象卻始終揮之不去,“林般,你去摸點大米往房間裡都撒一撒,柯同凡打電話跟我說的。”
“好,你坐着吧。”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樑琛的表情爲什麼那麼難看,但是自從上一次之後,現在林般也能猜到個一二,於是一邊應承着樑琛一邊去找大米。
“這大米怎麼都潮了。”林般好不容易找到了大米,卻發現上面一層都有點溼乎乎的。
“刨掉上邊一層,用下面乾的大米吧。”
林般一邊刨一邊問:“你說說看爲什麼這麼半夜的盛遇澤會不見了?他離了林恣意他能去哪啊。”
樑琛則坐在沙發上一邊揉着眉頭一邊回答:“不知道,估計是去幹什麼不能讓林恣意知道的事情吧。”
說完林般已經抱着一盆大米過來了,一邊撒一邊問:“我有點害怕。林恣意剛剛給我打電話的語氣很着急,你說萬一她真的就喜歡上盛遇澤了怎麼辦?人家長得再帥都是鬼啊,林恣意初戀就這樣不得傷心死。”
樑琛聽着林般的話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是天意吧。”
“什麼天意,我從來不信。我只是希望林恣意可以不要太難過而已。”林般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自己的情況現在又能好到哪裡去。
“話說爲什麼柯同凡要叫你一塊兒過來?”
...
“林般,你剛剛撒下去的大米,好像也是潮的。”
————
其實這個情況柯同凡聽老頭提起過,在他喝醉了對着柯同凡吹牛的時候。
那個時候柯同凡也纔剛上初中,只是一邊攙着老頭一邊聽着他嚎。
“臭小子,動我幹什麼,你爺爺我用得着你攙嗎。你爺爺我什麼沒見過,大霧都能過,鬼門關都走過了,還怕你個毛頭小子?把酒給我拿來!”
“睡你的覺去。”
老頭估計當時腦子也不清楚,只是把自己腦子裡有的沒有的全一股腦地說出來了,其中到底有沒有這大霧的破解方法,柯同凡當時並沒有注意。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情況居然被柯同凡碰上了。
忽然,閉着眼睛的柯同凡忽然感覺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變得有了一絲光亮。
“睜眼林恣意,我們進來了。”
林恣意聞言立刻把眼睛睜了開來,正對着眼前的路燈卻刺得林恣意不得不再把眼睛閉上。
“這裡是...”
“盛遇澤生活的那條巷子。”林恣意一下就反應過來這裡是哪裡了,但是也奇怪爲什麼他們兩個被大霧吞沒之後會到這裡來。
柯同凡驚奇於林恣意迅速的反應,同時也不得不戒備以防有什麼意外發生。
“草,他媽的叫你胳膊肘往外拐,你繼續啊!”
遠遠地,聲音很模糊但是又正好落在了兩個人的耳朵裡。
“給你臉了吧,一天天的就他媽不安生,叫你他媽的沾花惹草,以爲自己很帥是吧!”
林恣意忽然想起了那天盛遇澤平平淡淡的對她講述過的他的故事,那個可以讓旁人爲之落淚但是他自己卻已經無動於衷的故事。
盛遇澤,前面的人一定是盛遇澤。
“快走,我們去看看。”林恣意一句話都沒有對柯同凡解釋,只是拽着柯同凡就往聲音的方向跑。
跑過去已經是在另一個路燈下了,一個穿着校服的男生被三個流裡流氣的痞子堵在路燈旁,其中兩個一腳一腳死命地往上踹,另一個則端着手機悠哉悠哉的錄視頻。
“踹狠點,沒吃飯啊,這麼輕是想要自己被踹嗎?”錄視頻的一腳蹬在了他正對的一個痞子的屁股上,“再這麼輕飄飄地你看奚姐弄不弄死你。”
兩個痞子也像是憋了一股氣,一個踹的比一個用力,各種不堪入耳的髒話接連從他們嘴裡冒出來。
被踹了卻一言不發的人,是盛遇澤。
“他媽的老子弄不死你,哪裡都是你,仗着長得好看不能動你臉你他媽就給我拽啊小白臉。”
“對對對,這個力氣就對了。”拍視頻的人在一旁倒是越錄越開心,同時也不忘提醒,“下手也別太重,差不多就行了,別碰到他臉,不然十個你都不夠奚姐刮的。”
林恣意看不下去了,眼看着就要衝出去幫盛遇澤。
“回來。”
柯同凡連忙抓住林恣意低聲警告:“你怎麼跟他們剛?等一下盛遇澤沒事你先去了。”
說着柯同凡就把林恣意拉到了一個小旮沓裡,開始在地上找磚頭。
“啤酒瓶行嗎。”林恣意剛纔在第一個路口的時候就怕有危險,隨手順了兩個啤酒瓶過來。
“最好。給我一個,你留一個。”柯同凡順手就把啤酒瓶接了過來,然後使勁往地上一摔,粗着着嗓子大喊:“哪裡來的小兔崽子半夜了在這吵吵,再吵我報警了!”
人手不夠但是盛遇澤又不能不救,虛張聲勢是最好的辦法。
幾個混混的確是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緊接着林恣意又把手裡的啤酒瓶往牆上一砸,在手裡留下了一個帶着碎片的柄。
雖然說是混,但是類似於警察坐牢這樣的詞語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都像是撒氣狀地給了盛遇澤一腳,然後往反方向跑去。
盛遇澤已經在路燈底下抖得不成樣子了,只能一下一下的撐着地板,扶着路燈爬起來。
爬起來還會再摔倒的程度,就那麼一下一下地摔,再一下一下地爬。
“盛遇澤!”這下柯同凡是徹底拉不住林恣意了,只能由着林恣意跑向盛遇澤。
在掙脫柯同凡的手的那一瞬間,林恣意的力氣大得可怕。
盛遇澤聽到了林恣意的叫聲,吃力地擡頭,只看到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女孩在向他奔來。
“你還好嗎?我來帶你回去。”林恣意跪下來捧住了盛遇澤的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謝謝,不用。”盛遇澤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了,卻還是保持着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你已經幫我趕走他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林恣意不明白爲什麼盛遇澤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只能先慢慢地拉着盛遇澤起來。
“他不認識你。”柯同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黑暗裡看着路燈下的兩人。
盛遇澤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是試圖慢慢地從林恣意的手中抽離出來。
“幹什麼?我帶你回去。”林恣意一臉不解。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家。”盛遇澤慢慢脫出了手,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幹什麼,你去哪?”林恣意很快就追了上去,拉住盛遇澤問。她實在不明白爲什麼盛遇澤一臉看陌生人一樣的看她。
“我不喜歡你,可以滾了。”
林恣意忽然知道了盛遇澤冷下臉來的樣子比誰都要更可怕,不知不覺地也就放開了手看着盛遇澤往巷子裡走。
“什麼啊,原來是一個一點也不會照顧女孩子情緒的人啊。”
柯同凡慢慢踱到林恣意旁邊,不鹹不淡地說道。
“不是,他沒有辦法。”林恣意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感覺空落落的,只能機械地迴應柯同凡。
柯同凡瞥了一眼林恣意。
很明顯,事情已經開始在往她最害怕的方向發展了。
兩個人慢慢地跟在盛遇澤後面,儘量小聲,讓現在虛弱的盛遇澤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發現她們的存在。
在接近盛遇澤生活的那間房子的地方,盛遇澤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而拉開書包拉鍊,掏出了一件校服外套。
抖平,穿上,拉鍊拉到頭,真個整個上半身都嚴嚴實實的。
這樣子正好什麼都遮住了。
“媽,回來了。”
“這怎麼回事啊。”
“碰到小偷了,搶我書包......”
碰到小偷了,搶我書包啊,所以我的腿變得一瘸一拐的。
林恣意忽然感覺到了聽故事的感覺完全不如看故事來的更攝人心魄。柯同凡現在也沒有話講了。
“盛遇澤,真的一直都過得很辛苦啊。”
柯同凡一直都不喜歡哭,但是看到眼前的場景還是忍不住溼了眼眶,只能擡頭試圖讓眼淚不掉出來。
忽然,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她扯了扯林恣意。
“彼岸花,真的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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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會這樣,我們已經換了兩輪米了,全部都是剛撒完就潮了。”林般有點害怕了,“在這麼下去,林恣意家的大米都不夠我們撒了。”
“快四點鐘了,柯同凡說四點鐘到了問題就不大。”樑琛也被眼前的景象看得瘮得慌,但是還是得安慰林般。
如果不是樑琛能看得到奇怪的東西但是這裡什麼都沒有了話,林般估計能嚇哭。
大米一輪一輪的撒,收回來的大米也變得越來越潮溼,這也讓林般他們不禁越來越擔心林恣意他們的情況。
“開門!林恣意暈倒了!”
門外,是柯同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