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大開,楚非緋一身淡色的束腰暗紋裙衫,如雲秀髮隨意地用一支花枝挽住,墜在腦後,只在臉側露出幾片暗紅色的花瓣,更是襯得人比花嬌,顏比花豔。
手裡捧着一碗藥,楚非緋笑吟吟地走上臺階。
殿門內,皇帝手裡捧着一本奏摺,正在專心閱讀,方雪晴靜靜地站在一旁磨墨。
吳義跟在楚非緋身後進殿行禮,眼尖地看到了地上的碎瓷,還有被匆忙間隨意踢入案下的摺子。心裡暗暗一嘆,不言不語地站到了一邊。
“愛妃怎麼親自來了?”皇帝似乎剛發現是楚非緋進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楚非緋晃過了皇帝伸來的手,將藥碗放在了他手上:“喏,我那裡的御醫說,這藥對你的疹子有好處,快喝了吧。”
皇帝看着手中黑漆的藥汁,有些遲疑。
站在御案邊的方雪晴,這時冷笑道:“什麼來歷不明的東西,也敢給皇上喝!”
楚非緋瞅了瞅方雪晴:“妹妹,原來你也在啊?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裡,我都沒瞧見,不過我沒瞧見妹妹,妹妹是不是也沒瞧見我啊?對了我今天沒穿一品尚宮的服飾,看樣子妹妹這是忘了啊。”
方雪晴氣得臉色煞白,這死丫頭是在譏諷自己忘了身份嗎?不就是一個一品尚宮,至於時時刻刻地顯擺嗎?以前死丫頭還沒出宮治水的時候,自己見了她也從未行過禮,也沒見她計較過,怎麼如今失了憶,反而愈加地惹人討厭了?
一旁捧着藥碗的皇帝和吳義都有些挑眉,沒看出來,這丫頭要是犀利起來,這嘴皮子也挺利索的。
皇帝輕咳一聲:“雖然兩位愛妃情同姐妹,但是宮中之禮不可廢,愛妃還不過來見禮?”
方雪晴心中暗恨,卻只能不情不願地行了個禮,口中卻道:“皇上說宮中之禮不可廢,這位尚宮大人見到皇上,爲何也未曾行禮?”
皇帝微微一怔,還未開口,吳義已經涼涼地道:“當年花神會上,皇上當着滿潮文武,天下百姓的面,親許邵大人以後見君免跪,自君以下同。”
“有這回事?”楚非緋好奇地看向皇帝,皇帝微微苦笑,點了點頭。
“皇上還真夠意思。”楚非緋心情極好地一笑:“這藥總端着幹什麼?快喝了吧。”
這時,御書房外,又傳來通稟之聲,原來是太醫院院正張懷鏡求見。
皇帝暗暗鬆了口氣,連忙道:“快宣快宣!”
說着就端着那碗藥回到了御案前,那藥也就順手放在了一邊。
御書房外,張懷鏡低着頭走進,將這殿中之人團團地請了一遍安,方纔道:“啓稟皇上,太醫院張守逸已經找到了治療這種急疹的方子,微臣給其他宮人用了,發現確實有效,不知皇上?”
皇帝面色一喜:“真的找到治療的方子?對了,朕這裡有碗廣明殿送來的藥,你來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那種治急疹的藥?”
張懷鏡上前,捧着那藥,看了,聞了,又倒在手上嚐了嚐,點頭道:“不錯,確是同一種藥方,皇上可放心服用。”
楚非緋輕哼了一聲:“好了,現在御醫也驗過了,趕緊喝了吧,我這藥送到了,也該走了,省得有人看我不順眼!”
皇帝微微尷尬,將那藥先喝了,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楚非緋面前,目光在她發間簪着的那枝暗紅色的寒露牡丹上劃過,又落在她精緻的容顏上,嘴角的弧度也溫柔起來:“愛妃今日的打扮甚是別緻,朕覺得很好看。”
楚非緋覺得有些尷尬臉紅,怎麼聽起來好像是她特意爲了皇帝打扮成這樣的?這次回宮後,她就不怎麼耐煩再穿以前的品級官袍,又不喜歡釵環的沉重,所以如果在自家宮裡,她通常都散着頭髮,要是真的必須要挽發見人,她也是用花枝代替。
這時,只聽皇帝又帶着絲暗啞道:“等朕身上的疹子下去了,就去看望愛妃,愛妃安心等朕可好?”
皇帝的語氣溫柔,有些奇怪的語氣,讓楚非緋擡眼看了眼皇帝,又覺得鼻端似乎聞到了一種極好聞的香味,腦子似乎有一瞬的糊塗,便仰着臉,臉頰羞紅地“嗯”了一聲。
皇帝眼裡的目光一柔:“愛妃……”
不遠處的方雪晴冷哼了一聲,相視凝望的兩人終於醒神,皇帝尷尬地後退一步:“愛妃也累了,先回去吧。”
楚非緋順從地點頭,又凝望了皇帝一眼,才轉身出了御書房。
方雪晴冷冷地盯着那纖柔窈窕的背影,看也不看地對皇帝道:“我也累了,我也走了。”說完也不理皇帝,快步離去。
皇帝有些微微發愣,待到方雪晴幾乎已經要追上了楚非緋,連忙對一旁的吳義道:“吳義,你去,去廣明殿將張守逸給朕叫來,立刻!”
吳義會意,匆匆躬身告辭,就趕出御書房,向前面的兩人追去。
出了承明殿,楚非緋被張雪晴叫住。
“一起走走吧。”方雪晴冷冷地道。
楚非緋有些驚訝,榮華殿和廣明殿根本兩個方向,怎麼一起走?
“怎麼?不敢?尚宮大人?”方雪晴冷笑。
今天方雪晴是從冷宮裡和皇帝一起過來的,所以並沒有隨行的宮人等在承明殿外。而楚非緋則是因爲吳義說會送她去承明殿,也拒絕了隨行的宮人。
此刻方雪晴說一起走走,楚非緋本能地警覺,正想着應該怎麼推辭,還不會跌了面子,就看到吳義腳步沾地般地趕了過來。
“咦,吳統領這麼急,是要做什麼去?”楚非緋連忙和吳義打招呼。
吳義到了近前,面不紅氣不喘地道:“皇上派末將去廣明殿問幾句話,怕是末將還要再同大人同去廣明殿一次。”
楚非緋喜上眉梢地道:“好啊,沒問題!”
方雪晴冷笑:“你要去廣明殿,自己去就好,難道沒了尚宮大人,你還會迷路不成?”
“嗯,本統領這問題,得等大人在場的時候纔好問。”吳義轉向楚非緋:“不知大人可方便吳義隨行?這樣也能快些完成皇上的差事。”
“方便,太方便了。”楚非緋毫不掩飾她對方雪晴的防備,笑嘻嘻地對方雪晴道:“我想妹妹也不會介意的是吧?”
方雪晴冰冷地盯了吳義一眼,微微冷笑:“你願意跟着就跟着吧。”又對楚非緋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敢不敢來?”
有吳義這個天佑第一武將跟着,楚非緋當然是毫不畏懼的,她也不知道對吳義的信任從何而來,只是從吳義的眼睛裡,她看到了老朋友般的熟稔,這讓她對吳義有一種本能的信任。
“去就去唄。”楚非緋扶了扶如雲髮髻上的那朵牡丹花枝,漫不經心地輕輕一笑,無限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