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州下屬三郡十四縣,風應城只是位於日厚郡的一個縣城而已,只不過這裡碰巧是在淇水改道的最前沿,而且日厚郡的郡守府,就在風應城。
楚非緋自從當初出了地下水道,就一直多災多難,後來回了風應城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像個連軸轉的陀螺,倒不是她不想去晉州下屬的其他郡縣看看,而是她實在忙得抽不出時間來。
再加上北漠餘孽未清,阿房以及吳義都反對她離開風應城以身犯險,故而楚非緋只好自己坐鎮日厚郡,指派邵飛以及禁軍都尉李凱去巡查晉州剩下的兩個大郡,衛寧郡以及太平郡,然而說起來,這到底是她心裡的遺憾。
如今日厚郡在她的親自監督下,已經日漸走上正軌。郡守劉敬之是個幹吏,雖然一開始楚非緋的諸多政令不太理解,覺得她花錢如流水,實在太過兒戲,卻也明白她這是一心爲了晉州,故而也是盡心盡力地去貫徹這些政令。
這一點,讓楚非緋很滿意,本來她還打算等站穩腳跟就將重要官職都換成自己人,現在看來,這件事也可以省了。
至於當初被劉敬之拿來敲竹槓的通緝榜黑冊子,已經被束之高閣,陳灰久矣。其上的那些賞銀少則數百,多則上千的匪首們,現今已經擔任了風應城的各種要職。
許志遠這個僞里長,如今是晉州的河渠總督,這個頭銜是劉敬之想出來的。左右晉州是楚非緋全權自治,大家也不用顧忌太多,怎麼方便怎麼叫就好。
河渠總督其下還有依蘭縣的鄉紳李稟義,爲副督。聽說當初這兩人爲了爭這個總督之位,還大打出手一番。得到這個消息時,楚非緋和劉敬之正在晉州的地圖上指指畫畫,聽到稟報。劉敬之閃爍着眯眯眼道:“兩個都是水軍統領。如此分個高低也好。”一旁的楚非緋反應了半晌,纔回味過來劉敬之說的是什麼意思,頓時額頭冷汗。想裝沒聽見都不行。
後來她才知道,她的晉州真是藏龍臥虎,不但隱居了兩個前朝的水軍統領,還有一個盾甲兵郎將。一個遊騎將軍,還有一個竟然曾經是正四品的輕車都尉......
如今這些人在她的晉州也是身居“要職”。不是負責訓練新建的州軍(其實這些州軍的原身就是人家定軍山那些寨子裡的兵勇),就是負責挖渠修路,翻新造田。一個個忙得熱火朝天,換下了獵戶鄉民的衣服。穿起晉州自己定製的墨甲軍服,這些個前朝的武將雖然不再年輕,但一個個看上去也是器宇軒昂。威風凜凜,很有些風采不減當年的意思。
楚非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着,心裡暗暗慶幸,還好她有先見之明,當初將晉州要過來全權自治,不然照他們這樣子折騰下去,皇帝還不得立刻發兵過來,滅了這些前朝餘孽?
現今吳義的禁軍大部,都被拉往了晉州的其他兩個大郡,協助當地進行工程修建。吳義因爲身負皇命不肯離開楚非緋左右,楚非緋便也由着他,只是隱隱擔心吳義看到這些前朝餘孽,會不會一時頭腦發熱,做出什麼來。
所幸,吳義也只是冷眼看着那些人折騰,並沒有說什麼,而阿房則悄悄地告訴楚非緋,吳義與皇帝的來往書信,其實一直都在緋然居的監視之下,絕對不會有什麼不該傳出去的消息,送到皇帝的案前。
許是蝨多不怕咬,債多人不愁,如今楚非緋再見到個前朝的刑部尚書什麼的,已經能泰然自若地微笑寒暄了。她也強迫自己不去想,爲什麼她的晉州“人氣”這麼旺,不但武將雲集,連文官也不少,而且每天都有慕名而來的“新人”趕來拜見。
楚非緋心裡隱隱有個感覺,陸大哥正在準備着一件大事,而這件大事八成和皇位有關,楚非緋覺得自己其他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給陸大哥提供一個兵多糧足的基地,卻是她可以做到的。
基於這個目的,日厚郡已經不夠他們折騰了,楚非緋便將目光放在了其他兩個大郡上,親自前往衛寧郡和太平郡視察,也提上了議程。
而當楚非緋真正上路的時候,已經又是半個月之後了。
六月的微風已經帶了些初夏的熱度,沿河新修的河堤大道上,此刻平穩地駛來一小隊車隊。
車隊當先是一輛雙馬烏棚大車,車沉馬壯,其後墜着幾輛普通的青色馬車,數個墨衣護衛鬆散地駛在車隊周圍,神態輕鬆。
這時,大道前方傳來隱約的笑聲,車隊當先的一個頭戴烏紗斗笠的男子勒住了馬匹,停步望去。一旁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騎士,也停了下來,口中嗤笑了一聲:“又來。”
只見遠處的綠蔭處,一匹棗紅馬顛着步子馳了過來,那馬雖然不見得多麼高大,卻馬腿細長,臀肉結實,分明是匹速度超羣的好馬,卻此刻維持着不快不慢地小跑速度,馬背上一個束着玉冠的弱質少年嘻嘻地笑着,不停地催着自己的馬:“乖胭脂,快點,再快點!”
胭脂馬不屑地噴了噴響鼻:再快點?就你那軟手軟腳的騎術,再快點就掉下去了!
不說這匹頗爲神駿的胭脂馬在前面跑得相當收斂,後面墜着的一匹同樣是馬相極佳的黃驃馬,也跑得很憋屈。每每剛發力要超過前面那匹棗紅馬,就被主人勒了回去。如此數次,那黃驃馬也沒了精神頭,索性咬着前面的馬尾,就這麼着吧。
跑到近前,青衣少年拍了拍胭脂馬的脖子,那馬兒便頗通人性地在地上打了個轉,然後停了下來。
少年回頭,露出珍珠般的皓齒笑道:“阿房,你又輸了!”
黃驃馬上的騎士,也是一身男裝打扮,眉目端莊,姿容秀雅,此刻抿脣笑道:“主子的胭脂可是萬里挑一的好馬,屬下的這匹檸黃自然是比不過的。”
少年哈哈一笑,撫摸了一下胭脂馬的頸鬃,嘆道:“確實是匹好馬,不然,能和你一起鬨着我開心?”
少年話音一落,停在原地的那些護衛騎士,也忍不住低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