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下去,又一盞茶之後。
明薩和裴星終於看到了這坦途之後的“盡頭”。
那裡不是盡頭,只是這條路的盡頭,裴星甚至是想,不管是什麼都好,只要不再是同樣的那條路就行。
若是再毫無變化的走下去,要發瘋了也不一定。
其實不止是裴星,明薩也已經強壓着自己的情緒,生怕自己也表現出崩潰的情緒,裴星更要爆發了。
他們看向這條筆直之路的盡頭,這裡是一片河水,水流不算快,大約幾百米的水面開外,是一片樹林,林中深處似乎還有些房屋隱現,似乎是一個偏僻的村落。
總之,剛剛那條無盡的路,終於盡了。
“兩位客官,可要搭船?”這時,河岸邊突然冒出來一個灰黢黢的身影,一位駝背的灰髮船翁直起了身,對明薩和裴星說到。
他們定睛看去,見河面上泊着一條窄小的木舟,那船翁手裡還拿着一根長長的竹竿做撐船之用。
“好啊。”裴星應着,便與明薩一同向前走去,路上他們還相視一眼,提醒對方要保持警惕,這老翁若是個武功高手要與他們一決高下也不一定。
可是,片刻之後,他們卻安然無恙的坐上了木舟,隨着那老翁的竹槳一撐到底,小舟已經劃離了岸邊,蕩着悠然的波紋,向反方向漂走。
“二位來的巧啊,我這木舟只能載四人,多一個都不載,而且,我一天只走一次。”
那老翁背對着他們,只留給他們一個佝僂瘦瘠的背,還有用發繩隨意捆紮起來的灰白蓬髮,他說話的聲音很自然,像是在與搭船的人隨意聊天,但尾音又拖的很長,似乎帶有深意。
幻境之外的萬孚尊主眼中一亮,便已明白了這撐船老翁話中之意。
就在這同時,明薩心間一轉,也明白了老翁此話的含義。
等她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裴星時,見他正在低頭思索,靜默的皺着眉頭,過不一會兒,他也擡起頭來,眉間的疑問一掃而光,與明薩一個對視,證明他們都理解了。
這木舟只能載四人,除去必然會在舟上撐船的這老翁,只能再有三人乘坐,多一人都不開船。而此刻回頭望向他們來時,那條走了良久的枯燥的路,那裡已經化成了混沌……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四人都選擇了走這條平坦的路,這一關他們便過不了了。
這是何意?
是讓他們必須在起始處就出現分歧嗎?
有何深意?
關於世間之事的選擇,很多時候本就沒有對錯之分。或許這大道與山路便是測試他們是否能順應自我心意,堅持各自見解,而不被多數人或者權威所影響,若是一人爲權威,其餘三人順從權威,那麼,這一關他們便輸了……
這時,那老翁又說話了:“兩位,前面是岔路,我們如何走啊?”
明薩和裴星探起脖子,向水流的前方望去,只見前方的確出現了被山澗分開的兩條水流,一左一右。
“老伯,我們還有兩位同伴,他們會從山路過來,我們走哪條路才能和他們匯合?”明薩問到。
“什麼?走哪裡?”那老翁將耳朵側過來,大聲喊道,耳朵似乎不靈。
明薩遂站起身來,湊到他的身前揚聲重複了一遍問話。那老翁還是長大嘴巴,大聲喊着,什麼?說什麼?
這時裴星拍了拍明薩,示意她坐下,然後他起得身來,氣沉丹田,高聲喊道:“我們有兩個從山路過來的同伴,哪條路可以與他們匯合,就走哪條!”
啊!那老翁終於聽清,然後他稍事停頓,再次安然說道:“走山路的人,恐怕是過不來嘍。”
這又是何意?
明薩忙示意裴星,趕忙問他何出此言,裴星便又喊道:“老伯此話何意?”
那老翁再停頓兩秒,似乎他聽人說話總要有個很長的反應過程一樣。
“我從沒見過有人走山路能過得來……”他悠然說着:“你們確定要去與他們匯合?”
“左邊的水流通向鄉野,右邊的水流過去,是離他們最近的地方,但他們過不來,你們如何匯合?你們可想好,走哪條?”
這下,明薩和裴星被他說的懵了。
如果他們確定過不來,那他們兩個還有進行下去的必要嗎,本就是四人一同走出幻境纔算勝利,若是少了兩個,這比賽的意義也沒了。
於是明薩和裴星相互點點頭,然後裴星對着那老翁的耳朵再高聲喊道:“走右邊!”
好嘞……
那老翁說着,語調有些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意味,但他還是將木槳的方向一轉,木舟便向着右側漂流而去。
小舟順着水流即將進入低窪水域,水流開始呈湍急之勢,那老翁悠然自得的撐着船,雖沒有減速,但還是問了一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們過去若不能和他們匯合,你們也回不來嘍。”
聲音中還帶着些許諷刺和不屑的意味。
裴星和明薩都沒有說話,反正說的小聲了你也聽不見,反正我們也不打算反悔。
木舟順流而下,漂進右邊的支流裡,不遠處便可見一座建在水中的寬敞木屋,看起來頗爲淡然悠遠,很有意境。
這一汪急流之後的寧靜水面,超然物外,滑如碧玉,很像是一位掛帥歸田的老將軍,退隱之後便浮家水上,委心任遠,功名寡淡,千金慵覷。
“這水是千年沉水,無論武功多高,掉下去都會直接沉底成了魚食。”那老翁突然說到。
他每說一句話,其實都在暗示些什麼,明薩和裴星可以感覺得到。
隨着他這句話一出口,明薩他們都已經探出脖子向舟外的水中看去,似乎也看不出有何異常,不過這水雖然挼藍清澈,卻並不能在其中看到任何生物,哪怕是一根水草,確實有些不同。
接下來不出意外的,這木舟在那撐船老翁的操動下,直逼那座門窗緊閉的水上木屋。等小舟馬上就要停靠在木屋邊時,那老翁又說話了。
“房中有一隻雀鳥,它身上有一把鑰匙,找到鑰匙方可打開木屋後門。”
什麼意思?
爲什麼要找鑰匙?爲什麼要開後門?
當然,這是在終極幻境的考驗裡,設置磨難的人才不管你問爲什麼。
“若是找不到會怎樣?”裴星問到。
“時間不等人,客官需加快動作。”那老翁卻不理裴星的問話,自顧自的說着自己的,然後慢慢將速度降下來,準備停泊。
裴星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忘記他耳背聽不清了。
可等了片刻,他卻沒有要停靠的意思,卻將木舟調轉了方向,一竿撐起,又要原路返回:“下船吧兩位。”
明薩忙與裴星一同起身,在他那一竿即將撐下去,在小舟加速之前,飛身躍到了木屋外站臺上,再看一眼那一步之遙的沉水,心中頗有些驚忌。
等那老翁撐船走出一段後,他突然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若是找不到,你們就等着被困死在這裡吧,這便是你們選擇這條路的代價……”
原來他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