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來。
此美名昭著的酒樓依山而建,酒樓之後,再無任何房屋于山前。據說仙客來乃請了神人所建,它距離山峰的距離,是最安全的距離。以往不論多大的地震,山上的石頭都未曾傷到過酒樓一分。
酒樓身後羣山環綴,似把仙客來護在臂彎中。酒樓一面臨水,水流一碧萬頃,柳汀花塢,其上游橈畫鷁,暖爐嫋嫋,歌女堤唱,氣氛極佳。
這天,仍述帶着明薩,一路找來這座聞名魔族的酒樓。因爲記得說起仙客來的美食,婉兒眼中掩不住的嚮往神色,明薩刻意帶了婉兒和阿昆同來。
明薩和婉兒都做男裝打扮,四人衣衫光鮮,明薩和仍述走在前面,更是神情清貴。他們一同出現在仙客來酒樓門口,便有店傢伙計過來作揖賠笑,高聲招呼:“四位仙客,裡面請!”
這些精通經商的店傢伙計一看就知道,仍述和明薩身上的錦衣綢緞,腰間的珍稀環配,不是一般人家穿戴的起的,自然當做貴客好生招待着。
未曾開口一問,便滿臉機靈地引着仍述四人,穿過大堂走去了二樓雅座。樓上要清雅許多,窗櫺四開,清風徐來,吹走閣中暖煙的乾燥。這裡不僅可以享受美味,更是個採風觀景的好座次。
仍述豪擲一番,大手一揮,叫夥計將酒樓中的招牌菜式輪上一番。阿昆和婉兒都期待不已,不知上輩子一家人修了多少福氣,如今竟讓自己遇上這樣好的主子。
四人品嚐着珍稀美味,婉兒和阿昆大快朵頤,明薩笑着叫他們慢點吃。看樣子,這時就算地震,也阻攔不了他們放下手中的美味。
正在仍述明薩和兩個侍從笑到一起時,身後響起一個爽朗聲音:“藍兄這裡好生歡悅。”
四人轉頭,仍述瞬即起身,與那人一同拱手對拜:“納兄弟。”
聽到是少爺的朋友,那自然是主子一輩的,婉兒和阿昆匆忙放下手中的吃食,恭敬站起身來,對那人頷首下拜。
剛纔納修還不好確認,在藍風對面這兩個看起來神似侍從之人是何身份,如今他們已起身來,便說明他們只是藍府侍從。
“嫂夫人好。”納修再看坐在藍風身旁之人,雖做男子裝扮,卻清若蘭芝,芳脣染朱,掩不住玲瓏的女子氣質。他一眼便認出,這是與藍風定親之人。
明薩也起身,對納修微笑施禮。
“納兄弟也在這裡,真巧。”仍述笑道。
“確實,”納修燦然一笑:“藍兄和嫂夫人果然心地不凡,與府中侍從也能平等相處,憐愛至此,納修佩服佩服。”納修連連稱讚道。
仍述剛要請納修一同坐,卻見納修身後走來一男子,相貌與那修有些相似,身形卻更寬大一圈。看身形年紀應該也不大,但卻一臉酒色薰染,讓他看起來神色虧鬱,世俗不堪。
見藍風看向自己身後,納修回過頭去,同時,他身後那人已經發話道:“納修!你在這裡作甚?”
這人說話聲音,也一如他的神色,有些殘破暗啞。納修臉上現出一絲不悅,但他仍調整了自己的神情,回身對仍述和明薩介紹道:“這位是我兄長,納允。”
從納允那第一句不甚禮貌的話語,以及納修避開不答他的問話,可以看出他兄弟二人並不和睦。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納允啊!
明薩在心中想着,當天在魔宮外,仲聰誤認自己是納家千金時,不說是納修的妹妹,倒說是納允的妹妹。此刻看來,納允和仲聰確實歸屬同類,生活靡費,驕縱無度。
納允此時已上得前來,一雙充滿血紅的肉眼,盯着仍述和明薩一頓打量。
納修再對納允道:“這位是藍家少爺藍兄,這位是他的定親孃子…”納修停頓了一下,似是想介紹明薩的名字,卻發現自己並不知曉。
“琴瑤。”明薩緊接他的話,補充道。
“嫂夫人見諒,見過兩次,納修還不曾問過芳名。”納修赧然一笑,拱手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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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薩不以爲然,剛要說點什麼,納允卻在一旁冷眼一笑,一手叉起腰板道:“我知道!就是被仲聰那個蠢蛋誤認成小妹的姑娘!”
這話一出,仍述臉色便冷厲下來,納修也狠狠瞪了納允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看樣子,納修對納允,並不似弟弟對兄長般,反倒像一位父親對待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納允釋然一笑,這種尷尬的場合他似乎見得慣了,他纔不管別人心中舒不舒坦,或者有沒有人拿眼剜自己。
“吃飽喝足了,藍兄弟,跟我們去找點樂子吧!”納允將他肥大的頭顱向仍述所在的餐桌一探,繼而摸着他圓滾滾的肚子說道。
這個提議,納修也沒有反對,反而看着仍述,等待他的反應。仍述則瞟過眼神來,看向明薩。
明薩一時不懂,納允口中的找樂子是何意,便繼續看着納允,等他說下去。
“風少爺看慣了人間女子,對我黃金家族的佳人卻未飽過眼福,”納允嘴角一抹奸詐的笑:“香怡居的美人兒們,可早就聽聞風少爺回來,都對你翹首以盼呢。”
隨着納允的話更深一步,明薩已經猜到,他口中的香怡居是何地了,煙花街巷,紅粉佳人。
見仍述不住瞟嚮明薩,納允挺高了腰板,嘴中一哼,似乎很是不屑:“風少爺莫不是要拒絕吧,讓聖京女子都知道,風少爺是個懼內的青澀少年。”
納允這話充滿挑釁意味,納修再剜他一眼,插話道:“藍兄不妨與我們一同去,今日香怡居剛好在爭奪花魁,這等熱鬧是要去湊一湊。嫂夫人大度,該能體諒。”
納修明顯是爲尷尬的氣氛找臺階下,這時,明薩怎可能說不同意?難不成讓聖京人傳開,認爲藍風是個應付不來這些場面的稚嫩之人。
明薩默然頷首,轉而對仍述道:“你且去吧。”
仍述悄然一笑,神情微動,側目對婉兒和阿昆吩咐道:“你們在這裡繼續吃,我先把賬結了。吃過,好生護夫人回家。”
“是!”婉兒和阿昆垂目,恭敬答道。
“兩位兄臺,煩請帶路。”仍述轉而對納修和納允道。
三人隨即走開,納允晃着肚子,身形肥圓,似是橫着走開去的。還沒走出兩步,他便又挑事道:“也不怪風少爺留戀人間女子,你那娘子的身段,還真能與香怡居頭牌比上一比。”
“納兄,此話焉能亂講!”仍述立即冷言回擊。
“藍兄勿怪,我兄長一向這樣子。”
看着納允走遠的身影,明薩都替他覺得羞愧。緣何身爲兄長,卻活成這般狼狽,反而弟弟卻可以如此仁正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