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試結束的那天傍晚,遠方隱隱殘霞,雖洗去鉛華,卻依舊色澤變幻。
明薩一個人坐在房中發呆,這幾天連續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下,現在突然鬆弛下來,竟有些吃不消。
下午青雲試結束後,自己在萬衆矚目下受到了尊主的嘉獎,而裴星、白香和尹晨則分別被召去了矗靈殿,據說也各自領了封賞,不過明薩卻一路被前來慶賀的人羣圍追堵截,所以沒能去矗靈殿看一眼他們。
等明薩能抽開身去到矗靈殿時,裴星和白香三人早已經退下了,幾個夥伴這最後一面便沒能見到。
再等明薩回到縱靈師的駐殿,這裡又已經聚集了滿滿來恭賀的人羣,明薩一路應和着,但是人羣之中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明薩都有些神情恍惚,眼前只有他們的笑臉,記憶中只有自己笑到僵硬的臉,其餘的她全是懵怔。
好不容易人們都終於散去,縱靈師也對明薩表達了他的讚許,但縱靈師的讚許很短,因爲他很理解的說讓明薩先好好休息,放鬆心神。這青雲試對人體力和腦力的考驗都十分嚴酷,她需要一段時間的調整。
明薩真是感激不盡,她一個人回到房中,將窗檐大開,夏夜的菀陵,清風送爽,花香怡人。
正當明薩梳洗過,想要躺在牀榻上,靜靜的任由思緒飄蕩到什麼地方,然後任由睏意襲來,美美的睡上一覺,完全放鬆之時,沒想到竟有侍從來通報說,冠軍侯府的堂宇來了,說要求見明薩郡主。
明薩便整理了頭髮披了外袍,到殿前來見堂宇。
“明薩,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堂宇撓撓頭,看到明薩已經梳洗過的樣子便問道。
明薩笑了,這堂宇竟也慢慢的被碧儂調教的心思細膩起來,他以往什麼時候擔心過是不是打攪別人休息。
“跟我就別客套了,出什麼事了嗎?”
堂宇見明薩郡主還是以前那般爽快,雖然贏下了青雲試,成爲全菀陵的智囊星也沒有一點變化,他便嘿嘿一笑說到:“是公子叫我來的,他說明天讓你在駐殿等他,他會來找你。”
“有什麼事嗎?”
明薩一時間有些不解,爲何一定要在駐殿等他?還讓堂宇提前通報這麼興師動衆煞有其事。
“有事的話我去找他也可以啊。”明薩又說到。
“不行,不行,明薩,公子說了,明天一定是他來找你,你等着就好了。”
堂宇說完便狡黠的一笑:“我通報完了,你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攪啦。”
說完這句堂宇就笑笑的拱手一拜轉身告辭了,走出去一段他還突然轉過身來,像是忘記了什麼重大事情一般,然後站定說到:“忘了恭賀明薩郡主智奪青雲試頭籌,成爲新一屆的智囊星了!”
說完堂宇再恭敬一拜:“這回我真的走了,明天記得要等公子哦!”
看着堂宇那鬼笑的神情和言語,明薩心中不由的有些驚喜。
這種驚喜的感覺讓明薩想到了自己前世的那個夢。
夢中那個溫暖的男子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明薩便猜到他是想要求婚,這時的驚喜和那時的感覺是一樣的。
同樣的欣喜,同樣的期待,同樣的甜蜜。
……
等堂宇從縱靈師的住殿將公子仍述的話轉達給明薩郡主聽後,他返回侯府,還沒走到正門,遠遠的卻見仍述大步流星的走出正門,準備跨馬離開府邸。
這麼晚了,公子這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公子?”堂宇忙跑開來,一邊跑一邊喊道。
仍述聽到身後的喚聲,便停住了剛要躍馬而馳的動作,回頭等堂宇跑的近了對他說:“我要去赤侯府赴宴,”停頓了一下仍述又加了半句:“應赤恆之邀。”
“去赤侯府?赴宴?”堂宇徹底懵怔:“沒聽說今天赤侯府有宴席啊?”
“據說是家宴…”仍述的聲音也透露出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晚宴邀約的不解,不過他知道的要比堂宇多很多,所以他還有另外的擔憂。
這晚宴令堂宇懵怔,仍述懵怔,而派人來邀請仍述的赤恆也何嘗不詫異。
今天赤恆照常忙於軍中的訓練,到了下午才得知青雲試明薩最終勝出,他妹妹赤煙落敗了。但父將卻特意前來對他說要他派人去邀仍述一同來家中用晚飯,說是要熱鬧一些,爲赤煙掃去心中不快。
家宴要請仍述,難道是要與仍述和解?
赤恆驚訝過後,只以爲父將赤秦可能是通過仍述中毒之事已經一改往日對他的不滿。
當年仍述是從父將的手下入的軍營,又經父將多番提攜,纔有了他西域作戰的佳話,有了他如今侯爺的地位。
但仍述自從成爲冠軍侯之後,卻屢次與父將的意見相左,似乎毫不念及父將的提攜之恩,所以近年來兩人關係一直不佳,父將每次提起仍述都十分不悅,更是不願讓赤家後人與仍述結交。
可今日是?
……
此刻仍述心中一層又一層的涌上不安,隨着白翰馬的顛簸,心緒更加難平。
赤侯府的突然邀約,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或者即將要出什麼大事,想起青雲試的看臺上,赤秦不時向自己投來的警告目光,仍述覺得今晚自己可能不會好過。
飛馬而至,下馬入殿。
仍述在赤侯府的侍從引領下,繞過主殿,直接來到了後院的偏殿中,這後院原是赤候家人內室,非一般的關係是不能進來的,他今天卻直直來到了這裡。
一踏進後院就看到不遠處的堂間,正坐着一桌人,赤秦,赤恆和赤煙都儼然在列,看來真的是家宴啊。
衆人看到仍述走進來,每個人的眼神也都不一樣,有迷惑,有警示,還有不解……
……
庭戶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
夜已然深了,明薩躺在牀榻上已經好一陣,但還是沒有入睡。想到明天仍述要來找自己,她的心就怦怦直跳,第一次感受到了作爲被人愛着的女子的嬌羞。
殊不知,冠軍侯府外,已經從赤候府家宴上回來的仍述,此刻是那麼的神頹落魄,在月下無人的路上,散散晃晃,如同離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