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班的大船,承載了舞娘歌女和所有奴僕,也裝載了所有器械,飄飄揚揚,向鼎界主宮行去。
這感覺,與行於大澤水上,遙望魔宮的情形,如此相像。
魔族勢力控制的族地,還真是相似。
明薩掀開船簾,看向前方的風景。
不過,鼎界主宮與魔宮,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魔宮遠遠看去,給人以嚴整肅穆的震懾,讓人在水上,都會不自覺放輕聲音。注意自己的儀容和舉止,彷彿始祖宗運的眼睛,正在盯着每個人。
哪怕只有一點越界,都會讓人心生不安。
但看向此刻遠處的鼎界主宮,簡直奢華到不可想象。
雖然隔得遠,看不甚清,但陽光輝映下,耀得人眼漸花的宮殿,豈非是金柱玉瓦砌築的?
看到這樣的主宮,讓人心裡有個聲音,便是,盡情玩耍吧!盡情享樂吧!我們有花不完的錢財,有看不盡的美物!
如此主宮,作爲鼎界之主,也是讓人無語。或許,暗影軍師勢力,正是用這種不務正業的反差,來掩飾他們深有圖謀的計劃。
明薩心中想着,嘴角不禁啞然失笑。
此刻,仍述扮作的奴僕,和其餘幾個奴僕一同,蹲坐在甲板上,吹着水上的風,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
明薩看他一眼,便欲將船簾放下。
就在明薩的手,馬上便將船簾放下時,突感一陣鑽心之痛。那是針刺的疼法,虛幻一針,刺進胸口時,明薩眼前一黑,緊閉的雙眼前,似乎浮現出了什麼畫面。
但只一瞬時間,迅速閃過,多個畫面交雜,再也看不清。
再等心中的疼痛漸消,換來的,是心底澎湃的呼喚。
她不知道,自己內心是在呼喚什麼,以至於如此強烈?但她知道,這呼喚和吸引,來自船艙之外,來自水上的另一艘船中!
明薩掀着船簾的手,本欲放下,卻徑直將簾子掀起,是徹底掀起,隨之,她情緒不受控地,大步走出了船艙。
向着心靈感應般,那呼喚的聲音方向看去!
水面上,另有一艘比辛家班的船,體積小上三成的船舶,正與辛家班的船相向離去。那船的速度很快,卻很穩,水波上沒有一絲顛簸。
船艙緊閉,甲板上除了艄公,不見一人。
但是,很明顯,這呼喚不是那艄公傳來的。
明薩眼看着那艘船越來越遠,漸漸縮小在自己的視線裡。心底的聲音,終於隨那船的遠去而變弱。
仍述此時站起身來,他不知道小魔頭怎麼了,但他想提醒明薩,這時候,舞女站出船艙來,拋頭露面不合適。
明薩看到仍述起身,心神終於收回來。
她只以爲是自己幼時的夢魘,不合時宜地犯了,赧笑一下,遂徐徐走回船艙,將船簾放下。
“如煙,怎麼了?”船艙裡的其他舞女,也詢問明薩爲何突然激動。
明薩搖搖頭,裝作累了,沒有回答。
她坐下來,輕閉雙眼,撫着胸口,沉重急促的心跳,還在提醒她,方纔的反應,是多麼真實。
心底的聲音,似有神明指引,彷彿是讓她見到什麼人,記起什麼事,只是,她只看到了一艘船而已。
……
與明薩有同樣感應的,還另有人在。
那艘疾速駛去的船上,有個人的反應,比明薩還激烈。
那艘與辛家班相向駛離的船,很快,很穩。同時,它也很封閉,是完全封閉。
正如當時,仍述前去青城時,奉命去見鬼面軍師,乘坐的那輛馬車一樣。外面看起來,有門有簾。但其實,裡面是完全封死的。
船和車都被法器封存,只有外面的人,才能將門和窗打開。裡面的人,只能默然靜坐在黑暗中。
然而,在與辛家班的船,擦肩而過時,那艘封閉船上的人,突然心痛欲裂。
心肺猶如摔碎重組,焚心削骨的疼痛。
船中之人,用手緊緊揪住胸口。他習慣性想咳嗽,卻發現心痛到無法咳出聲。
等與那船離的遠些了,封閉的船中那人,用盡力氣對外面艄公喊道:“開門!”
“開門!”
“軍師,你怎麼了?還沒到岸邊,這門開不得!”艄公雖然恭敬,態度卻不容置疑。這是整個軍團組織的命令,沒人敢不遵守。
“那給我開窗!我只看一眼!很重要!”船中之人,再次厲聲道,但從門變成窗,他已經退步。
“不行啊,軍師,您就別爲難小人了!”艄公一面不減船速,一面爲難應答。
“你若不開,我立即自我了斷在船中,你該如何交代?!”船中之人,發狠道。
艄公不知軍師這是突然怎麼了。
這茫茫水上,不是水就是船,有什麼好看的?
不過,他若真自我了斷,船靠岸後,打開門窗剩下一具屍體。自己死十次百次,都不夠大人物們泄憤。
如此一來,艄公沒辦法,只能連連嘆氣說:“我給您開窗,您可只能看一眼啊…哎!”
窗,從外面打開了。
船中人疾疾探出頭來,向行過那大船船尾,看過去。
除了幾個奴僕,艄公,看不到任何人。
那在心底裡,呼喚他與之相見的聲音,來自於誰?
船上的誰?
那呼喚的聲音,幽怨,綿長,深情,彷彿帶着前世今生的愁和怨,深深叩住自己的心門,向自己訴說。
一時間,船中被困之人,眼前全都是亡妻的笑容。
“那船是什麼人的?”他問。
艄公整張臉都皺在一起,無奈地說:“軍師,您看也看了,這窗,我得關上了。不然,我性命不保啊!”
船中人頷首,默然將頭收了回去。
咔嚓!
船窗再次從外封閉。
這時,那艄公纔有心情,來回應軍師的問話。
“那是尊主從民間招的戲班子,叫辛家班,去主宮獻藝的。”艄公說。
“調轉船頭!我要回去!”船中軍師再道。
“哎呀,我的軍師,我的祖宗啊!您就別爲難我了。
我爲保命,必須把您送到岸邊。您要再有什麼要求,去向岸上接應的人說吧。我可做不了這個主…”
艄公滿心無奈,卻徑自將船劃的更快了。
生怕船中的軍師,再道什麼,自我了斷之類的威脅。他妻兒老小還要保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