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四軍中將士,一向是被納家軍其他軍隊鄙夷的。這次,他們跟着主將藍風,將納一軍收編,簡直是這輩子不敢奢望的榮譽。
自然,也有衆多納四軍將士,對納一軍將士報以不屑。
明薩在一次休整時,對一些將士說,當你們鄙夷納一軍時,想想以往的自己,或許更能體會他們的心情。
作爲戰士,誰都想將自己的血淚付諸於勝利。
但是,沒有誰是常勝不敗的。如今,我們是一家,讓他們感受弟兄們的溫暖,不好嗎?
將士們被主將夫人說的羞愧不已。他們對主將夫人的崇拜,甚至要超過主將藍風。
主將夫人,一路車馬相隨。在作戰當中,也如同將士一樣勇敢無畏,絕對是一位勇猛果決的精兵良將,女中豪傑!
“夫人,您是武將世家出身,是嗎?”
尷尬之後,將士們開始與明薩聊起家世。明薩早已對家鄉倍感想念,趁着給他們講述故事的機會,好好補償了一番心中的思鄉之情。
雖然隱去父將和長兄的姓名,改變作戰地點,但明薩講述的,短短几次父將的英勇作戰,仍聽得納四軍將士,心潮澎湃。
……
一片融合的納四軍,走過漠野平原北境,開始進入鬼門關地界。
這時,不和諧的聲音卻出現了。
一封來自東北方向的最新戰報,將納四軍將士們的臉色,瞬間打回慘白。
赫晉將軍,率領蠻獸軍,距離他們已經越來越近。
“屠城慘事,就是它們做的!”
將士們紛紛說着這句話。
原本,想到被屠城的父老鄉親,將士們該是憤恨的情緒。但此刻,他們的語調,卻十分黯然。
屠城慘事,就是它們做的,這話還有另一層含義。
那就是,這些蠻獸軍狂可屠城。那赫晉將軍,更是出了名的殘暴無良。如今向着納四軍而來,是不給他們留活路的意思。
仍述明薩也有片刻的無措。
上次在井漿崖,之所以輕鬆快速致勝,是因爲他們巧妙設計了呼延虯的蠻獸軍。在那場崖谷的戰役中,蠻獸軍一絲力量也沒出。
若是換另一種埋伏之法,他們不確定,崖底當中的屍身,究竟是呼延虯的仲三軍,還是這裡的納四軍將士。
赫晉率領的蠻獸軍,是蠻獸中的烈獸,如何應對?
繞路?蠻獸跑的比戰馬快很多。
隱藏?蠻獸的耳目嗅覺都比人精準,加之它們瘋狂的攀山速度,藏起來,等於找死。
主動進攻,側翼出擊?找死。
正面應敵?找死,無疑。
明薩在心中想過幾種不同可能,結果只有這一個,無論怎樣,只要蠻獸們出現,納四軍就是等死。
她擡頭看向仍述,以爲行軍神通的冠軍侯,一定會有好辦法。
卻不想,在仍述眼中,她看到了與自己同樣的情緒。只不過,作爲軍中主將,他不能將這情緒表現出來,不然全軍將會大亂。
但是明薩瞭解他,知道他心中的絕望。
仍述鎮定心神,仔細看過地圖,再擡眼,環視周圍數位將領注目的目光。他們都在等待自己的指令,是防禦還是避開,只待他一聲令下。
“你們看,”仍述指着地圖:“這裡,北原城附近,有納宗主後派出的兩支納家軍。”
“按時間推算,再過兩天,他們就能匯合。”
“如果我們快一些,三天時間,可以從這裡翻過去,與他們匯合。”仍述手指滑過地圖上的鬼門關深林,說道。
衆將士頷首。
可是,三天?
三天之內蠻獸軍已到,我們哪有時間去這裡匯合?
何況,那可是鬼門關地帶。
“改變行進方向,先向西,擾亂他們的注意,拖延時間,迂迴前進。”仍述看着衆將領的眼睛,再鎮定補一句:“我們盡力!”
“是!”衆將領應聲。
主將藍風的命令,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不是辦法的辦法…
隊伍正常行軍之後,明薩行於仍述身側,看着他的側臉,明薩便知,她無需詢問仍述究竟有幾成把握了。
因爲她心知肚明。
正在她這樣想着時,仍述側過頭來,對她展開微笑,明薩也笑了。一同面對,不就好了?
向西,向北,再折轉東北。
納四軍在仍述的號令下,與追的越來越緊的蠻獸軍,盡力繞彎,兜圈,拖延。行至第二天正午,已是走到了一處深林外。
這深林生的怪異,當地人稱鬼門關。
林間茂盛如盛夏,內有不能計數的猛獸毒物。
深林東側,類似高原地貌,山高陡峭,風雲變幻。
深林西側,卻是沼澤暗藏,儼然一個遍佈機關的平原。
東西兩側,是連深林中的猛獸飛禽都不願出來的,因爲它們不小心,也會把命搭進去。
而如今,納四軍走的,便是鬼門關西側。這個看似一馬平川,無風無浪的大路,卻是暗藏殺機。
將士們不得已,只能犧牲戰馬,用戰馬做先鋒,爲後面的大隊伍試探前路。一匹匹的戰馬,栽倒在沼澤裡,無力掙扎,便被淹沒。
後面的將士,沿着戰馬能夠平安踏過的路線,繼續行軍。
但是如此一來,行軍速度變得出奇的慢,但卻別無他法。
就在這時,一幕令將士們詫異的畫面出現了。
一位枯瘦如柴,身形奇小之人,也正在沼澤遍佈的平原上走着。
他的身材,與一般孩童無異,之所以看出他不是孩童,因爲他骨骼和肌肉都有些萎縮,是蒼老之態。
他頭髮灰白,鬍鬚邋遢未曾修剪,也黑白交替,顯得十分落魄。衣衫破舊,赤腳染泥。
這怪異的人,手中執着一根油膩膩的柺杖,卻並不是柺杖住地,而是將柺杖搭在肩上,像挑着扁擔。
但關鍵是,他走在沼澤地裡,毫不費力,也不會陷入,步履很快,如履平地。
被他走在身邊反超的將士,都長大嘴巴,呆愣愣地盯着他,如同見鬼。
他還會自言自語一句:“看什麼看,見到鬼啦?哼,我可比鬼好看多了!”他說話的聲音,帶着孩童的稚嫩,還夾雜着老者的嘶啞。
雖然他目不斜視,卻知道衆人在想什麼,一句話,說到將士們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