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雪極爲溫和的說了幾句,大抵也是家規不可違之類的東西,千尋沒能仔細聽。只是一味的想着沐素素的現狀,猜着可能跟樓止有關。
當日沐素素大鬧錦衣衛,她就該想到樓止的性子,豈會看不出自己有意放沐素素一條生路。
然則樓止素來是個心狠手辣之人,他能留下沐素素一命,怕是已經開恩。
不過沐素素之事卻沒有爲外人道也,倒讓千尋有些詫異,須知沐素素也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她仗着沐家養女的身份,習慣了趾高氣揚,何時會如此這般的忍氣吞聲?
千尋看了看眸色清淺的雲殤,大抵是雲殤將此事壓了下去。
雲殤,許是不想讓她難做。
又或者……官場需要。
過了一會,雲殤便帶着白素雪起身,經過千尋的時候停駐了腳步,凝着她的臉道,“本王現在要帶着王妃入宮,阿尋身負皇命,是否也該跟着?”
千尋挑了眉,飛魚服在身,凝眸便是颯颯英姿。
“是。”千尋頷首。
雲殤笑着,“那邊走吧!”
卻也沒有理睬白素雪,只是與千尋擦肩而過,緩步走出門去。
如此狀況讓千尋有些窘迫,到底白素雪纔是當家主母,他如此言語不知將白素雪置於何處,又將她擺在什麼樣的尷尬地位。
她,到底是未過門的側王妃,身份始終是根刺。
默不作聲的跟上去,千尋端正了身子,她只當自己是皇命所致,其他的……一概不必多想,想也無用。
走時千尋回眸看了沐素素一眼,她還是那種怨恨極深的目光。
去長樂宮,千尋是一千一百個不願。
那韻貴妃壓根就不會給千尋好果子吃,所幸有云殤在,韻貴妃也不至於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
千尋跟着雲殤與白素雪進去的時候,韻貴妃剛剛從佛堂出來,臉上的笑意在看到千尋時,不着痕跡的冷了一下。
“兒臣參見母妃。”
“兒媳給母妃請安。”
千尋在一側行禮,“參見貴妃娘娘!”
韻貴妃容色不減,只是朝着白素雪笑了笑,“素雪,過來。”
白素雪款步走過去,一舉一動足顯大家風範。
“極好。”韻貴妃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白素雪一眼,復而別有深意的盯着千尋,“怎麼千尋丫頭見着本宮不是很高興。”
千尋一直躬身在側,貴妃不教起來,她自然也不能免禮。這裡沒有樓止,容不得她放肆恣意。
“屬下不敢!”千尋恭敬的回答。
“這話本宮可不敢相信。”韻貴妃笑着握住白素雪的手,斜睨千尋一眼,“想來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本宮瞧着你與你師父是越發的相似了。”
千尋斂了眸色,“屬下卑微,不敢與指揮使大人相提並論。便是師徒之名,亦是有着雲泥之別,不敢越俎代庖。”
“說得真好。”韻貴妃冷笑兩聲。
雲殤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千尋身前,“阿尋,王妃此刻無需你保護,你且去外頭候着。”
“子音……”
還不待韻貴妃開口,白素雪握緊了韻貴妃的手,“母妃怎的與千尋如此親切,兒媳可是要吃醋了呢!兒媳今兒個就不回了,留在宮裡好生伺候母妃,母妃可莫
要嫌棄纔好。”
白素雪一番話,清清楚楚的將話鋒從千尋身上轉走。
千尋略帶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韻貴妃這才道,“既然如此,千尋你便下去。”
“謝貴妃娘娘。”千尋抽身退去,也不去看雲殤一眼。
雲殤不說話,只是別有深意的盯着千尋轉身的背影。
“子音,該收心了。”韻貴妃豈會看不出雲殤的心思。
“母妃莫要動怒,阿尋到底是王爺未過門的側王妃,都是自家人。”白素雪笑得恬淡大度。
韻貴妃一聲輕嘆,“你這個傻丫頭,你當人家是一家人,人家未必就當你是自家人。試問誰家女子甘願與人分享丈夫?”
說着,極具深意的看了雲殤一眼,“子音素來情重,素雪可要抓得牢固些,莫教人鑽了空子得了便宜。這皇門之中,最注重規矩與身份,你莫與那些下作的東西交涉太深,免得自降身份。”
白素雪頷首,“兒媳受教。”
雲殤面無表情,眼底的光晦暗不明,教人無法看清他此刻心中所想,“母妃說這些作甚?”
“母妃放心,兒媳省得。”白素雪有意解圍,“兒媳聽聞母妃禮佛,前些時候家父得了一串上好的南海佛珠,得高僧開光,特意進獻母妃。”
說着,白素雪揮手讓遠處的秋棠奉上了禮盒,內裡一串墨紅色的佛串子。
韻貴妃眸色微恙,讚許的頷首,“素雪乖巧懂事,母妃以後便可以放心的將子音交付與你了。”
“兒媳謹遵母妃教誨,不敢有違。”白素雪低下頭,以眼角的餘光落在了雲殤的身上。
“留下來一道用午膳。”韻貴妃執起白素雪的手,視線也跟着落向雲殤。
“王爺?”白素雪低低的喊了一聲。
雲殤似乎稍稍走神,便是這樣一聲喊纔算將他拉回現實。他徐徐擡頭,淡漠的眸光深淺不一的落在眼前這兩個女人身上,良久才道,“好。”
內裡兩個女人談得尚算開心,雲殤便隻身走到了門口站了一會。
硯臺快速的上前,“王爺。”
聞言,硯臺打開手中的錦盒,上頭放着一塊沾了少許鮮血的白巾,“宮裡頭已經驗過,無恙。”
“按例送回母家再帶回。”雲殤淡淡的開口。
硯臺頷首,“奴才省得。”
言罷,快速的撤了身子離開。
雲殤眺一眼宮門口,隱隱有錦衣衛的身影,卻不見千尋。剛要出門,身後卻傳來韻貴妃一聲喊,只好黯了眸色轉回去。
宮門外頭,千尋靠着牆壁站着,看着宮道上來來去去的人,只覺得有些無趣。
一道人影閃過,千尋陡然直起身子,“誰?”
“阿尋?”拐角處,南心探出腦袋。
“南心!”千尋鬆了口氣,“這裡沒外人,沒事。”
聞言,南心這才緩步走過來,小心翼翼的瞅着千尋身邊的兩個錦衣衛。
千尋看了他們一眼,二人隨即背過身去,遠遠的站到一邊。
“你怎的過來?”千尋剛開口,彷彿又想起了什麼,“你……是來看他的?”
雲殤帶着新王妃入宮,南心自然是想要看一眼的,只是沒想到遠遠的看一眼還是被千尋發現了。
南心的紅着臉
尷尬的扯着脣笑,“很傻是不是?”
“貴妃娘娘若是知道,你討不了好處,還是趕緊走吧。你的那件事,我已經辦妥,放心便罷。”千尋握住南心的手,“趕緊回去吧,莫要犯傻。”
“好。”南心紅了眼眶,音色稍稍哽咽。
千尋蹙眉,有些不太放心,轉頭衝那兩人道,“你們守着這裡,我去去就來。”
畢竟千尋纔是主子,二人面面相覷也無可阻攔,只得頷首應允。
陪着南心,千尋便扯了她去一貫的曉風亭。
春日的曉風亭依然冷意陣陣,都說是曉風亭,取自曉風殘月之名。夏日倒是涼意,冬日卻冷得刺骨。
故而現下這樣的季節,很少有人會去。
“最近還好嗎?”千尋凝眸,“你清瘦了不少。”
南心搖頭,“沒什麼,只是你不在,一個人覺得冷清清的。”
千尋笑了笑,“大姑娘家的,以後嫁了人就不會冷清了。現下若這樣說,人家打量着你我有斷袖之癖。”
“若真的有呢?”南心挑眉看她。
千尋一個哆嗦,“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從小到大你每次用這種眼神看我,就一定藏了什麼事。說吧,是不是有什麼秘密瞞着我?”
南心張了張嘴,剛要出口,卻聽得一側傳來冷凝的聲音,“宮女不思盡職還敢在此幽會錦衣衛,本王倒要問問指揮使大人,如此穢亂宮闈該當何罪!”
一語既出,驚得南心撲通就跪在了地上。
千尋起身,這纔看見有個身着華麗錦衣的胖男人正步履蹣跚的走來,典型的倒三角身段,笑面佛一樣的臉上,那雙小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線。
乍一看倒真有點像廟堂裡的彌勒佛,但仔細看,纔會覺得那雙眼裡冷意陣陣,就連他脣角的笑都有些冰冰涼涼的滲人。
一個人能將笑裡藏刀詮釋得這樣活靈活現,千尋覺得這宮裡怕也只有他一人。
當朝五皇子,雲祁。
雲祁生母宜妃,乃洗腳婢出身,當年被皇帝臨幸。若不是誕下五皇子,是絕不可能做宜妃的。然則宜妃也是個薄命紅顏,還沒有享受榮華富貴,便在冊封第二年去世。雲祁自此也不得聖寵,雖然是皇子,但也沒多少人將他放在眼裡,敬的也只是他的身份罷了。
千尋不是南心,依然面色鎮定自如,“屬下參見王爺。”
“見着本王如此驚慌,難不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雲祁眯成一條線的眼睛定定落在南心身上,“一個錦衣衛,一個宮婢,你們猜本王想到了什麼?”
聞言,南心的身子一抖,半擡頭盯着身旁的千尋。
直起身子,千尋脣角一撇,若樓止般似笑非笑,“屬下也在王爺的眼睛裡看到了點東西。”
“什麼?”雲祁一怔。
“是眼屎啊王爺。”千尋笑得乾淨而無辜。
雲祁的臉瞬間黑了一下,“你故意戲弄本王。”
這宮裡人,誰不知道五王爺雲祁其實是個草包,外強中乾。又有幾人會將他放在眼裡,只是他的飲食起居皆以皇子來衡量,其餘的……
“來人,此二人穢亂宮闈,給本王拿下!”
誰知他這話剛說完,便有一道人影快速移來,“皇叔如此雅興,不如也教教侄兒,何爲穢亂宮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