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慶軒說:“這樣的怪話少在外面去說。”
那個小夥子說:“這是事實。”
“事實多了去了,能拿到明處說嗎?”
攝像的小夥子似乎有意要跟局長擡槓,就說:“我們新聞的生命就是真實,真實的東西當然能說了。”
“胡扯,你小子天天跟你媳婦睡覺,是不是真實的,你能上班就說嗎?”
一句話,就把小夥子噎回去了,他說道:“得了,溫叔兒——”
這個小夥子姓趙,是亢州師範溫慶軒老同事的孩子,也是省內一家廣播電視學院畢業的學生,學的就是攝像專業,本來他已經去了南方一家待遇頗豐的電視臺,後來由於父親身體不好,便把這個獨生子召回到身邊,前幾天剛結了婚。所以溫慶軒跟他說話也就不客氣了。
“咱們記者出去一定要注意形象,管住自己的嘴,不能假精神,好像什麼事就你看出來了,別人都是傻子,更不許隨便去評論領導和所有被你採訪的人。這一點你們經常跟着領導攝像的記者一定要注意。”
小趙說道:“咱們北方電視臺就是和南方電視臺存在差距,約束太多。”
“誰說有差異?沒有任何差異!只要他是電視臺,在新聞宣傳的範疇內,不管東南西北,性質都是一樣的,誰不想一樣誰就死!”溫慶軒嚴肅地說道。
那個小趙不敢再爭辯了。
來到市委和政府的大院裡,有一輛大轎車停在那裡,已經有人陸續在上車。
他們下了車,立刻龔衛先就過來了,說道:“溫局,您上大轎車,記者們坐後面的金盃。”
丁一和小趙就向後面的金盃麪包車走去,這時,江帆在曹南、彭長宜、魏國才、高鐵燕和朱國慶等人的簇擁下,從裡面走了出來。她看了一眼江帆,然後就低頭上了麪包車。坐在座位後,丁一看見,江帆一行從麪包車前經過,江帆還扭頭看了一眼麪包車裡面,然後就上了前面那輛大轎車。
丁一感到這次檢查動靜很大,市政府所有的領導都出動了,所有的職能部門一把手也都來了,看來這是個大的活動。
他們首先到了白馬鄉境內,書記和鄉長早就等在路口迎接,頭車裡的龔衛先停在他們身邊,探出頭跟他們說:“帶路吧。”書記鄉長一聽,趕忙鑽進汽車,領着他們駛上了一段很平坦的鄉間柏油路。
路兩邊不時出現一兩條的標語,上面寫着:歡迎市領導來我鄉檢查。一切以經濟建設爲中心等等宣傳口號。
他們直接來到一個大院門前下了車,丁一注意到,在大院門口,豎着一個嶄新的木牌,上面寫着:白馬鄉吹塑模具一廠。院裡有許多人在穿梭忙碌着。
攝像記者小趙快速跳下車,扛起攝像機就開始工作。丁一拿着話筒站在他的不遠處,江帆等人下了車,然後步入院內。白馬鄉的書記不停地給江帆介紹着情況,領着他們一行人到車間和廠房以及產品展示廳參觀。丁一也跟着衆人進了一個半敞着的大車間,但是一股很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丁一咳嗽了兩聲後,就折身走了出來。她站在樹蔭下,深深地出了口氣。
這時,彭長宜也趕緊出來,他連着打了七八個噴嚏。丁一笑了,知道科長有鼻炎的毛病,肯定也是聞不了刺鼻的氣味,就從包裡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了他。
彭長宜擦着鼻子說道:“這個味道太厲害了。”
丁一說:“那工人在這裡幹活不受污染嗎?”
“肯定會的。”彭長宜拿着紙團,四下沒有發現垃圾箱,就一揚手,紙團便飛出牆外。
丁一說“吹塑是幹什麼的?”
“糊弄洋鬼子的。”
“什麼?”丁一沒聽明白。
“糊弄洋鬼子的,你耳背呀?”彭長宜說道。
“我不懂了。”
“告訴你,千萬別在這裡採訪市長,這是我頭兩天過來幫助佈置的。”
“佈置的?”丁一不解地問道。
“對,都是假的,是爲了應付起鬨工作大檢查的。”
“那不是還有產品展示嗎?”
“假的,從別處買來的。”
丁一更加疑惑不解了,說道:“我糊塗了,什麼叫起鬨工作大檢查?”
彭長宜壞笑了一下,他看一下車間門口,已經有幾個人被嗆得出來咳嗽了。就小聲說道:“起鬨還不懂嗎?你想想,這樣蜂擁而上大搞實體經濟的現象是不是起鬨?搞實體是需要市場經驗積累的,那是一門學問,這樣的行政命令壓下來,不換思想就換人的做法誰不怕?搞唄,賠就賠,反正也不賠誰家自己的錢,但是以後會有許多弊病的。無論成功或者失敗,都會有許多的問題,會涉及到產權問題和債務問題,還會引發許多社會矛盾。你想,要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讓鄉鄉、村村創辦實體而且必須要見成效,是不是像童話故事?可能嗎?選項目那是需要時間的,是需要市場調查和分析的,哪能跟趕火車一樣,到點就都得上車,延誤了就被淘汰?所以許多人既怕丟官帽子,又怕給老百姓增加經濟負擔,怎麼辦?就造假。白馬鄉的鄉長蘇凡,就是原來政府辦蘇主任的弟弟,已經被免掉一次了,這次不想再次被免掉,就搞了這麼一出,用原來的舊廠房,掛了一塊新牌子,租賃來的設備,從外地買來的成品,建起了吹塑一廠和二廠。”
丁一說:“車間這麼大的氣味是怎麼回事?”
“生產這種吹塑產品本來也有些氣味,但是我給他們出了個招,加大了裡面氣味的程度,爲的就是把檢查的人都薰出來。”
“呵呵。”丁一不由的笑出聲,小聲說道:“你們太壞了。”
“我跟你說的這些可是不能報道,一報道我們就完了。”彭長宜囑咐道。
丁一點點頭,說道:“知道。但是,檢查完了怎麼辦?到時市裡跟這個鄉要數據要產值?”
“那就好說了,不行就繼續造假,再不成就說廠子賠了,有的是招兒對付。”
丁一小聲說道:“你就教他們這些壞招吧,到時你當了書記,下邊的人也這麼糊弄你。”
彭長宜笑了,說:“告訴你吧,我真當了書記一是也不這麼幹,二是下邊人還真糊弄不了我,你想,我就是糊弄人的人,誰能糊弄得了我,除非我讓他糊弄。”
丁一笑了,說:“這個我相信。可是,今天這裡的情況市長知道嗎?”
彭長宜小聲說道:“不許問這個問題。”
聽他這麼說,丁一就明白得差不多了,即江帆長知道,也會裝糊塗的。
這時,許多人都從車間裡走了出來,都站在門口大聲咳嗽。不一會市長江帆也出來了。秘書小金將一瓶礦泉水遞給市長,市長擰開後,喝了一大口,然後在口腔裡漱了幾口,就把水吐在地上,說道:“真受不了這種味道。”
白馬鄉的書記趕忙說:“這是一種化工原料的味道,吹塑車間都有這個味道。”
他們又轉了一圈後,就上車繼續前行,路上,還看到了吹塑二廠的廠牌,但是檢查團沒有下去觀看。之後,他們又來到了一個村子,進到了一處大院子,院門口同樣豎着一個嶄新的大牌子,上面寫着:劉九草編廠。十幾位農村婦女正在忙碌着。
有人衝着裡面大聲叫了一聲:“老九,市長來了!”立刻,一位五十多歲,穿着很乾淨的人走了出來,在鄉黨委書記的介紹下,他首先跟市長江帆握手,然後又跟張懷、高鐵燕等市領導一一握手。
丁一看出,這倒是個實實在在的加工廠,草簾、草片堆積成山,草繩也都打成捆碼放的就跟彩虹橋一樣。旁邊,還有兩輛130卡車在裝車。丁一注意到,卡車上噴着字,上面寫着山東壽光蔬菜種植園,看來,這些草簾是用於溫室大棚上的,這個草編廠應該是真的。
果然,劉九在給市長一行介紹的時候,證實了這一點,他說跟山東合作有七八年的時間了,如今,他的草編廠已經發展到全村人都參與的地步了,村民就在自家的院裡加工,然後把成品再交到他這裡,他跟客戶結算後,再把錢發給農民。他們村的稻草用完了,就到其他村去收購,附近幾個村的稻草他們都包了,並且從下籽開始,就跟農民簽訂收購稻草的合同,保證了原料的供應。
江帆不住地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老九啊,你才這是真正的訂單農業啊!儘管利潤很薄,但是卻很實在,不錯、不錯,目前有什麼困難沒有?”
劉九說:“沒有困難,我們本來就是搞加工的,有原料,產品有人要就行了,只有有稻草,全年都可以生產,而且都是農閒的時候幹,不用廠房,頂多搭個棚子,在自家院子就解決問題了。山東給我結算了,我就給他們結算。要說唯一的困難就是咱們和北京市接壤的那條路不好走,無論是拉貨還是我們送貨,這麼重的車,下雨和反地氣的時候,車走不了,經常誤住,政府能不能把這條路修修?”
江帆問道:“那條路不是中鐵集團修的嗎?他們的療養院不是就在那裡嗎?”
白馬鄉鄉長蘇凡說:“您說的是咱們這邊,老九說的是和北京市接壤的那截路。”
“哦?那截路屬哪管?”
寇京海趕忙湊到前面說:“三不管。”
江帆看着他說:“怎麼三不管?”
寇京海說:“這條路涉及到北京中良縣的兩個鄉,這兩個鄉的人根本走不到這裡,咱們雖然涉及到一個鄉,但是幾乎這裡趕集做買賣的人都走這條路,中良修這路根本就沒有積極性。中鐵療養院也走不到這裡。”
江帆點點頭,說:“全長有多少?”
寇京海說:“兩千多米。”
江帆說:“寇局,你們牽頭做這件事,和彭市長你們研究一下,找北京方面協調一下,爭取今年把這段路修上。”
寇京海立刻說道:“好,我下來找彭市長具體商量一下怎麼辦,拿出方案後再跟您彙報。”
他們參觀完白馬鄉,又參觀了另外一個鄉的小造紙業。這個鄉的小造紙業已經輻射到周圍幾個鄉,江帆看着從車間裡排出的污水,直接流進了萬馬河的分支河流,他就皺着眉,嘆了口氣,卻沒有說什麼,剛纔在劉九那裡的興奮表情一點都沒有了。
緊接又到了幾個局委辦搞的所謂的經濟實體參觀了一下,這些所謂的經濟實體,大都是一些經貿公司,好像那個年代最容易搞的就是經貿公司,拉幾個人,掛塊牌子,到工商局起個營業執照就算開張了。而亢州這些經貿公司,主營的全都是木材。國道兩邊,密佈着大大小小的木材經銷處就達到幾百家,坐着車望出去,的確歎爲觀止。那個時候,小造紙廠和這些木材經銷公司,一度成爲亢州經濟的主流。
丁一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她看一眼龔衛先給她的全天參觀檢查的進程安排,按照上面的安排,還要再參觀完東方公司,才能結束上午的進程,她看了看錶,已經快到12點了,小趙上了車,問丁一:“小丁,你包裡有糖沒有?”
丁一笑了,故意說道:“沒有,餓了?”
“能不餓嗎?早晨就喝了一碗豆腐腦,早就消耗沒了,這個機器十多來斤,這個揹包也得有十多斤,相當於鋤泥搬磚幹了半天啊!”
丁一說:“下一站我給你揹包吧。”
“得了,我讓你給我揹包,領導們一看,我成什麼了,怎麼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丁一笑了,說道:“那好,獎勵一下你。”說着,從包裡掏出一塊巧克力餅乾,遞到他面前,小趙樂了,說道:“就知道你們女孩子的包裡會有好吃的,就一塊嗎?”丁一笑了,就拿出一塊給了他。
東方公司就在市區國道邊上,司機一打方向,就到了東方公司的院裡。只見東方公司的二樓欄杆上,懸掛着大橫幅:歡迎領導來我公司視察指導工作。任小亮、林巖、賈東方和北城的班子成員,早就等在樓下,等大轎車停穩後,他們便迎了上去,和下車的人一一握手。
不知爲什麼,自從彭長宜得知那晚追殺自己的人就是賈東方指使人乾的之後,彭長宜再見到賈東方,心裡就格外的警惕,作爲市領導,他沒有往前站,也就沒有和賈東方握手,倒是賈東方追到了他的跟前,主動跟他握手。彭長宜就使勁握了握了賈東方那雙冰涼的手,他很納悶,大熱的天,怎麼一個男人的手居然如此冰涼?彭長宜不由地說道:“賈總,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賈東方說:“我也很奇怪,越是到了夏天,手就越是涼,從我記事起,就是這樣,所以大家就說我冷血動物。”說完,習慣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把痰吐到地上。
彭長宜心裡一陣噁心,有些反胃,第一次他到這裡來的時候,賈東方從裡面密室出來,就是這麼一個習慣動作,當時柳泉就感到了噁心。他調開目光,看了看丁一,就見溫慶軒正在跟丁一交代什麼,也許他讓丁一去現場採訪吧。
彭長宜就走了過去,說道:“要準備現場採訪嗎?”
溫慶軒說道:“是的,這個東方公司畢竟是咱們市目前最大的農業產業龍頭企業,也是市裡重點扶持的企業,我們想在這裡採訪一下江市長,彭市長你看如何?”
彭長宜說道:“別針對這一家企業,如果要是採訪市長,我還是建議等下午參觀完後,這樣你們就能獲得最全面的內容,市長也有的說,再說都這麼晚了,肯定大家都餓了,市長也餓了,會影響他的發揮的。這是我個人的建議,要不我給你們去叫曹秘書長,徵求一下他的意見?”
溫慶軒想了想說:“彭市長說得有道理,那就下午吧。”
丁一就收起了話筒,隨着人流,圍着東方公司的冷庫和養牛場去轉了轉,他們沒有在這裡耽擱多長時間,然後大家就坐上車,直接開到了金盾賓館的會議用餐區。那裡,已經提前上好了涼菜。大家紛紛找桌位坐下,江帆拍着巴掌說道:“我知道大家都餓了,但是也請大家忍一忍,我說兩句,今天中午這飯是北城安排的,任書記和林主任本來安排了酒,是我讓他們撤下去的,因爲考慮到我們下午還有巡查的任務,所以中午我們就不喝酒了,來,咱們以茶代酒,感謝北城區黨委政府的美意,乾杯!”
大家就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坐下後,曹南說:“吃完飯,我們兩點準時出發,誰坐哪輛車就還坐哪輛車。下面,開吃!”
下午的進程比較簡單,只有兩個重點工程,一個是教育局的教師住房工地,一個是廣場的延伸工程,也就是周邊商住樓的改造工程,這個工程已經接近尾聲。
等到了廣場的商住樓工地,就見門口赫然矗立着承建單位的簡介和工程負責人的照片,以及所分管的各自領域,彭長宜猛然發現,在這個巨幅展板上,居然有袁小姶的名字,頭銜是質監總顧問,他就看了一眼江帆,江帆的臉色更陰沉了,而且袁小姶的照片也在上面。
江帆只看了一眼,就向前走去,就在前面不遠處,尤增全帶着潘菱和全體管理人員迎了過來,他跟大家一一握手,江帆跟他握了一下,但是沒有看他,張懷說:“尤總,怎樣也驚動你了?”
尤增全說:“我是昨天來的,聽潘總說今天市領導要過來檢查,我也就沒走。”
潘菱乖巧地說道:“尤總是特地留下來迎接市領導們的。”
張懷說:“好啊,那你就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工程目前進展的情況吧。”
尤增全說:“還是請我們的潘總介紹吧,她比我更瞭解這裡的情況。”
這時,江帆沒有停留,而是繼續朝前走,前面早就有工作人員站在那裡,給過來的領導每人發了一個安全帽。江帆看了看,他沒有接安全帽,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說道:“請您戴上安全帽吧。這樣安全。”
江帆沒有理會他,旁邊的彭長宜替江帆拿了過來。
江帆沒有了心思,只是匆匆地看着,然後他跟旁邊的魏國才和黃金說道:“國才,黃局,質量問題你們一定要嚴格把關,千萬別出現什麼紕漏。”
旁邊的尤增全趕緊說道:“我們特地聘請了有關專家,檢查督導質量工程情況,保證萬無一失。”
溫慶軒來到丁一面前,說道:“小丁,該採訪市長了,這可是最後一站了。”
丁一點點頭,她等市長一行都參觀完了後,這才把話筒的一頭插在攝像機上,拿着話筒走近了江帆,彭長宜一看,想說什麼已經來不及了。就見丁一說道:“江市長,這次組織這麼大規模的專項檢查活動,是不是第一次?”
江帆一愣,他扭頭看一眼伸到自己面前的話筒,又看了丁一一眼,表情非常嚴肅,他嚴厲地說道:“你是要進行現場採訪嗎?”
丁一的臉一紅,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市長這麼嚴肅過,尤其是跟記者,跟她。就點點頭說:“是的。”
“有沒有組織紀律性,爲什麼不提前請示?”
丁一完全懵了,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他不知爲什麼江帆突然翻臉不認人?
這時曹南趕緊過來說道:“哦,他們局長跟我說了,上午就想採訪您着,是我攔下了,因爲那個時候很晚了,我說讓他們下午到了這裡再採訪您。”
江帆看着一臉窘態的丁一,心情很複雜,他皺着眉,緩和了一下語氣,跟丁一說道:“這樣吧,一會到會議室座談的時候,我在接受你的採訪,好嗎?”
丁一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她感到自己有點顏面掃盡,就紅着臉點點頭。便從攝像機上拔下話筒插頭,收起了話筒。
這一切,都被工地臨時辦公樓上的袁小姶看在眼裡。她站在玻璃窗後,從江帆帶人進來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那個高高的、器宇軒昂的身影。
躲在玻璃窗後面的袁小姶,此時看到了江帆也是百感交集。
在衆人的簇擁下,江帆有着一種領導人的王者之氣,這是她不曾見到過的,這個校園裡曾經的詩人,才華橫溢的青年學子,以別人無法比擬的魅力,征服了她的芳心,於是,他們便生活在了一起,隨着激情歲月的淡去,尤增全出現了。袁小姶在校園的時候就是個活躍分子,不然也不會認識外系的江帆,在江帆援外的孤寂日子裡,性格熱情活潑的她的確有段難熬的歲月,那個時候正在爲京城一項重點工程四處求人的尤增全出現在袁小姶的面前,就這樣,在一次集體出遊的過程中,尤增全俘獲了袁小姶的芳心,自從,他們一發不可收,國內許多名勝古蹟都留下了他們浪漫的足跡。有錢有閒又會玩的尤增全,彌補了她空虛的精神生活,給她沉寂的心靈注入了新鮮的活力和刺激,他能滿足她的一切要求。有可能還在睡夢中的袁小姶,睜開眼的時候,就能看到枕邊的一張飛機票,無疑,那又會是一次浪漫的旅行。
尤增全能滿足袁小姶的一切,無論是精神的還是物質的,他不像江帆那樣老成持重,也不像江帆那樣深沉現實,就在江帆發現了他們的私情後,袁小姶也的確想過是否和江帆離婚,當有一次她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的時候,哪知尤增全卻笑着說道:“姶,不急離婚,婚姻本來就是墳墓,你們女人就是喜歡從這個墳墓走向那個墳墓,看我,多明智,因爲怕被埋藏,所以一直不走進去。”至此,袁小姶才感覺到,跟尤增全在一起,固然刺激美好,但畢竟有些不真實,儘管尤增全沒明說,卻已經向她表明了態度。想想,還是那個老成持重的人踏實,最起碼他的一切她能夠知曉,而尤增全,卻有着許多自己不知曉的東西,如果真的和這樣的生活在在一起,可能就真的被埋藏了。於是,在以後的交往中,袁小姶沒有再提自己婚姻的事。
從一開始,袁小姶並沒有想跟尤增全有什麼結果,她喜歡的一切尤增全能給她,能陪他瘋,陪他玩,他們可以在深更半夜路上車輛少的時候出去飆車,尤增全還介紹袁小姶加入了京城“勇敢者”俱樂部,給她辦了會員卡,使天性活潑好動的袁小姶,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但是,什麼事也有變淡的時候,隨着年齡的增長,瘋夠了玩夠了的袁小姶,畢竟有着一切女人都有的願望,看到同事爲孩子操勞的時候,她是空虛的,聽到別人夫妻吵架的時候,她也是空虛的,漸漸地,她就開始懷念江帆了,懷念他們曾經一家三口的美好平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