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黑風高,陣陣冷風瑟瑟肆虐而來,隨着風,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一座空曠得要與世界融爲一體的高樓上,一名身穿黑色錦衣的年輕男子正一動不動的站在樓頂,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左手緊握一管可伸縮的單目望遠鏡,左手肘關節鎖定,牢牢的握住望遠鏡,他的身體站得筆直,眼睛瞄着遠處的風吹草動。
就這樣,他保持着這個姿勢紋絲不動,儼然已經將自己冷化成一座雕像。
過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黑黝黝的望遠鏡緩緩移動,右手邊的長弓也變換了好幾個位置,不斷的尋找。
數百米外的景物透過這黑市買來的名爲“望遠鏡”的東西,竟然會變得如此清晰,看來那三千兩,花得一點兒也不冤。
終於,視線之內出現一道身影,直直指向高樓對面西北方向的正前方,那是一片無人防守的廢墟。
“藍兄弟,來的可真準時呀!”一個腰懸長劍,身穿勁裝的黑衣男子從大樹上飄然而下,皮笑肉不笑的寒暄道。
同樣一身黑色勁裝的採花賊藍卓行了個江湖上的拱手禮,客套的笑道,“七哥召喚,在下哪敢怠慢?更何況,賺錢的大生意,哪能不準時?”
“多少錢?”沒有多做客套的意思,藍卓馬上進入正題,速戰速決道,“這次的貨,夠不夠?”
“夠,絕對夠!”阿七見他一副大方的樣子,就知道跟這男人談事情一定會很愉快,馬上獅子大張口道,“因爲是第一次跟你交易,不知道你們那邊吃不吃得下,這一次只帶了三十個姑娘,三千兩黃金,你看成不成?”
沒有多做思量,藍卓淺笑一聲,脫口而出道,“七哥如此客氣,小弟如果客氣,豈不是太小家子氣?就按照七哥說的價碼來。”
說完,藍卓單手一揮,身後一名穿着黑色勁裝的男子馬上上前,將帶來的漆黑瞎子打開,讓阿七帶來的人上前檢驗,對方確認銀票無誤之後,丟給他一個乳白色的信封。
藍卓的人慎重的檢驗一番,許久才擡起頭道,“藍哥,地址是正確的,不過比較偏僻。”
廢墟堆外的一個小小練武場,站着三名靜候在馬車一旁的年輕男子。
“你先看着,我去方便一下。”其中一名體型偏瘦,身高較矮的紅衣男子偏頭,對同伴低聲說了據。
緊跟着,紅衣男子隱身到廢墟北牆的牆角處,捏着鼻子學了兩聲布穀鳥叫,隨即北牆外響起男子壓抑低沉的聲音,“什麼事?”
“彎刀阿七,手下六名,都是高手!”紅衣男子低低的說了兩聲,又學了兩聲布穀鳥叫,才佯裝提褲子的回到原地。
北牆外腳步聲再次消失,只有地上偏向一旁的青草,殘忍的寫下這裡有人來過的事實。
而正對紅衣男子西南方向的,恰是那名一動不動站在高樓頂層的黑衣勁裝男子,他的名字,叫做嗜天,只效忠於趙王趙影的龍嗜天。
在龍嗜天的眼裡,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是自分割的世界。
弓、人、環境,三合爲一,對他來說,彎刀阿七隻是個代號,沒有名字,一個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名字,在他的眼裡,只是目標。
從一旁的箭筒裡取出三支寒光閃閃的狼牙箭,龍嗜天面無表情的放在弓弦上,一陣拉動弓弦的聲音“吱吱”作響,在空寂無人的樓頂,顯得尤爲響亮。
男人的手指彎曲,緊握着跟隨了自己多年的長弓,十指顯得尤爲修長、有力,雖說做的是暗殺的行當,他的身影在寒夜中也如高山般,一動不動的屹立着。
他的目光瞬也不瞬的從望遠鏡裡看着,望遠鏡的鏡頭,直指向西北方向的某個黑點。
沒多久,不遠處再次響起布穀鳥的叫聲,他嘴角勾起嗜血的冷,看着那黑點徐徐移動,五丈、四丈、三丈……
等的,就是那一刻!
兩丈、一丈,龍嗜天果斷的鬆開右手上的狼牙箭,伴隨着弓弦的輕微響聲,閃爍着淒冷藍光的羽箭飛射而出。
“哧!”一聲輕響,在空曠的原野中盡情的嚎叫,走在藍卓後面,沾沾自喜自己大撈一筆的彎刀阿七前胸中箭,撲倒在藍卓的左前方。
人潮一下子沸騰慌亂起來,幾乎所有的人都爭先恐後的拔出藏在腰間的兵刃,尋找兇手,四處搜尋。
“哆!”
放在弓弦上的手指陡然鬆開,第二支羽箭脫弦而出,不偏不倚正中一名急欲掏出兵刃的小嘍囉,狼牙箭從對方前胸射入,後背而出,直接倒地,連抽搐都沒有便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第三支狼牙箭,龍嗜天雙眼瞳孔猛然冷縮,冷靜而又沉着的盯着一動的黑點,冒着寒氣的箭頭一偏,覈對好方位,野貓般的眼睛幾乎是眨也不眨的,他毫不猶豫的將最後一隻狼牙箭射出。
呼嘯着的狼牙箭瞬間脫弦而出,在風中旋轉着前進,箭頭在零星月光的招搖下,閃爍着淒冷藍光。
站在廢墟中的藍卓脊背猛的一僵,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抱着身體就地一滾,冒着冷光的狼牙箭射穿他的袍角,然後直直釘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整個過程,就在眨眼之間開始,然後在眨眼之間結束。
聽到幾聲布穀鳥的聲音,龍嗜天將長弓在手心轉了個圈背在背上,然後提着包馬不停蹄的離開制高點,自始至終,他的呼吸一如既往的均勻,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那噴濺的鮮血、流逝的生命,彷彿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然而,如果仔細觀察的話,當他放下望遠鏡的那一剎那,一滴汗水順着他的額頭低落。
第一支狼牙箭,正中目標;第二支狼牙箭,打草驚蛇,第三隻狼牙箭,拋磚引玉!
他滿意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揚,無比耀眼,如果趙王這次的目標是藍卓,那麼,那支狼牙箭穿透的,將不緊緊是他那件波斯進貢綢緞做成的黑色勁裝。
掃視着周圍一片動盪不安的人潮,藍卓的燕京慢慢睜大,閃爍着利刃般的可怕光芒,一雙如蒼鷹銳利的黑眸,凜冽的瞪着流動的人羣。
“藍哥,在呢麼辦?”跟在藍卓後面的手下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上氣不接下氣的喘着,“奇怪,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殺手?明明已經封鎖了一切消息!”
驟然,一道紅色的身影闖入藍卓的視線,趁着騷亂的人羣,不斷遊移,抱頭急速逃竄着往外跑。
一雙如蒼鷹般銳利的黑眸閃着一抹冷鷙的怒光,駭人地射入紅衣男子的雙眸裡,那是他這一生中見過的最爲可怕的眼神,紅衣男子的手心,微微滲出了一絲汗水,藉着蠢蠢欲動的人羣,想要乘機逃出這個可怕的旋窩。
倏然,藍卓不知道從哪裡抽搐一把血刃,刀光一閃,銳利的刀鋒沿着一條奇異的弧線,劃過夜色,劃過紅衣男子的喉嚨,削斷他的血管,一閃而過。
紅衣男子曼聯不敢置信,憤怒的想發出聲音,喉嚨卻發不出聲音,脖子“咕咚、咕咚”流出鮮血,身子久久不肯倒下。
心中,是又不甘麼?
將箭筒、長弓和望遠鏡扔到馬車上,龍嗜天一個彎腰,利落的鑽進等候了許久的破舊馬車。
“辛苦了。”等候在馬車旁,臨時充當車伕的男子,也是他的同伴的男子林洋,感嘆的笑了笑,跳上車轅。
龍嗜天懶散的靠着車轅,撇嘴笑了笑,一個字都沒說。
“這次任務完成得乾淨利落,你說,王爺這次會賞點什麼?”見他沒有迴應,神色冰冷,林洋見怪不怪,兀自一臉興奮的自言自語道,“最好是給我們兄弟幾個一人一個獨立的院子,那就……”
“轟”重物倒地的聲音陡然從廢墟中傳出,林洋心裡“轟”的一聲,嘴角的笑容凝固,握着馬鞭的收一抖,緊拉着繮繩的手鬆了下來,駿馬踢他了幾下,停在大路中間。
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怪異的嘶吼,林洋陡然一拉繮繩,馬鞭在控制一甩,駿馬嘶叫一聲,如飛一般的快速奔跑。
“林哥,冷靜一點!”龍嗜天蹙了蹙眉頭,左手伸過去,作勢要拉住他緊握繮繩,青筋暴露的右手。
“冷靜?你讓我冷靜?我幹你孃的冷靜!”林洋雙眼直直瞪着前方,冒着熊熊烈火,一手緊握繮繩,一手將馬鞭甩得“啪啪”響,用盡渾身的力氣衝他吼道,“那是我哥哥,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龍嗜天看着他的表情不語,好一會兒,他收回手,抿了抿脣,用收摸了摸額頭,眼底透出嗜血的狠辣道,“行,要死,我們兄弟幾個一起死。”
林洋詫異望着他,拉着繮繩的收逐漸鬆了下來,隨着悠遠而尖銳的馬嘶聲,馬車停在廢墟外面的練武場上。
龍嗜天眉頭皺也不皺,目不轉睛的盯着藍卓鎖在的方向,從馬車裡翻出兩個包裹,丟給林洋一把,自己取出鐵蓮子扣在掌心。
“噹啷”一聲,林洋手中的九環鋼刀發出嗜血的冷聲,準備好一切,兩人從馬車兩側迅速跳出來,落地滾了幾下,緊扣在手心的鐵鏈子,帶着奪命的風聲,直直飛向人羣。
“有殺手!”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原本秩序紊亂的人羣更是人心惶惶,個個爭相逃避殺手的暗器。
只有一個人,他的嘴角噙着笑容,墨黑色的眸子裡卻藏着比惡魔更嗜血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