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光又走到周青山面前,同樣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厲聲反問道:“誰是小混蛋?爲什麼年紀輕就沒有見識?爲什麼說怪物的話就一定是權威?如果正確與否的標準是他是否夠老,那豈不是每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說話才最正確?”
周青山氣的吹鬍子瞪眼,他本來健健康康,但邵光這一句話卻令他真的半隻腳踏進棺材了,老頭子鬚髮皆張,豁然起立,左手習慣性的撐在腰間,右手指着邵光,怒目而視。
但周青山個字比較矮,年輕時只有一米六左右,年紀大了,背不可避免的有些佝僂,使得他的高度降落到一米六以下的區間,此刻面對着邵光高大挺拔的身軀,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朝邵光敬禮呢。
周青山指向邵光的手指,也因爲高度位於邵光胸腹之間,而變得格外滑稽。
邵光嘿嘿一笑:“老頭子,別激動,氣壞了身子可划不來啊,你左手捂住的地方,是不是出現間歇性陣痛?”
周青山聽到這話,面色鉅變,左手胳膊猛然夾緊,整個人彷彿被釘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盯着邵光,眼中的憤怒瞬間變成震驚之色。
會議室裡其他人同時憤怒了,這個邵光不知何方神聖,竟敢當面辱罵長輩,在周老起身之後,非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囂張跋扈,除此以外,衆人實在想不出其它的詞語來形容!
只是,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子?
林豔臉色煞白,她此刻恨死了邵光,後悔把他叫過來,她覺得他這貨每次立下一點功勞之後,總要給她捅一個大婁子。
安德文心裡暗暗高興,他一直是林豔的貼身保安主管,早就看邵光不順眼,此刻趁勢而出,半是誇張半是真實的猛然一跺腳,渾身顫抖的怒吼:“邵光,你他媽的立即給老子滾出會議室!”
安德文的態度很無力,言語很粗俗,換做其他地方,肯定會引起高雅人士的反感,但奇異的是,此刻會議室裡的專家教授卻出奇的一直沉默,心裡有種出了口惡氣的快感。
看來惡人還需惡人磨,這話是千古至理!
但奇怪的是,邵光卻彷彿沒有聽見安德文的吼叫,無視會議室裡沉默的反抗,反而臉上掛着微笑,只是和善的看着周青山。
更奇怪的是周青山的表現,他竟然吃了迷藥似的朝邵光招招手:“你叫邵光是吧,嗯,好名字啊,邵字從召從邑召亦聲,‘召’是引導、呼喚的意思,光明應召而來,驅散黑暗,年輕人,你也許真是上天派來驅散我們眼前迷霧的使者,過來說一說,你對桌子上的這幅畫有什麼看法?”
這……
會議室裡所有人全體摔跌了眼睛:
天啦,我沒有聽錯吧!
這個非洲難民營出來的乞丐混蛋外加三級,明明已經吹鼻子蹬臉的欺負人了,可原本義憤填膺的周老,爲什麼突然沒有了絲毫的生氣,反而是極其平易近人的邀請
他來發表意見?
這是鑑寶,他一個小混蛋能有什麼高見?
受不了啊,到底是周老抽風了,還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很明顯,周老看上去清醒的很,沒有任何抽風的異狀,其他人的目光也很清晰。
這裡沒有一個傻子,衆人漸漸回過味來,關鍵是在於邵光說的一句話,令周青山的態度瞬間來了一個百八十度大轉彎。
衆人目光直射周青山左腰,猜測他那裡是不是藏有什麼暗號,而邵光正是報出了暗號,令周青山突然驚醒,原來這襤褸少年是周家的至親之類的信息。
安德文更是高度緊張,目光牢牢釘在周青山左腰上,思索着背後的神秘信息。
但邵光那句話到底是何意義,內容恐怕只有邵光和周青山兩人知道了。
原來周青山年輕時候,也是個不安份的主,爲了增長一些古玩鑑定的實踐經驗,早年曾跟隨盜墓賊下土,黑咕隆咚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有一次不小心撞在墓壁上。
要是大白天,或者換做其它地方,這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意外事件,連事故都稱不上,可要命的是他伸出墓穴,又是晚上,心中的恐怖可想而知。
周青山大聲慘叫,以爲撞了鬼,急忙後退,結果腳下一滑,摔在地上,撞中一塊石頭閃了腰。
出了墓穴之後,周青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由於此事很丟面子,他也沒說,一起下土盜墓的人也沒問,幹這行的人,哪次上班不磕磕碰碰,所以大家都以爲沒事。
分手後,周青山受此驚嚇,再也不下墓,覺得鑑寶就鑑寶,沒必要非得跟盜墓者一樣的幹活,不同的人吃不同的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但是沒想到是,幾天後,他左腰突然腫脹,發言,肌肉無黑化,去了很多醫院治療,西醫對此毫無辦法,那時候周青山也不像現在這麼有名,初出茅廬的一個雛兒,也不可能去找國內頂級的名醫治療。
最後他萬念俱灰之際,幸運的碰上一個老中醫,一看就指出周青山中了屍毒。
周青山一聽,嚇得遍體冰涼,懇求老中醫救命。
但老中醫卻頗爲冷漠,倒不是周青山付不起診金,周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但也算薄有資財,請不起頂級名醫,但是進醫院看病綽綽有餘,實在是醫院沒辦法救治,才處於等死的狀態。
而老中醫不肯救他,也不是因爲診金的問題,身中屍毒很罕見,只有盜墓賊纔會中招,但盜墓賊自己有土法防禦,老中醫把周青山當做是盜墓賊,並且在盜墓之後因爲種種原因鬧翻了,這樣的人職業有問題,品格更有問題,不該留於世上,乃是天殺之人,老中醫也不敢救。
周青山好說歹說,終於讓老中醫相信他是古董鑑定師,老中醫答應救他,但是周青山的傷耽擱太久,後來雖然在老中醫的妙手回春之下留了條性命,但左腎卻因爲感染屍毒,而不得不切除了。
這件
事情給了周青山很大打擊,同時也給他很深刻的教訓,從那以後,他發奮圖強,終成一代鑑寶大師,但一個男人沒了腎,是件很沒面子的事情,不知道的還以爲他爲了買蘋果手機而賣腎呢,所以除了周青山本人和那位老中醫,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就連周青山的父母,以及後來的妻子,對此事也是不知情,他跟父母解釋自己爲什麼痊癒,也是說碰到一個醫術高超的私人醫生。
周青山認爲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此事,但是沒想到卻在多年以後,被一個年輕人隨口說出,他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
鑑寶和中醫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其實有着內在的含義,周青山自從老中醫治好他的屍毒之傷,對中醫也頗有興趣,發現中醫裡面的“望聞問切”,完全可以用在鑑寶上。
只是醫生治病,鑑定的是人,是活物,而鑑寶師識寶,鑑定的是古董,是死物。兩者所需要的技藝和章法自然不會相同,但鑑寶師卻可以借鑑中醫的辦法。其中最核心的所在,便是“眼力!”
無論古董師鑑寶,還是中醫看病,一眼而斷,這份見識和眼力,實非常人所能。
邵光正是一眼叫破周青山隱瞞了一輩子的糗事,令周青山大吃一驚。
周青山隨即意識到,這個年輕人眼力非凡,他立即想起當初的老中醫,並且不再因爲邵光外表疲沓而有絲毫的輕視。
邵光頗爲意外的看了周青山一眼,沒想到這個老古董倒不是想像中那麼頑固,他已經把大話放出去,此時應該表現出實力了。
有實力可以囂張,否則就是傻逼,邵光雖然不介意別人的看法,但也沒必要平白讓人認爲他他是傻逼。
有了周青山的話,李天良等人不再阻攔,安德文眼睛冒火,但是林豔卻含笑望着他,眼睛裡充滿着鼓勵。
令邵光意外的是,唐河也充滿善意的看着他。
邵光此時還不認識唐河,但能夠坐在這裡開會的人,肯定都有身份有地位,唐河不像學者專家那麼古板,眼神也不那麼深沉,而是透出一股子銳利的氣息,靈動活潑,應該是聚寶閣地位很高的市場部人才,甚至是市場部一把手。
邵光對林豔、周青山、唐河三人回之以微笑,不緊不慢的走到桌子前,盯着上面的古畫。
古畫紙張陳舊,散發出陣陣滄桑古意,但是卷軸很新,顯然經過了精心的重新裱裝,旁邊擺着一條白底紅字的綢條,寫着“青山道人臨江獨釣圖”九個篆體字。
邵光這才明白,原來他們在開會鑑寶,林豔着急把他叫回來,看來是他們對這幅古畫的真僞難以定論,而且這幅畫對聚寶閣又很重要,她想起邵光曾經在鑑寶上屢屢給她驚喜,所以在遇到解決不了的困惑時,潛意識的想到了邵光。
邵光心中暗喜,覺得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間走入了林豔心裡,並且佔據了一定的地位,使她潛意識裡有了依靠的心思,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