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
春天的御花園中處處嬌豔綺麗,除卻百花爭豔,馨香四溢,中間更有一片被鮮花環繞的假山怪石,從上而下流出一股蜿蜒的清流,細水潺潺,騰起漫天的水霧,豔陽下浮現出閃爍不定的絢麗,真是獨具匠心,讓人驚歎讚美不已。
王貴妃應邀前來,悠閒地坐在雕欄玉砌的亭子內,對着面前和藹然可親的丁皇后,嫵媚而又溫柔地笑了笑。
“妹妹這段時日氣色看着不錯嘛!”丁皇后柔聲地道,“姐姐還總是惦記着你的身體,今天看你氣色還不錯,我心中久懸的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
“皇后娘娘今日找臣妾有事嗎?”王貴妃唐突地中止了丁皇后虛情假意的攀談,嬌懶地打了個哈欠,羞赧而嫵媚地衝着她一笑。“不好意思啊,臣妾並非有意不敬,只是昨夜皇上一直纏着臣妾,導致沒有睡好,臣妾現在頻頻睏意頓襲。”
丁皇后的一張笑臉霎時僵住,眸底深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殺氣。
此時,丁皇后身旁的宮女巧妙地舉起鍍金的酒壺,畢恭畢敬地替她與王貴妃斟滿了酒。
暗暗隱忍一會,丁皇后的笑臉頓時又恢復如初,關切地道:“妹妹實在是太辛苦了,皇上年輕精力旺盛,會覺痠痛疲倦理那是所當然的;來,妹妹,這是鄰國進貢的滋補雪蓮靈芝酒,是用三十年纔開一次花的天山雪蓮和名貴的靈芝釀製而成。”
“謝皇后費心體貼,可臣妾對酒過敏,又何況剛纔喝了一碗皇上賜的銀耳燕窩蓮子羹,一時還喝不下這靈芝酒,皇后娘娘,抱歉了。”王貴妃柔聲地道。
“原來這樣啊,那姐姐也不好再勉強妹妹了。”丁皇后又笑道,緩緩伸出一雙白嫩的玉手夾了一塊芙蓉綠豆糕放入她面前的碟子裡。
“這芙蓉綠豆糕是姐姐剛讓御膳房做的,香甜可口,皇上也非常愛吃,來臣妾這裡總要品嚐一下,妹妹也嚐嚐,看看味道如何。”
皇上好像不喜歡吃這種芙蓉綠豆糕吧!哼,相傳吐蕃有一種秘製的毒藥,無色無味,吃了不會致命,但女人吃了會氣血虧損、容貌日漸凋零,不假以時日,面容蒼老無比,丁皇后如此這般殷勤,會安什麼好心?
王貴妃面上喜顏於色,心中卻波濤翻滾。
她已婉拒過一次靈芝酒,連芙蓉綠豆糕都敬謝不嘗,面子上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各種複雜的思緒咬噬着王貴妃的內心,考慮再三,微笑着拿起金筷,夾起看着挺精巧美味的芙蓉綠豆糕到嘴邊----------
丁皇后見此,脣角邊的笑意越發和藹關懷。
王貴妃張嘴欲吃下的瞬間,隨即又猛烈的咳嗽起來,芙蓉綠豆糕跌碎在了地上,她又一手捂住心口咳得像是喘不過氣來。
丁皇后心中一沉,臉上卻憂心如焚地道:“妹妹,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快叫太醫過來!”
“不用了,沒事,可能是、是這芙蓉綠豆糕味道太膩人了。”咳、咳,她費力地擺了擺手,示意宮女前來攙扶,一臉嬌怨的囔道:“難怪皇上總讓臣妾不要在外面胡亂吃什麼臭的髒的膩的,說吃了容易咳嗽或吃壞肚子。”
踐人!踐人就是矯情!
丁皇后臉色瞬間變得陰沉,難看至極,險些就要狂暴出聲,可最終還是嚥了下去,繼續隱忍着,費力地擠出一絲微笑來,關懷道:“妹妹這身體也太虛弱了,竟連這美味的芙蓉綠豆糕都吃不得,那還能做什麼呢?”
這番刀裡笑的話傳進王貴妃耳裡,心中冷哼一聲,面上仍是我見猶憐地輕輕咳了一聲。
“不行,臣妾快要喘不上氣了,胸悶得很,非得回去靜養不可。”她嬌弱的身驅彷佛快要倒下似的。
身邊的宮女見機道:“是呀,貴妃娘娘,您這些時日臉色稍微才紅潤了些,要是皇上知道您又不舒服了,肯定都心疼死了。”
丁皇后臉上掠過一絲畏忌與嫉妒,冷笑一聲:“皇上這麼心疼妹妹,那妹妹更要好好保重身體纔是,萬一惹得妹妹一個不快,讓皇上心疼起來,本宮的麻煩就大了。”
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還不是同這個踐人當面撕臉的時候。
“臣妾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直止她們背影消失在花園外,丁皇后才憤怒地揚袖揮落那疊芙蓉綠豆糕和那壺靈芝酒,周圍的宮女們心驚肉跳地急忙拾取清理乾淨。
“皇后娘娘,依您看王貴妃知道靈芝酒和芙蓉綠豆糕........?身邊的心腹小聲問道。
“別瞧王玉敏一副嫵媚可人的妖女樣,她能由答應、常在一步步升上去到貴妃,又獨寵六院一路安之若素、怡然自得地穩守着她的貴妃位子,沒點本事和手段心計是做不到的,絕不單單隻靠她的美貌。”丁皇后陰沉道。
“想必是她有高人謀士在背後獻策。”心腹宮女不屑地道。
“我們丁家個個身居要職,等慧兒和雷均聯姻後,這個踐人也風光得意不了幾時了。”丁皇后冷冷地笑道。
“貴妃娘娘........”
一回到貴妃苑,就摒退身旁的宮女後,身邊的蘭兒說道:那疊芙蓉綠豆糕和靈芝酒肯定加了毒。”
“這個我當然知道。”王貴妃冷笑一聲。
“現在不是當面翻臉的時候,我雖得獨寵六宮,但皇上的寵愛能有幾時?皇宮中沉魚落雁的美人多的是,許許多多都是今天還花兒正豔的,明天便衰落枯敗凋謝了,如果女人一味的靠着男人的寵愛,那麼前面的路必是窮途末路,唯有身份地位,唯有權勢才能成爲最後勝利者。”
“娘娘不能再隱忍退讓了,好比今日,居然用下毒這樣的損招。”蘭兒進諫道。
“以丁家的的作風,一貫做事精細,既大膽冒進又不忘給自己留條後路,她不會蠢到公然毒殺我,必不會選那種立刻致命的劇毒,她所下的毒,定是那種慢性毒藥或損容顏之類的,這類毒藥一般不易察覺。”
是,她現在的勢力還不夠強大,還沒能力手段兇狠毒辣地剷除所有擋在她面前的阻礙,等她把江南的勢力籠絡在手中,她的兒子將來坐上皇位後,那時............
“貴妃娘娘所言甚是。”蘭兒點點頭。
王貴妃瞥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眸光犀利,繼而凌厲懾人。
正文 第五十七章(能和他一起並肩欣賞百花盛開的繁榮景況,是多麼讓人期待啊!)
揚州雷府
四月的天氣真好!窗外的藍天之下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一條條清澈潺潺的河流,一簇簇奼紫嫣紅的花兒。
幽靜雅緻的雷府以白玉爲磚,其主幹柱是用上等的梨花木雕琢而成,看起來很氣派;前廳後的一間佈局別緻的廂房中,丁慧玲正坐在牀邊做刺繡。
她拿在手中的是一件白色綢緞的衣袍,飄逸脫俗的白,正如他給她的感覺,這是她爲雷均縫製的。
綢緞是上等名貴的緞料,她特意讓小玉去城內有名的綢緞莊買的,只有名貴上等的緞料才能配得上他。
以前在在宰相府的時候,府裡的人就常誇她刺繡做得好,一羣丫鬟們說這話時總是開心的樣子,忍不住逗她,說她手藝這麼好,將來自己的嫁衣也一定刺繡得很美,誰能娶到她可真是天大的福分!
她又憶起爹和娘溫柔慈祥的容貌,不由得鼻子發酸,緊接着眼眶就溼潤了;她輕嘆一聲,出嫁,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詞語啊!腦海中閃現的新郎身影竟是雷均。
思及此,她的臉頰蕩起了紅暈,羞澀的樣子顯得嫺靜而溫柔。
和煦的暖陽照在她的嬌軀上,一雙水眸裡蘊含着若有所思,凝視着手中的白色綢緞的衣袍,纖細的指尖輕捏着細小靈活的繡針,神情格外專注。
她一邊繡着一邊望向窗外一次,原來她在等雷均回府。
許久,雷府的院子門口傳來了馬車軲轆的聲音,慢慢的越來越近。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她停止了手中的刺繡,側耳傾聽,有些激動。
是雷均嗎?是他嗎?他回來了?
一個失神,繡針忽地刺入指尖的肌膚,她連忙鬆手,忍着疼痛,握住傷口,可是,鮮豔的血珠還是從指尖冒出,一點一滴。
她懊悔自己的心神不寧,自嘲她像個花癡一般,心裡總想着他。
一會,“丁小姐,聽娘說你找我?”門邊一道低沉而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
丁慧玲倉促地回過頭去,一眼便看到門邊的矯健身影,心裡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和激動。
“將……軍。”她喃喃喚道,望進那雙幽深的黑眸。
“你的手指流血了?”走到她的身邊,他的雙眸落到她的手上,濃眉頓時蹙起。
她看了一下指尖上冒出的鮮血,“不礙事。”
“流血了就必須要包紮。”他不容分說地從牀邊撕了一塊小布條,細心地把布條纏上她纖細的手指。
丁慧珍的手指控制不住地發抖着,嬌羞地看着他悉心包紮的專注神情,被他觸摸到的肌膚,好似被火烤一般,灼熱而滾燙。
她感到兩人離得太近,只覺得氣血在心中翻滾,小臉頓時更加羞紅起來,又感覺這樣太過唐突了些。
可能因爲是武將的原因,包紮可謂是雷均的家常便飯,不一會兒,便包紮完畢。
“謝..........謝謝你........”她緊張得話語斷斷續續。
“下次注意些,別再傷了自己。”他瞧出她的緊張與難爲情,便出聲安撫道。
莫名的惘然,在看見她流血嬌羞的樣子時,他卻想起了那張------清澈的冷眸蒙上了淡淡的憂慮,至真至純的臉龐,那副楚楚動人的模樣,令他忍不住想要去憐愛疼惜。
他這是到底怎麼了?腦中總是她的身影!本以爲嫵媚妖嬈的陳媛媛可以替代她,使自己忘了她,然而,卻不行!
他驀地甩頭,痛恨自己總是想着那個女人,心裡疲憊不堪。
不是早已發誓,以後他不要再被人擾亂心緒,更何況還是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
他又看了一下面前的這個溫婉的絕色女子,雙眸裡閃過了一抹堅定之色。
丁慧玲羞澀地抽回了小手,點了點頭。
雷均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白色長袍,“這是什麼?”他淡淡一笑。
她的雙頰又泛紅了,“這........這是爲你做的衣袍。”
“爲我?”他揚起了濃眉,黑眸全神貫注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的表情是生氣還是愉悅。“我........我只是隨便做的,如果你不喜歡,不滿意,我重新再做。”她說得戰戰兢兢又充滿期盼。
她的話讓雷均微微地皺起了眉頭,他不再吱聲,兩人一陣緘默。
“再過些時日,便是揚州城的百花節。”他突然開口說道。
“百花盛開,那肯定很美,也很熱鬧。”她柔聲地回道。
“那時,你想不想去看看?”他又問道。
丁慧玲的一雙杏眼頓放異彩,迎上的雷均目不轉睛的視線,臉色便更紅了。
“嗯,好的。”她羞澀地點了點頭。
雷均的這句話使她一陣心神盪漾,心裡也涌起了一陣欣喜若狂。
十餘年官場的勾心鬥角造就了他威武挺拔的氣勢和從容不迫的冷靜;他的身上有着俠者的豪氣、爲官者的城府與深沉、黑暗者的陰沉兇狠、男子的飄逸俊朗和溫柔體貼,這些特質通通都令她迷戀不已。
能和他一起並肩欣賞百花盛開的繁榮景況,是多麼讓人期待啊!
正文 第五十八章(我將來會有相伴一生的良人,也絕不會是他,因爲我一點也不愛他!)
揚州雷府
王綺珍端着一碗銀耳羹輕釦丁慧玲的房門,府裡的丫鬟們都在背地裡議論紛紛,這位丁家小姐會成爲將來的將軍夫人。
這一切對她來說已毫無意義,秋水本無波,無從生漣漪,她漠然淡淡一笑。
“進來!”裡面傳來丁慧玲婉轉而溫柔的聲音。
王綺珍鎮定了一下心神,便推門而入。
丁慧玲正坐在木桌前刺繡,見王綺珍進來,便停下手中的動作,含笑凝目地看向她。
她的目光雖然很溫柔,卻隱隱有着一絲銳利,不對,那是一絲敵意!她目不轉睛地打量着王綺珍,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
王綺珍被她看得只覺一陣頭皮發麻。
想不到雷府居然有這麼美的丫鬟!婉若游龍、翩若驚鴻一般,她算是自己所見過的女人當中最勾魂奪魄的絕色,她已經很美很美了,但這丫鬟比起她來卻絲毫不遜色。
雷均是她心中愛慕渴求的英俊威武男子。因爲他,她可以忍受路途的長途跋涉來到這個飲食環境擺設都不如京城的宰相府,至於那個嫵媚妖冶的陳媛媛,她不過是一個小妾而已,根本不足掛齒,可是一想到以後,萬一這個絕色的丫鬟要跟她共享雷均,心中一時涌起骨子裡的驕傲與尊嚴全都被踐踏在地的感覺。
終究,終究她會讓他心裡和身邊只有她一人!必須只可以有她一人!
思及此,丁慧玲嘴角微微地上揚,晶瑩剔透的的雙眸依舊看着王綺珍。
“你是府裡的丫鬟?”她微微一笑,淡聲問道。
王綺珍垂手答道:“是,丁小姐。”
“我這樣緊緊盯着你看,讓你很緊張?把你嚇到了?”丁慧玲朝她走近幾步,口氣平靜裡透着冷淡。
“不是,沒有。”
“這銀耳羹很好喝。”丁慧玲沒等她講完,忽然打斷她。
她的話讓王綺珍緘默,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丁慧玲又緊盯着她道:“聽說,雷府有個與將軍有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是你嗎?”
,“是,丁小姐。”王綺珍感覺她雙眸裡隱隱有絲怒火。
“看樣子將軍好像很喜歡你呢!要不然也不會讓仇人之女進府。”丁慧玲輕柔一笑,語調卻幽然的嚇人。
“不是這樣的,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將軍把我爹孃關了起來,我只是想救父母才進府的。”王綺珍平靜地回道。
“沒有關係?”丁慧玲徑自一笑,“那你怎麼還不離開了?對雷均你可能比我還了解得多些,你覺得他會輕易地放了你的父母嗎?”
“我..........”真話往往是具有一針見血的效果,令她心中一陣刺痛,爲什麼她總是一廂情願地認爲雷均會放了她的父母?她覺得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
“可惜,你不該輕易的相信這樣的男人,行了,你也別再癡心妄想了,趕緊離府吧!”丁慧玲陰冷地微微一笑,,清脆的聲音猶如魔咒。
“你錯了,丁小姐,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雷均,我將來會有相伴一生的良人,也絕不會是他,因爲我一點也不愛他!”王綺珍斬釘截鐵地說道。
從進入雷府後,她對他,只有深深的恨意,恨他的逼迫與掠奪、恨他的殘忍與無情、恨他讓她離幸福越來越遠;恨他爲什麼要這樣?一開始給她無端的希望,後來又讓她在希望和痛楚中沉沉浮浮。
丁慧玲收回凝望向窗外的目光,轉向她,盈盈一笑。“我也是爲你好。”
頓時又恢復了一副高貴典雅的模樣,好似方纔冷漠憤怒面無表情的女人只是她的錯覺。
這時,雷均剛走到門邊,他剛想輕釦房門時,便聽到裡面傳來的話語,他的心口頓時像是被燒紅的刀刃猛刺一般,痛得他魂飛魄散。
他自以爲冰封得天衣無縫的心防,其實早已破裂了好幾道裂縫,只是他扔在撐,死命地撐,費力地撐。
不行,必須得撐,往日的血海深仇,孃的安危與幸福!他必須要做回那個冷酷無情的雷均!
思緒混亂的心,踉蹌的腳步,讓王綺珍險些撞上門邊迎面的雷均。
她不語,冷冷的眸光掃向他,晶瑩的眸底掠過滿滿的苦澀和迷茫。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緊緊的糾纏,然後慢慢分離,王綺珍便從雷均身側擦肩而過。
那冷漠清冽的眼神,令他有股難以言表的心痛,但他又隨即速速定了下心神,否認這莫名的痛楚。
正文 第五十九章(倘若我找不到,若你想要,到我身邊來,我會守護你一生一世)
王綺珍難過地飛奔出了雷府,在離雷府甚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丁慧玲的一席話現實而又殘酷,使她的身子變得好冷、好冷,身上循環流動的不像是血,倒像是寒冷的冰水。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一點一點地被埋進了冰窖,所有人齊力挖好一個龐大的冰穴,死命地將她推了進去;然後一鏟冰一鏟冰的、心狠手辣地將堅硬又冰涼的冰塊埋到她身上,她張口欲呼,卻不知道要呼喚誰,只能自己在絕望中掙扎。
許久,擡眸,看了眼天際飄過的一縷白雲,她不自覺的溼潤了雙眸,一顆心涌起了一陣酸楚。
親人團聚、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這份悄然的念想願望已長久地佔據了她的心.......
她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爹孃從前教她的歌曲,任由淚水從她的眼角慢慢滲出,可她怎麼也唱不出從前歡快的韻味,只有濃濃的悲傷與悽慘。
忽然之間,她緩緩地蹲下身子,緊緊地瑟縮在草地上哭泣。
漸漸地,哭聲由低低的啜泣轉爲肝腸寸斷的哀嚎。
良久,她才慢慢地起身。
她看着鬱鬱蔥蔥的樹木,緩緩閉上眼睛,又深深吸了口氣,擦乾了淚珠,大聲地說道:“爹、娘!珍兒很好,你們不用擔心珍兒,珍兒現在開心,想哭的時候,珍兒就放聲大笑,害怕的時候,珍兒也放聲大笑,等你們出獄後,我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所以,珍兒一定要堅強,必須要堅強.........”
令狐蕭在樹下那抹白色的倩麗身影后停住了腳步,注視着她因哭泣而微微顫動的薄削雙肩。
而此時,佇立在樹下的她,跟多年前剛認識的那個柔情似水的小女孩很不一樣了。
她變堅強了,也冷漠了,磨難好似在她心中築起了一道高高的心牆,不再單純也不再天真了。
但卻更爲吸引人!
“爹孃........珍兒好想你們......真的真的好想你們......”王綺珍渾然不知身後有人在默默地注視着她。
長年的生活磨練把他訓練得極有耐心,大約過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令狐蕭等到她不再流淚之後才慢慢走了過去。
“歌聲很動聽,是誰教你唱的?”他往前幾步走到她身旁,才慢慢地開口道。
但顯然還是把她嚇了一跳,這個膽小又溫柔的小可愛。
王綺珍被那輕柔得令人沉醉的男音嚇了一大跳。
她迅速扭頭,看到竟然是溫柔體貼的令狐蕭。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自己剛纔的狼狽樣肯定都被他瞧見了。
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歌聲吸引了我,不自覺地循聲而來。”
“過些天你就可以見到你父母了,我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些。”他溫柔地說道。
他的話語讓她的心口像被注入了暖流,教她的眼眶又微微溼了。
他就像是她在巨浪滔天之中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看着他無比真誠且溫和的雙眸。
她明白,她只剩下他可以信任了。“嗯,好的。”
一雙蒙着薄薄的迷霧般水眸透射出她的內心此時是多麼的柔弱、無所適從,教他不禁心生疼愛。
“綺珍,你看天空剛剛飛過的一對鳥兒,那是許願鳥,它會把你許的願望帶到遠方,越飛越遠,直至實現,很靈驗的,快許願啊!”他指着天空叫道。
“你許的什麼願望?”
“親人團聚、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你呢?”
他認真且全神貫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說得很專注。“求上蒼許配一個要疼她、愛她、寵她、凡事都要依她、以她爲中心、不能騙她、不許欺負她、並且家世還要好、相貌也要好能配得上我們家綺珍的良人,最重要的是-----必須要真心待她,今生今世永不變心!”
“這個世界上有這種人嗎?”
“肯定有的,願望不能實現,我負責把他帶來給你。”他柔柔地說道,兩人便這麼席地坐在草地上。
看他面容平靜溫柔如昔,溫和的嘴角輕輕一笑,神態卻如此堅定。
“你如果找不到了。”
只要她想要,他什麼都給得起。
他柔眸瞥來,似笑非笑。“倘若我找不到,若你想要,到我身邊來,我會守護你一生一世,縱然你將來不能成爲我的妻子,我願爲你終生不娶,守你一生。”
“...........”她不由得呼吸一窒,卻見他溫潤淺笑。
一生一世廝守的諾言,如誘人的糖果,多麼的甜蜜啊,她何德何能、何其有幸,能得到一個男人如此的深愛與呵護。
“嚇到你了?怕我不能兌現?”他深邃的目光熾熱地注視着她。
“沒有。”他柔和的聲、專注的目光,看得她不知所措,臉龐泛紅。
“你要相信我,我會保護你。”他堅定地脫口而出。
王綺珍軟軟應了一聲,“嗯。”
她像擁有了她所冀求的一切...........
她的心好似滿足了、平安了!
頭一回,彷徨無助時,不再只是孤身一人,慢慢舔舐心頭的傷,有人靜靜地、挨靠着、安慰着她-------百花齊放的四月,柔情的風輕輕吹過,雖有微微的寒意,卻恬靜柔和、溫暖明媚。
正文 第六十章(只要你能安安穩穩地待在雷府,我可以一直都不殺他們)
揚州雷府
王綺珍踏着輕盈的步伐,走在庭院時,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駐足凝視着滿園齊放的花朵。
即使豆蔻年華,但她的臉上卻掠過一絲難於言語的惆悵,有感於滄桑事物的變遷。
突起一陣微風了,伴着清新的味道,幾片落葉紛紛飄下。
她攤開掌心,一片落葉飛旋着輕盈的舞步悄然而至。
看着手中綠綠的葉子,心中不免充滿了悲觀傷感。
她多想離開這裡啊,離開這個令她痛苦的地方;可是她又不能魯莽行事,畢竟父母還未平安出獄,何況這麼長時間都熬過來了,也不在乎這幾天。
她一點兒也不想留在這裡,但似乎沒有其他路可走。
想着想着,接着她便輕輕吸了一口氣,眸中浮起一絲的釋然,神情明顯地放鬆了下來。
每天,她就是一直想念着她的爹、娘............
那天面對令狐蕭許下的承諾,她的腦海中居然閃過一抹那個人的身影,那一瞬之間,自己都覺得好笑荒唐不可思議。
“唉.............”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下意識地甩甩了頭。
接着就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很快便進入了房間。
冬菊見她回來,便迎了上來。
“小姐,吃點東西吧,我特地帶了點桂花糕給你,是廚娘偷偷塞給我的,你快趁熱吃了。”冬菊善解人意的在晚膳時分拿了點桂花糕來,她知道小姐已經很久都沒有品嚐過這種美味的點心了。
“嗯,好,你自己也吃點。”王綺珍應了聲走過來。
“糕點還是熱乎乎的,小心吃,免得燙着了!”冬菊關心道。
“冬菊,你這麼賢淑,以後誰要是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氣,只是跟着我,讓你........”王綺珍黯然地說道。
冬菊小臉一紅,羞澀地低下頭去,接着微微一笑。
“以後要是誰娶到小姐,纔是天大的福氣了,我不覺得苦,我就喜歡跟着小姐。”
“真是我的好冬菊!”王綺珍笑着誇讚。
“把這些全部都吃了,我剛纔在廚房已吃過了很多了。”冬菊還是笑着,在她的心中,小姐就是她的一切。
“嗯!”王綺珍點點頭。
這對主僕之間的感情令人動容,其實已由主僕而悄然變成了患難與共的姐妹也是彼此的守護者。
初春的清早,東方出現了絢爛的朝霞,預示着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天還未亮,王綺珍就已起牀,並且很快地梳洗完畢。
本想去廚房打雜,走到半路,吳媽卻讓她去伺候將軍今天的起居,也不知爲什麼,她不免有些緊張。
王綺珍捧來了一盆熱水,她穿過曲折的院落,步入另一方清幽的均苑。
雷均也已經醒了,一見她進來,黑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將軍,該梳洗了。”雲淡風輕的幽冷語調,一如她的內心,無波無緒。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水,讓他漱口洗臉。
雷均察覺到她機械式的冷漠動作,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怒氣。
是她不願服侍他嗎?不願見到他?所以這會兒才這麼不自在?
他慵懶地閉上了雙瞳,決定從腦海中拋棄這股煩人的思緒。
“爲我更衣吧。”
雷均站了起來,高大修長的身軀佇立在牀邊。
“是。”她淡然地應聲。
王綺珍擱下水盆,捧來摺疊整齊的衣袍,緩緩地走上前去,面無表情地一件件爲他穿上。
爲了方便給他穿衣,她得靠他極近,呼吸氣息之間盡是他身上熟悉的香草氣息,嚴重擾亂她平靜的心緒。
恍惚間,她的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兩人一起放紙鳶時,她不小心撞進他懷中的情景。
那落入她心間的情苗,就在那次紮了根。
可如今物事人非,快樂的時光一旦逝去,就永不再來。
雷均輕扯脣角,看着她淡然的表情,一抹難以察覺的惘然若失植入他心。
他控制不住的目光放在她身上越久,越發移不開,好似成了癮。
王綺珍的心抽顫了一下。
“爲我束髮”他魅惑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恍惚失神。
走到他身邊,她取來木梳,用手解開他發上的黑帶,黑色的髮絲順着肩膀披瀉而下,她用木梳緩緩地穿梭在他那柔順的髮絲之中。
妻爲夫束髮系冠,夫爲妻淡掃蛾眉,好似此時他們是一對夫妻,行閨房之趣、恩愛之情盡在不言中。
凌亂的髮絲瞬間重新束起。
雷均輕挑黑眉,黝黑的眼眸瞥向她。
她那雙清泉似的水眸中,激起的淡然和漣漪,額頭上散落的幾綹髮絲,卻有一股嫵媚嬌豔風情。
她又轉身端來早點。
“你放了我父母好不好?你答應過我的。”她動作嫺熟地盛好稀粥,遞給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說道。
他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她。“如果你不是開口求我,是不是永遠都對我這麼淡然?”
早知會是這樣的答案了。
一瞬間她又恢復了冷漠面容。
該死的女人!她難道不知道她的表情有多傷人?
他覺得心中沒來由的煩躁,隱約又有種發慌的感覺,偏偏他似着魔上癮一般,無法自拔,乃至還沉迷享受着這痛並快樂着的折磨。
“我是不會饒了你的父母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如果你敢............我就將他們棄屍荒野!”
極其殘忍冷酷無情的話語。
她又沉靜道:“要怎麼樣纔可以放了他們?”
“若真依我,你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她微愣,蹙眉不解地望向他。
他要什麼?自己好像從來都不知,太過深沉難測,又寡情易怒,誰能猜透他究竟想要什麼?
“只要你能安安穩穩地待在雷府,我可以一直都不殺他們。”他殘酷地說道。
這是一個多少自私的男人啊!
難道讓她留在他的身邊是如此的痛苦?看她萬般無奈、不情願的樣子,一臉的冷漠疏離。
他忽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胃口盡失。
陰寒着臉,拂袖而去。
正文 第六十一章(小白兔你好可愛哦,雪白雪白的,真漂亮,迷路了?找不到爹孃害怕了?)
那日雷均拂袖而去後,兩人便未再碰過面。她每天會主動做一些打掃院子洗衣之類的雜活,自那宰相府的丁小姐來了之後,那些人都沒空來找她麻煩了,這樣她倒也落得清靜,想着很快就可以見到父母了,美好喜悅的憧憬日益濃烈。
此時,淙淙的河水自她的手指間流過,宛如生命力的脈搏似的在不停地流動着,使人感受到自然生命無窮的力量;生活就是如這流水一般,有人平淡,有人行如流水,瀟灑自如,她很想做第二種,想着便露出一抹歡快的微笑,發自內心涌出的是一股清澈敞亮的愉悅感。
許久,髒污的衣物便被她洗滌乾淨,接着就拎着洗衣籃向雷府走去,半路卻突然停下了歡快的步伐。
“啊?什麼聲音?”
她微蹙柳葉眉,聚精會神地側耳聆聽。
這條河流距雷府較近,她時常過來洗衣刷物,還從來都沒有聽過這等稀奇古怪的聲音,而傳來的窸窸窣窣聲響,聽起來好似.........
那是一陣細小的磨牙聲!
“好像是小兔子耶!只有小兔子纔會磨牙。”
她思索着,內心不敢肯定,因爲這聲音太不尋常,不過,仔細聽來像是匆促中夾着少許恐慌不安.......好似在急需求助。
難道是迷路的小兔子受傷了?
她便急忙循聲前往一探到底。
微風輕輕的吹過稀疏的樹林,沙沙作響,她卻一點也不害怕、不膽怯,毫不退縮地繼續往前走去。
王子俊快活自在地躺在一棵大樹上,用頭枕着手臂閉目養神,,閉着雙眸感受着微風拂面時的溫柔以及沙沙聲響的樹葉聲。
幾日前,他奉王貴妃之命來到揚州打探實情,最近已在雷府附近偷偷盤旋偵查了一些時日,近日來異常繁忙,便匿藏在此小憩片刻。
他雖和王貴妃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妹妹卻待他極好,爲了幫助妹妹實現理想,他願意赴湯蹈火,自他悄悄來到揚州後,便馬不停蹄地開始穿梭於揚州府、權勢家族、黑暗組織之間收集信息。
今天,他就一直在雷府附近晃盪,這次南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摒棄了複雜的思緒之後,他便又閉上雙目開始假寐。
在溫暖的陽光下、愜人的春風中,他幾乎快要沉沉入睡時,耳邊卻響起了幽幽的聲音,他便警覺地擡頭東張西望。
是什麼聲音?似乎是某種動物的哀鳴聲。
王子俊納悶地朝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不遠處的草叢縫隙間一個白色的東西一直在動。
放眼仔細一瞧,原來是一隻受傷的小白兔。
它的步伐踉蹌,就像隨時要跌倒一樣,一拐一拐的走得跌跌撞撞,還不時發出微微的咕咕低鳴聲,一副痛苦萬分的表情。
真是可憐兮兮的小傢伙!
王子俊正想置之不理時,敏捷地聽見一陣響聲在慢慢靠近。
他擡起頭看去,是個柔弱而纖細的少女,非常年輕,看樣子絕對不超過二十歲。
大概是這少女也聽見了小白兔的哀鳴聲吧。
她慢慢地走了過來,越走越近,近得足夠讓他看清她的樣貌時,他倏忽呆住了,目光完全無法從那少女身上移開。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顯赫的國舅身份,再美麗、再仙、再妖豔的女人他都見過,但是眼前這個純真清純的少女,卻是那麼的吸引人。
雖然少女一身簡單樸素破舊的衣裙,但卻很美,不是妖豔的美,而是那種清新脫俗、純真潔淨的美,這種氣質的美讓人沉醉着迷。
一縷和煦的暖陽照在她的身上,使她的肌膚顯得更加晶瑩透亮、白希純淨,宛如凝脂一般散着瑩瑩光澤,美得令人窒息!
這少女是何許人也?爲什麼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雷府附近的樹林裡?
可能是墜入凡塵的仙子吧!
如果她真是仙子下凡,又怎會身着破舊的樸素衣裙,看她手上拎的是洗衣籃。
這少女可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吧!
這時,仙子一般的少女已快步走到了小白兔的身邊。
受傷的小白兔好像感受到她的溫暖善意,並沒有驚恐想要逃跑,嘴裡仍發出咕咕的求助低鳴聲,少女連忙放下手中拎着的洗衣籃,蹲到小白兔的身邊。
王子俊繼續待在樹上觀察她。
“小白兔你好可愛哦,雪白雪白的,真漂亮,迷路了?找不到爹孃害怕了?傷得不輕哦,小乖乖,別害怕,姐姐來幫你。”少女溫柔地察看了它一會說道。
然後就將它躺在綠色的草地上,接着便起身四周尋找着什麼。
不一會兒,她便發出一聲嬌呼。
“找你這麼久,原來在這裡。”
少女快步走向另一邊的大樹邊,彎下身子摘採了幾片形狀奇特的綠褐色小草葉。
這是揚州城常見的一種中藥草,具有非常好的止血消炎、緩解皮膚割傷或拉傷刺痛感的功效。
上次她在雷府受傷,就是冬菊採來這種草藥,她的傷才得以痊癒,所以她有時來洗衣便摘採些藥草帶回去。以備不時之需。
她拿着小草藥蹲到小白兔的身旁,把藥草揉碎了給它敷上,溫柔地說道:“小乖乖,還好你傷得不重,再忍耐一會,就可以走路回家找爹孃了,下次不可以以再調皮了,要小心哦,要時刻提防獵人的陷阱哦!姐姐好喜歡你哦!你還真好看!”
聽着少女對小白兔的對話,王子俊的脣角微微上揚,極力忍耐着自己想要放聲大笑的念頭。
從這個可愛少女的行爲舉止和語言談吐來看,她除了有一張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外,更有一顆純潔慈悲善良溫柔的心,使她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迷人的神韻。
一會她又用纖長的雙手輕輕地撫摸着小白兔,動作是那麼的溫柔優雅,好似世界上再怎麼重的傷在她輕柔的手下就能很快的痊癒。
一瞬間,他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這雙溫柔纖細的雙手能否撫平他心中的煩躁與憂愁?
這個念頭快得讓他無法觸摸,使他恍惚失神,下意識地直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