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雪癡癡的望着破敗的宅院,緩緩步上滿布塵土的臺階,推開了那兩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她走過落葉堆積的青石板路,再穿過空無一物的前廳,接着繞過雜草叢生的花園,便看到了那一池殘敗的白蓮。
她坐在池邊灰白的護欄上,輕輕蕩着兩條腿,想起了爹爹寬闊的胸膛,哥哥長着繭子卻很溫暖的大手,姊姊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以及孃親帶着香氣的懷抱。
雪兒好想你們!
滿目的蒼涼中,一抹豔紅在護欄上靜坐,背後長長的銀色髮絲隨風飛舞,一切唯美得似一幅畫,畫中帶着無盡的悲傷。
“凌若雪——”
伴着一聲大喝,凌若雪只覺腰上一緊,接着身子一個騰空,雙腳將將着地,便被緊緊擁進一個堅硬的胸膛。
“王爺”她驚呼。
蕭亦宸深深的凝視着她,猛的將她的頭按入自己懷中,雙臂緊緊的圈着她。良久,說到“我還以爲你要,你要”
“王爺是以爲我要自盡麼?”凌若雪掙扎着擡起頭,看向他,略帶自嘲的語氣令他身子一僵,圈着她身子的雙臂不覺的減了不少力道。
她掙脫他的懷抱,轉身面向蓮花池,臉上是少見的蒼涼。
“若是想死,三年前”她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髮絲,繼續說到;“就已經死了。”
蕭亦宸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只靜靜望着她的背影。
“宸王,你走吧。”
“你讓我走?”似不可置信,他驚呼道。
“是,我讓你走。”凌若雪轉過身子,悲傷的雙眸直直望着他。“你當知,我有多恨你。”
無視蕭亦宸哀痛的神色,她繼續說到“那日在王府見你們那般光鮮,我就更恨你們,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你們,都巴不得我早些死掉。”落寞的話語,悲傷的女子,蕭亦宸的心狠狠疼着。
“那時候,我真的以爲自己死定了。”她的視線越過蓮花池望向火紅的天際,低沉的嗓音輕柔的訴說着那段苦痛的日子。
“那日我從山崖掉下,被一採藥的女子所救,我以爲自己遇上了好心人,卻原來這世上當真沒有那麼便宜的事。”她頓了頓,復又說到“她本想將我用來試藥,不想三日後,我開始快速的衰老,又過了兩日,已是鶴髮雞皮,儼然一副八旬老太的模樣。她翻遍家中醫典,才知我身中“紅顏燼”。知她解不了此毒,我求她讓我死得痛快點,她卻在我口中塞進一粒藥丸,將我丟進了冰窟裡。”
眼角有淚珠滑落,她毫無所覺,仍凝神望着遠處,繼續說到“躺在冰塊中,身體雖已經凍僵,我的意識卻是清醒的,仍然能感受到那徹骨的寒冷。一年,我整整在那凍了一年,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年,我很想昏睡過去,那樣時間就沒那麼難捱了,可是冰窖裡實在太冷,勉強入睡,還是被意識中的嚴寒所迫,很快就又醒來。”
她轉過身子面向蕭亦宸,被淚水浸透的面上哀色盡現。“我體內的毒雖解了,但終究拖了太久,頭髮就成了這樣。”
蕭亦宸在見到滿頭銀髮的她時就想到她能活下來定是經歷了很多磨難,卻沒想到她竟是這樣活下來的。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被刻意掩藏的那絲似有若無的悸動重又漫上心頭,他伸手將她摟進懷中,右手一下下輕撫着她銀白的髮絲,溫柔的說到。
“我們回家!”被擁在懷中的凌若雪,擡眸深深看着荒涼的院子,嘴角泛上一絲冷笑。我淩氏族人,你們若真的在天有靈,就保佑雪兒早日報仇雪恨吧。一陣疾風吹得院中枯樹沙沙作響,似是在附和她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