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大妮說話的楊紅英,聽着閆氏的怒罵聲,她轉過身子,愕然的望着往她撲過來的閆氏。
“楊紅英,你個爛肚腸的臭婆娘,你害死了我家金鎖,還我兒子的命!”閆氏揪着楊紅英的衣裳紅着眼,大罵着。
“閆氏,你要做啥?誰害死你家金鎖?你別血口噴人?”楊紅英氣的臉上肉都抽搐着。
閆氏用手使勁的拉扯着楊紅英,又衝她臉上啐口唾沫,“呸!你個黑臉的寡婦,不是你記恨我家金鎖打了你兒子,好端端的我兒子咋會溺死在河裡呢!”
楊紅英想到春花說的話,她沒想到閆氏當真要訛她了,就一把推開了閆氏,“閆氏,我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別想誣賴我!”
閆氏原本就打不過楊紅英,昨兒捱了打又在山上尋兒子折騰了大半夜,剛纔又瞧見了兒子的悽慘樣子,身心嚴重的受創,被楊紅英一推,當即摔倒在地。
大妮瞧着楊紅英暫時吃不了虧,就拉着春麗往家回,她要趕快把這事回家說說,讓家裡人儘快的拿個主意。
吳大賴剛把他的死兒子拖進葉家院子,返回來瞧見自家媳婦被楊紅英推到,罵着撲過去,“你個死肥豬,敢打我媳婦,我打死你!”
楊紅英冷笑着,“咋滴?你個大賴子,今兒也想動手打人好得很,老孃就成全你!”
吳大賴還沒碰到楊紅英,就被楊紅英的大巴掌給拍暈了。
楊紅英想到婆婆沒在家,倆兒子在老宅裡住着,她衝着閆氏說着,“閆氏,你個作死的,把你的死兒子弄進我家院子,我的家就交給你倆口子了,你愛咋整咋整!”
楊紅英說罷就往順着大路往老宅去。
村裡人瞧着閆氏兩口子的醜態,都有些想笑,不過想着他倆死了兒子,他們瞧熱鬧也不能太過分,就都憋着笑。
大彪娘撇着嘴,衝着瞧熱鬧的村裡人說着,“走吧,連里正都被他們氣走了,楊紅英這小媳婦也去了老宅,咱也不瞅這倆丟人的貨了,回家做飯去!”
村裡的婆娘們都四下散開各自回家。
春花回家轉了圈,又出來瞧閆氏的笑話。
她從葉家的屋後轉了過來,大路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閆氏兩口子堵住了葉家的大門,那死了的金鎖八成是弄進了葉家的院子。
春花心裡暗罵,這缺德的倆口子把死兒子放在人家院子裡,這不是給人家添晦氣的嗎,還不知道這事咋結局呢。
她遠遠的瞅了閆氏一眼,替楊紅英嘆了口氣,就轉身回了家。
閆氏紅着眼瞅着院子裡地上的兒子,她想到楊紅英這臭婆娘竟然躲回了葉家老宅,胸口窩着疼,不行,要儘快上安順衙門告狀,自家兒子不能白死。
她從地上站起身子,望眼大門裡邊的男人,“大賴,你就在這裡守着咱兒子,我回孃家拿些銀錢直接去衙門告狀,咱兒子不能白死,告了官楊紅英那臭婆娘不抵命,也要給賠咱好多的銀子!”
才聽媳婦要他在這裡守着死了的兒子,吳大賴還有些不情願,可是接下來聽說能讓楊紅英賠他們好多的銀子。
吳大賴連連點頭,臉上竟然有了笑容,“媳婦,你去吧,我一定瞧好咱兒子,誰也別想動他一根寒毛!”
閆氏剛轉過身子,吳大賴就過來拉着她胳膊,央求着,“媳婦,我從一大早到這會是水米沒沾呀了,你就給我弄幾個銅板我好買些吃的墊墊肚子啊。”
閆氏心裡也是一酸,她可憐孩子心裡難過,就是肉端在她面前也吃不下去,可是自家男人就是個沒出息的,自個腰裡哪裡還有一個銅板呀,這去安順的盤纏錢還沒有呢。
閆氏的眼往葉家院子裡瞅時,瞥見了楊紅英曬的乾菜,她心裡有了主意,“大賴,你稍微忍忍,把咱兒子抱到楊紅英那蠢婆娘的牀上,我這就去給你做些吃的!”
聽到有好吃的,吳大賴咬緊牙根把兒子拖到西廂,真的放到了楊紅英的牀鋪上。
閆氏拐着腿進了葉家廚房,她瞧着瓦缸裡裝的滿滿的都是白米和白麪,竹筐裡還放了半筐雞蛋,眼紅的要滴血,瞧瞧人家過的這才叫日子啊。
閆氏把竈火點燃,鍋了添了大半鍋的水,挖了大半盆的白米做乾飯。
又在另一個竈上添了小鍋水,把楊紅英的半筐雞蛋全放進鍋裡煮着。
等着雞蛋煮熟,閆氏又用廚房裡的油炒了一鍋的雜菜。
飯做好,她和吳大賴就蹲在葉家廚房開始吃飯。
閆氏端着飯碗,想到在院子裡躺着的兒子,喉嚨就一陣發緊。
她把碗重重的放下,眼淚想斷了線的珠子,心裡難過,實在是吃不下東西。
吳大賴卻悶頭猛吃,接連吃了三大碗的乾飯。
他滿足的用手摸着吃撐了的肚子,感慨着,“媳婦,咱家要是能有這好飯菜就好了,我也不出氣瞎胡轉悠了。”
閆氏正在往小揹簍裡裝煮熟的雞蛋,聽到這話,回頭衝他瞪了一眼,“你個廢物就知道吃,你咋不幹活呢?”
吳大賴靠在葉家廚房的門檻上,把腿伸的老長,衝閆氏發着牢騷,“我就知道你又說我懶,那人家楊紅英不也是個婆娘,連個男人也沒有,瞧人家咋能掙恁多的銀子,你咋沒那本事呢?”
閆氏給吳大賴留下五個雞蛋,把廚房裡的白麪和白米各自裝了一些,最後把鍋裡撈出的雞蛋都裝在揹簍上面,想着去孃家借錢也不能總空着手。
“大賴,這五個雞蛋你留着慢些吃,我去安順最快也要明兒後晌才能回來,這廚房裡還有半鍋乾飯,你就湊合着吃罷!”閆氏把雞蛋遞給吳大賴,“我這就走了,你也別待在廚房了,還去大門口蹲着去,誰的話也別聽,就死賴在這裡,等我把安順的大官找來,個咱兒子報仇雪恨!”
吳大賴瞧着一旁的竹揹簍裡有三四十個雞蛋,媳婦就給他五個,心裡就不樂意,“媳婦,你背恁多的雞蛋,咋纔給我五個,再多給我幾個吧。”
閆氏沒法子,又給吳大賴拿了倆,衝沒好氣的說着,“就這吧,這雞蛋我要拿去送人的,你以爲都是我自個吃的!”
閆氏回了孃家,哭訴了自家的遭遇,張嘴要借銀子去告狀,她倆嫂子瞧着她這回還拿來不少的好東西,就沒再多言語,冷着臉瞧她笑話。
閆氏的老爹長嘆口氣,“丫頭,不是你爹要給你潑涼水,那上衙門告狀可不是咱窮老百姓做的事,你就聽爹的話,把這一兩銀子拿回去把金鎖好好的安葬了,那孩子跟着你和大賴可沒享過一日的福啊,你咋忍心讓他死了,還不得入土爲安呢!”
閆氏咬牙切齒的說着,“爹,我不想讓金鎖白死,他葉家在花溪就是個單門獨戶,他們也太欺負人了,不就是仗着他家的小毛丫頭賺了一些銀子,我咽不下這口氣,一定去衙門告官把他們扳倒!”
閆氏在家是幺女,從小也是手捧着長大的,她孃家的日子也都湊合能過,哪裡能想到嫁了吳大賴這個不爭氣的懶貨,這日子是越過越艱難,孃家也沒少貼補她。
她爹搖搖頭,“丫頭,你不聽你爹的話,定會摔個大跟頭的!”
“爹,你別說了,我主意一定,我這就走了,不會連累你們的!”閆氏說着把那一兩銀子拿上,轉身走出了孃家。
她出了村子剛好又碰到往青田鎮去的牛車,到了青田鎮,又急匆匆的找到了去安順的牛車。
等閆氏匆忙趕到安順已經是酉時末了,她不斷向路人打聽着衙門在哪。
找到衙門,天已經是徹底的黑透,守門的小衙役正要把大門關上。
閆氏見自個好不容易來到地方,衙門卻要關門,她急忙大聲喊着,“小大人,你們可別關門啊,我有冤屈啊,讓我進去見見你們的大老爺吧?”
那倆衙役對望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們擡腳走了出來。
見閆氏渾身上下髒的不成樣子,那小衙役不屑的撇着嘴,望着閆氏,“你這婆娘真不懂事,你有冤屈,想見我們老爺,也要等到明兒,這都啥時辰了?我們老爺不吃飯,不睡覺,專門候着你!”
“就是,你趕快離開吧,明兒一早再來,我們要關門回去吃飯了!”最後出來的小衙役把話說完,就拉住同伴重新走了進去把大門關上了。
閆氏一直跪趴在地上聲哭嚎,說她的兒子被人家害死了,是來告狀的。
雖然大街上行人稀少,可是閆氏伏在衙門外面哭訴着,也引來不少瞧熱鬧的閒人。
範正明出外辦事回來,正準備走側門回後衙,瞥見衙門正門外圍了一羣人,他就讓小壯把馬車停下。
小壯停住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撥開人羣,嘴裡喊着,“大夥都快些讓開,我家老爺回來了!”
範正明從馬車上下來,走到閆氏近前。
閆氏聽說是縣太爺回來了,就擡起頭想瞅瞅縣太爺是個啥樣子,可是卻瞧到了小壯,心裡頓時涼了半截,暗中後悔自個太莽撞,這小子不就是從葉家出來的那個奴才,如今竟然跟了縣太爺。
越想她的臉色越是難看,自個已經是騎虎難下,這下該咋辦,心裡又惶恐起來。
範正明瞧着閆氏的臉上青紫紅腫,眼神和表情不斷變幻,心裡有些疑惑。
不過瞧着她渾身都是髒兮兮的,他也有些同情,就開了口,“你這婦人要是沒有多大的事情,先回去歇着,明兒衙門開堂,你再來也不晚!”
聽到範正明說話客氣,閆氏心裡又有了一絲的勇氣,想到當初葉家的小丫頭不是來告楊紅英,就把那毒婦給抓到了衙門,狠打了一頓板子,這縣太爺肯定是個好官。
“大老爺呀,我兒子被人推河裡淹死了,你要爲我做主啊!”想到這些閆氏哭喊着爬到範正明跟前,想要去抱他的雙腿。
“閆氏,你個臭婆娘,我們老爺的身子也是你這髒手能碰的!”小壯伸出手把閆氏拖開。
閆氏朝小壯恨恨的瞪了一眼,用倆手捂臉哭的更加厲害,“啊呀,大老爺呀,我的兒子死的冤啊,你快救救我們吧,我們要被惡人欺負死了!”
瞧到小壯罵閆氏,範正明就問起小壯,“小壯,你認識這婦人?”
“老爺,你沒見過他,可是前些日子在衙門大牢裡蹲了好些時候的那個吳大賴,老爺肯定還記得吧,那就是她當家的,她倆口子在村裡專門做壞事!”小壯三言兩語就把閆氏的老底揭了出來。
“大老爺,你別聽這孩子胡說,他壓根就不是我們花溪的老戶人家,他哪裡知道誰是好誰歹呀,我兒子真的被人害死了,就是幾個月前被你們抓到衙門的那個楊紅英,你要是不信就派人去花溪瞧瞧,我不敢說瞎話騙人的!”閆氏聽到小壯說自家的賴話,急忙給範正明解釋。
聽到她幾次說起兒子被人害死,範正明想到,這村子裡平素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好說,這已經牽扯了人命官司,他斷不能再坐視不理。
他略微沉吟一下,忽然想到這是花溪的事情,明兒就是劉樹青帶着新媳婦回門,這事就先交給他去查看一下,不是正好解決了難題。
把事情理順,範正明就做出了決定,“小壯,你把這閆氏帶到衙門院子裡,先交給你們竈上做飯的黃嬸,這事我自有安排!”
小壯瞧着範正明徑直從側門進了衙門院子,就惡狠狠的衝閆氏說着,“你個臭婆娘,先等會子!”小壯把馬車趕進院子裡,又出來把閆氏帶到了後衙交給了黃嬸子。
他想到這閆是是來衙門告楊紅英的,就想到要趕快去給葉婉馨報個信。
葉婉馨帶着宏兒正和崔雲容嬉鬧,就瞧着小壯黑着臉進了鋪子。
她不禁疑惑,“小壯,你咋這時辰來了?有啥要緊事呀?”
“姑娘,你明兒一早趕快去衙門一趟吧,村裡的閆氏剛剛跑到衙門,說是你嬸孃把他兒子害死了,老爺已經答應明兒替她做主呢!”小壯憂心忡忡的說着。
“啊,你說是閆氏來了,她的兒子不是那個瘸子嗎,說我嬸孃害死了,我不信!”葉婉馨搖着頭,咋着也不敢相信嬸孃會殺人,這幾個月嬸孃變了好多。昨兒英子姑出門,嬸孃爲了幹活,送去了添箱禮,連席面都沒吃。
葉婉馨把小壯送走,她就去找舅舅,和舅舅說起了這事,舅舅就帶着她和宏兒連夜趕回花溪。
亥時初,葉婉馨他們回到了家裡,見家裡人都睡下了,想着事關重大,她就把娘叫了起來。
敏娘睡的有些迷糊,望着堂屋坐着的敏強和宏兒,就問着自家女兒,“馨兒,你們咋這會回來了?”
葉婉馨盯着娘問着,“娘,閆氏的兒子是不是死了?咋死的?”
聽到女兒的話,敏孃的睡意也被嚇醒了,“馨兒,是真的,聽說是在河裡撈出來的,你不知道那閆氏竟然說是你嬸孃害死了金鎖,還把金鎖放進你嬸孃的牀鋪上,吳大賴也住進了你嬸孃的家裡,如今你嬸孃和大寶,小寶都嚇的不敢回去,他們這會就住在咱家裡!”
“娘,她兒子是在河裡淹死的,咋能訛上我嬸孃呢?”葉婉馨是越聽越糊塗了。
範氏也打這哈欠從外面進來,“馨兒,我聽大寶後晌說了,是英子走後,他哥倆和那個金鎖在一個桌子上吃飯,那孩子嘴賤罵了他,這哥倆就把那金鎖揍了一頓!”
“後來金鎖回家和閆氏告狀,閆氏還來和你嬸孃打了一架呢!再後來,金鎖就不見了,到了那日夜裡,里正還來咱家要你王伯幫他找人,他們在山上找了大半夜,也沒瞧到人影,到了今兒早上,還是你春花嬸子在河邊洗衣裳,才發現了河裡的金鎖!”
聽到外婆把這事說了個清楚,葉婉馨就明白了,閆氏是想借着兒子的死來說事,想訛詐一筆銀子,她也不確定嬸孃到底會不會把人推進水裡。
“娘,你去把我嬸孃叫起來吧,閆氏那賤婆娘已經把我嬸孃告到了衙門裡,我要仔細的問清楚!”葉婉馨吩咐着娘去叫嬸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