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屠蘇的出現讓衆人很是詫異。
八部尊神幾乎耗空了葉屠蘇的靈念,又是一劍蒼穹,葉屠蘇此刻應該除了挺屍以外,根本做不了其他事情了,但是,偏偏葉屠蘇站起來了,還從背後抱住靳香川,十字緊扣着將靳香差給鎖住。
不過,靳香川稍微掙扎了幾下便發現葉屠蘇只強弩之末,完全是憑藉着意志站起來的,那雙臂根本鎖的不緊。
葉屠蘇的意志,靳香川早在冰刀山就見識過,很值得敬佩,但這世間很多事不是單憑意志就足夠了。
所以,靳香川打算掙開葉屠蘇。
但是,靳香川很快便發現自己錯了,因爲,他掙不開葉屠蘇!
有些事真的單憑意志就足夠了!
“往這裡刺!”葉屠蘇指着靳香川的胸口道:“就刺這兒!”
駱成君自然知道往那裡刺下去的意思,想要幹掉靳香川,那一劍的威力絕不會小,而威力不小的一劍,自然不可能只刺中靳香川,還會刺中站在靳香川后面的葉屠蘇。
駱成君沒有告訴葉屠蘇他會死,也沒有問他爲什麼,他想說的,葉屠蘇都知道,即便知道,葉屠蘇還是讓他刺下去,那自然就沒什麼好問的。
所以,駱成君點頭道:“好!”
駱成君舉劍,那九劫卻邪的劍身上魔性再現,如同一條一條細小的蛇,繚繞着,顯的很是邪異!
“瘋了!”
靳香川腹誹的罵着,一個竟然讓對方連着自己一起刺,一個竟然還真的能刺下去!
靳香川努力掙扎着,但葉屠蘇十指緊扣,看似並不緊,卻又死死的掐住,硬是讓靳香川無法掙脫,靳香川只能努力的運起靈念,想要藉着靈唸的衝擊將葉屠蘇給推開。
也就在這剎那,駱成君舉劍了。
駱成君的表情顯的淡漠,甚至有些冷酷,似乎根本不在乎葉屠蘇的死活,九劫卻邪環繞的魔性慢慢凝聚,讓九劫卻邪被包裹着化成一柄黑劍。
“天劍七式!”駱成君低喝道:“劍之謠!”
駱成君的身體矮低,非常的低,看起來只比蹲着高一些,伸手從劍柄抹過,一直抹到劍尖之處,黑色的煙霧便飄蕩而起,緊接着,駱成君的身影閃過。
伴隨着那鬼魅般掠過的身影,還有九劫缺邪劍身上綻放出來的劍光。
邪異,妖冶,透着肅殺跟死寂。
靳香川大喝道:“放開我!”
葉屠蘇咬牙,身上同樣爆發出靈念,也是他最後的靈念,苦苦抵擋着靳香川的靈念衝擊,整個人都彷彿要被震碎一般,但是,葉屠蘇終究沒有鬆手。
“把你的力量……”葉屠蘇喝道:“借給我!”
血染霓裳一直安靜的躺在地上,直到葉屠蘇大聲的呼喊,那劍身上才陡然迸發出血紅的光芒,透着森然的殺意,匯聚着澎湃的靈念流淌着進入葉屠蘇的體內,幫着葉屠蘇抵擋着靳香川的靈念衝擊。
這時候,駱成君已然到了靳香川的跟前。
駱成君拔劍,很慢很慢,但那劍尖劃過靳香川眼前的時候,卻又突然變的快起來,快的讓人連劍光都看不到。
駱成君一共出了七劍,然後緩緩的起身,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靳香川跟葉屠蘇依舊站立着,彷彿什麼事情都未曾發生過那般。
但是,下一刻……
靳香川的身上爆發出劍道漆黑的劍光,交錯縱橫,一共七道,在靳香川身上帶出七道傷口,每一道都足有小臂的長短,看起來像是將靳香川的身體直接斬裂一般。
駱成君的那一劍就像是一首優美而動聽的童謠,輕輕吟念着一首關於劍的故事,一共有七劍,每一劍都不同,每一劍的故事都不同,聽完這些故事,感受完這些劍,便應該在童謠的輕唱中安靜而滿足的死去。
因爲,這一劍叫做劍之謠。
撲通!
靳香川向前撲倒,摔倒在地!
葉屠蘇向後倒下,身前血花燦爛!
靳香川略顯痛苦的捏緊拳頭道:“我不甘心!”
葉屠蘇笑道:“我很開心!”
這一劍不見得是駱成君最狠的一劍,也不見得是最霸道的一劍,甚至不見得是威力最大的一劍,但是,這是殺人的一劍。
靳香川的臉色顯出一絲猙獰,因爲他很痛苦,要忍受痛苦,自然猙獰了些。
駱成君那一劍的恐怖並非是劍,而是劍身上纏繞的魔性,每一劍斬過,便會送入一道魔性,每一道魔性的效果又全都不同,想要驅逐這七道魔性根本沒有可能,因爲,沒有時間,在想辦法將那些魔性驅逐出去之前,靳香川就會被那些魔性侵蝕身體,徹底的被吞沒。
片刻後,靳香川翻了個身,讓自己仰躺着看向天空道:“我也許會死,但我沒有輸。”
是的,靳香川也許會死,但還沒有輸!
因爲,天空依舊是黑色的。
當靳香川倒下的時候,峰頂的陣紋便失去了光彩,但是,那漆夜尤在,天空中那片漆黑的色澤還未退去,六夜深邃從天空中落下,站到衆人的跟前。
葉屠蘇咳嗽着,張嘴便是血沫從嘴間涌出,靳香川捱了幾劍,葉屠蘇便捱了幾劍,此刻葉屠蘇自然也是重傷,連動下手指都能感覺到劇痛無比。
即便如此,葉屠蘇依舊擡起頭,看着六夜深邃道:“那輪月亮已經在天上了。”
六夜深邃道:“神月本就是漆夜的一部分。”
葉屠蘇道:“但是,有光明,天道便不會出現。”
六夜深邃道:“我可以去找。”
葉屠蘇道:“也許要花很多時間。”
六夜深邃道:“時間這種東西對我而言似乎很沒有意義。”
這着實是句大實話,無論是天道還是漆夜,他們都從天外的那片虛空混沌中誕生,他們凌駕於世界之上,他們擁有無盡的碎月,度過了無數個年頭,時間這種東西,對他們而言的確很沒有意義。
葉屠蘇嘆口氣道:“爲什麼這般執着?”
六夜深邃道:“因爲有人向我祈願,希望天道能夠消失,就像人們向天道祈願,希望擁有光明,天道便必須賜於世界光明一樣,我因祈願而存在,便必須完成祈願,不然,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葉屠蘇還想說話,卻咳的更爲劇烈,不斷的有血水從嘴角流淌出來了。
一柄劍蹲在葉屠蘇的身邊,摸出一個瓷瓶,倒出藥丸送進葉屠蘇的嘴裡道:“別說話,消化藥性,只要有靈念,你的傷勢無論多重都能恢復過來。”
葉屠蘇的那具身外化身是人間道,的確有不凡之處,饒是被駱成君砍的不成人形,那傷勢依舊在恢復着,顯然駱成君那一劍還不足以毀滅人間道,只是那傷勢恢復的非常緩慢,因爲,葉屠蘇的靈念已經枯竭了,而一柄劍餵給葉屠蘇的丹藥,自然是能夠快速恢復靈唸的丹藥。
“沒有的。”葉屠蘇抹了把嘴角道:“命魂碎了!”
葉屠蘇的命魂當然不是真的碎了,而是留存於身外化身中的那道命魂在承受靳香川的靈念衝擊時被震的粉碎,所以,那道命魂將消失,回到本尊的體內,自然無法再留存於這具身體之中,無論有什麼靈丹妙藥,也都無法將葉屠蘇給救回來,因爲,葉屠蘇沒死,只是犧牲掉了身外化的命魂跟意識。
“天下的事情交給你們……”葉屠蘇擡頭看了一眼依舊懸於空中的十二夜詠夜道:“幫我救她!”
一柄劍點頭道:“好!”
“記住。”葉屠蘇拉着一柄劍道:“我在天上!”
葉屠蘇說完這話,眼皮便不由耷拉下來,覺得很是沉重,因爲很累,身體裡的靈念已經徹底枯竭了,自然也無法再維繫住命魂,那意識也因此一點一點的消散。
六夜深邃直到葉屠蘇徹底失去意識,才突然開口向着白雲京道:“你想要力量麼?”
白雲京微微垂首,隨即單膝跪落在地。
六夜深邃猛的向葉屠蘇留下的那具身體出手,一柄劍立刻揮劍而出,卻迎上了一團漆黑的霧氣,迎上一柄劍的九幽承影,那近乎透明的劍身竟然彎出了一道弧線,被那黑霧給生生的頂了回來,緊接着,那黑霧中化出一道細線,便朝着地上那具身體捲去,卻也在這剎那,一柄新的劍橫了出來,帶着幾絲邪異,將那黑霧斬斷。
駱成君微笑道:“那是他的東西,他不在,不代表你就能碰!”
六夜深邃歪着腦袋,似乎真的在思考一般,隨即伸手將那片黑霧給收了回去,只不過,掠過三十七身邊的時候,便將三十七的身子給就此捲走,隨即信手丟給白雲京。
白雲京低語道:“我需要做什麼?”
六夜深邃道:“即便有神月,漆夜依舊不會褪色,月亮本就只有漆夜存在的時候纔會出現。”
月亮的光輝是希望,卻不是光明!
月亮能夠給人帶去期盼的希望,讓人期待着光明的到來,卻也僅此而已,無論是月光,還是星光,終究取代不了真正的光明,當人們看着漆夜中的月光,滿懷着希望,等待着光明來到時,卻發現那漆黑的夜色始終不曾褪去,他們所希望的光明從未到來,那時候,即便那淡淡的月光能夠給他們帶來一絲慰藉又如何?
靳香川太急了!
只是一輪月亮而已,便讓他急了!
六夜深邃看着白雲京道:“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你所得到的,只要漆夜還在!”
白雲京肅然,他明白六夜深邃的意思,他所想要的,他所能得到的,不外乎曾經是靳香川所想要的,曾經所想要得到的。
看了眼躺在地上,始終沒能瞑目的靳香川,白雲京低語道:“我懂了!”
那星辰鎖忽然的盤旋起來,如同一條通天的階梯,落於白雲京的腳下,將白雲京向着空中託去,落在十二夜詠夜的身邊。
十二夜詠夜還在,漆夜自然不會消退!
白雲京要做的便是讓這片天永遠的黑下去!
六夜深邃看着峰頂的其他人道:“我要去找天道!”
這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是,所有人都明白意思,六夜深邃在問他們。
攔,或者,不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