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亮能升多高?
誰也不知道,靳香川只知道,如果那月亮再往上升,便會飛到天上,自己便再也無法將那月亮拽下來,當然也再無法引出天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
靳香川面色微沉,看着駱成君道:“你想死,我成全你。”
靳香川再次的一掌向前拍出,一方手印落於身前,只不過,這次的手印卻略有不同,當靳香川一掌拍出的時候,那方掌印並非先前那般金燦燦的,而是環繞着黑氣,透着一股邪異,同時靳香川腳下的陣紋也是幽光迸現,顯的詭異異常。
駱成君掠顯謹慎,當那道掌印到了跟前的時候,這才陡然出劍,迎上靳香川的掌印,一擊便將其刺了個對穿,只是,在駱成君刺穿那掌印的剎那,掌印上環繞的黑煙也是迅速的繚繞着鑽進駱成君的身體。
那一刻,駱成君忽然的沉淪!
漆黑無光!
駱成君眼前的世界忽然變了,變的沒有絲毫的光明,完全沉入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明明知道自己就站在那兒,自己的身體就在那兒,自己的胳膊就在那兒,自己的雙腿就在那兒,偏偏什麼都看不見。
明明是真實的,卻毫無真實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幻!
恐懼,害怕,心悸,孤獨,絕望……
一切的負面情緒都在瞬間涌向駱成君的身心,將他徹底拉入那黑暗之中。
駱成君的身體輕顫!
駱成君孤獨過,他曾經獨自前往巫山十年,在那雪山之端修煉,餓了吃塊冰,渴了喝口雪,十年的時間無人相伴,甚至連自己掌中的劍也被封存,每天起來看到的景色永遠是一模一樣,從未有過絲毫的變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駱成君就那般的過了十年,那種孤獨跟冷清,他早已經忍受下來,即便再來一次,駱成君也相信自己還是能夠挺過去,因爲,他已經將這種孤獨當成了習慣,事實上,每一個擁有絕頂修爲的人都有着這般的經歷,忍受不了這一切,又憑什麼高人一等?高手總是寂寞的!
但是,駱成君還是錯了。
十年不長,因爲,有無數個十年!
若十年不夠,那百年如何?若百年不夠,那千年如何?
駱成君沉於那漆黑之下,看不到任何的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揮舞手臂,能夠感受到拳頭掠過的風,諷刺的卻是看不到自己的拳頭。
那是度日如年的感覺。
看不見,聽不見,自然也無法知曉時間,於是,每一秒都變的如同一年那般久遠。
於是,感覺到了孤獨,感覺到了寂寞。
再然後,便開始害怕起來,心悸而顫抖,恐懼着眼前的黑色,卻無法掙扎出來。
“這就是漆夜的力量麼?”
駱成君問自己?然後變的更爲害怕!像是溺水的魚想要逃出水中,可魚兒總歸是要在水中才能活下去的!
卻也在這時候,那片黑色之中響起聲音,向着駱成君呼喚道:“醒醒,醒醒……”
駱成君的目光已然變的茫然,沒有絲毫的神采,卻在聽到那聲音的時候,隱約的亮了一些,呢喃道:“師兄?”
“抓住我,抓住我的手!”一柄劍呼喚道:“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駱成君向前伸手,卻又立刻縮了回來,因爲他感覺到更爲害怕,更爲絕望,他看不到自己的手,也看不到一柄劍伸過來的手,正因爲如此,那恐懼的感覺更甚。
卻也在這時候,一隻手掌忽然伸到駱成君的跟前,駱成君看不見,但他能感受到,因爲那隻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緊接着,駱成君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不斷向上飄着,順着那黑暗飄着,直到四周不再是漆黑的顏色,漸漸流露出光明。
一柄劍伸手將駱成君從漆夜中拉出來。
“呼,呼……”
駱成君看着四周的一切又變回峰頂的模樣,擡頭月光蒙朧,終於鎮定下來,單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而在他的跟前,站着一柄劍。
靳香川也是驚詫道:“漆夜怎麼會對你沒有影響?”
既然如駱成君那般強大,依舊抵抗不了漆夜的侵蝕,那漆黑的世界中一眼萬年,無比的孤獨跟寂寞會輕易將人打垮,那怕是駱成君,也表現的如此不堪,表現出自己懦弱的一面,那麼,一柄劍爲何能一點事兒都沒有?
一柄劍笑着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蒙着白布的眼睛道:“我是一個瞎子,一個瞎子爲什麼要害怕黑暗?”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靳香川徹底語噎,瞎子自然是永遠見不到光明的,當然就不該害怕黑暗,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但是,如果真的那般簡單,漆夜似乎也太不值錢了些,即便一柄劍的眼睛看不見,他卻還能夠聽,只要能夠聽到些什麼,同樣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讓自己不那般恐懼,可漆夜籠罩之下,不光看不見任何東西,同樣也聽不見任何東西,一柄劍能夠在那漆夜中穿行,真正的原因是心劍,心劍無需眼見,心既爲劍,故名爲心劍。
不得不說,靳香川很倒黴,這天下有多少人練過心劍?有多人能刺瞎自己的雙眼讓自己永墜黑暗來練成心劍?恐怕也只有一個一柄劍而已,偏偏他碰到了一柄劍。
這時候,三十七忽然的從一柄劍身後冒了出來,向着一柄劍飛撲而去。
一柄劍一直在跟三十七交手,看着駱成君陷入困境纔不得已而出手,從那黑暗的深淵中把駱成君給拉了回來,而一柄劍付出的代價卻是背後着實捱了三十七一擊。
那巨大的地獄之花藤蔓重重的轟在一柄劍的背上,將一柄劍給掃飛出,在地上翻滾着帶起一片沙塵。
駱成君目眥懼裂!
“吼!”
駱成君身上的魔性陡然爆發出來,黑色的靈念從靈體中漫溢出來,化成無數的靈念支流,每一根都足有手臂的粗細,如同無數的大蟒,在空中不斷亂舞,顯然的狂躁暴虐!
“天劍一式!”駱成君冷眼掃過靳香川跟三十七,森然道:“一劍斷天!”
駱成君低吟着的時候,衆人還沒有絲毫的感覺,但當駱成君伸手握上劍柄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清晰感受到了駱成君身上的氣勢陡變,周身纏繞的魔性迅速匯聚到九劫卻邪的劍刃之上,漫溢的靈念不自覺的從駱成君的腳下涌出,向着四周張開,直到徹底佈滿整片山頂。
下一刻,駱成君向前劈出一劍!
白雲京跟霍乘風都不得不停下自己的戰鬥,或者說,他們不得不停下,因爲,他們要避開那一劍,也就代表着他們沒有自信接下那一劍。
那一劍的名字叫一劍斷天!
自然是能夠將天都劈開的一劍!
黑色的魔氣化成月牙劍光,向前掠過,那山頂的地面裂開,魔氣蔓延飛舞,彷彿一片夜幕瞬間籠罩峰頂。
三十七大聲的嘶吼着,向着那道月牙劍光撲去,隨即被那抹魔氣給徹底吞沒。
轟隆!
黑色的月牙劍氣帶着魔氣飛入天空,那漆黑的夜空竟然被生生斬出一道足有數丈的裂縫,那黑夜之下,顯出一道光亮,隨即又慢慢的合攏,恢復如初。
那蒼狼山的山頂,除卻中央的陣紋,有着漆夜的力量保護,外圍的一圈竟是在那一劍是在那一劍之威下生生塌陷,硬生生的便塌陷了一圈,無數的石屑向着山下滾落。
當初,葉屠蘇將蒼狼山一劍劈成兩座,如今,駱成君一劍將蒼狼山給劈小了一圈!
三十七躺在地上,身上所有的地獄之花藤蔓都軟綿的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卻是不知生死!
駱成君揮劍指向靳香川道:“下一個,便該你了!”
靳香川此刻也是狼狽無比,卻還是從陣紋中及時汲取漆夜的力量護在自己身前,像是一塊巨大的幕簾將靳香川給護在後方,饒是如此,靳香川也感受到了那一劍的恐怖,那是讓人心悸的恐怖,讓人不由感受到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那一劍連天都能劈開,何況是將人斬裂!
片刻後,靳香川看了三十七一眼,眼中絲毫不掩失望,隨即看向駱成君道:“你真以爲自己的劍能將天劈開?你擡頭看看那片天,依舊是那般的黑暗,依舊是那般的完好如初,你斬裂的天又在哪兒?”
“如果一劍不夠,我就出兩劍,兩劍不夠,我就出三劍,總能將這天給徹底劈開的,而且……”駱成君看着靳香川道:“我沒想將這天劈開,我只想劈了你而已,難道你以爲自己是這片天麼?”
這話着實觸動了靳香川的內心深處,他就是想成爲這片天,但是,總有人攔在他的跟前,而那天道始終不曾出現。
“我會成爲這片天的!”
靳香川呢喃着,擡頭仰望天空中懸掛的月亮,短短的時間,那月亮已經又往上挪了數十丈,同時從腦袋的大小變成了足有半個人的大小,那月光變的更爲明媚皓潔。
靳香川將目光給收斂回來,隨即陡然向前伸手,卻並未攻向駱成君,而是靈念一收,那癱軟在地上的三十七便被吸了起來,落到靳香川的身前,被靳香川一把握住脖子。
緊接着,靳香川的左手便探入三十七的胸口,就那麼硬生生的用手刺了進去。
三十七痛苦的發出呻吟聲,靳香川卻絲毫沒有留手的意思,他要從三十七的體內挖出畜生道,憑藉着地獄之花那強橫的恢復能力,駱成君留在他身上的傷口竟然沒有能夠恢復過來,可想而知那一劍斷天之威,而且,以靳香川的眼裡自然還能看出三十七此刻魔性入侵,想要驅逐魔性更是隻能駱成君出手,而駱成君可能出手麼?自然是不可能的,三十七等同已經廢了,既然已經廢了,當然不應該再將畜生道留在三十七的體內。
靳香川打算自己來!
卻在這剎那……
靳香川忽然感覺到背後出現氣息,卻還不待他回頭,便被人從背後猛的抱住。
葉屠蘇不知什麼時候爬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