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閉着眼休息了約莫三分鐘,孩子老實而安靜的窩在她的臂彎裡,眼睛緊閉着,不哭不鬧,呼吸平穩。他的頭頂被擠壓的有些偏長,頭髮上糊了粘稠而噁心兮兮的血塊,臉上也有一塊塊的胎脂。
“真難看,”十一嫌棄的用季城的衣裳蓋住了孩子的臉。果然是基因決定一切,像她這麼標準的美人兒怎麼可能生出這麼難看的孩子?肯定是孩子他爸基因不好。
十一擡起上半身,□的褲腿,外面套着的棉裙下襬都染上了可怖的血跡。
艙內一股難聞的血腥味夾雜着其他各種奇怪的味道,各種異味交織在一起,實在是太讓人心情不愉快了。
“雖然你醜了點,可是鑑於你媽我實在不想再遭這份罪改良新品種了,所以我就勉強接受你吧。”十一又掀起衣服的一角看了眼孩子,似乎這一眼,孩子也沒那麼難看了。
腳剛剛着地,一股熱流自體內噴涌而下,十一猜測可能是那些還沒排乾淨的血塊或是其他髒東西。
但是身體的輕鬆感卻讓十一的精神陡然一震,自她懷孕後身子一天比一天沉,最後走路都變成了八字腳,走的累了,肚皮也要靠雙手託着,如今這輕飄飄的感覺,可真是舒服。
滯留在豪華遊輪上的海盜全數被擒拿或殲滅,危險警報解除,遊客們驚魂未定,跌跌撞撞互相攙扶着尋找熟人或親朋,人聲此起彼伏,一片混亂。
救援軍艦上輸送來了大批醫務工作者,白大褂,醫藥箱,擔架不停的穿梭在人羣中。
季城指揮着手下的人有條不紊的進行人員疏散,跟副隊打了聲招呼,攔住倆個正擡着空擔架的醫務工作者,指引着他們迅速的走向遊輪的底艙。
病號在經過簡單的處理後,傷重的已經被轉移到軍艦上,在醫務工作者的陪同下準備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陸地的醫療衛生機構進行救治。而遊輪聚會因爲涉及的不僅僅是海盜襲擊,還有聚衆賭博,淫、亂,和吸食毒粉等,暫時不能放行所有遊客,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排查,再逐一放行。
“幫幫我,”一個女人攔住了兩個擡着空擔架的工作人員。
隨行的醫生擡頭,女人長的很美,身上包裹了一件厚實的男士睡衣,雙手攏在裡面臃腫而肥胖。她的臉色很蒼白,雙脣也失了血色。
“你哪裡不舒服?”醫生關切而緊張的問道。
女人拉開睡衣的領口,露出孩子的小臉,“我早產了,請您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醫生大驚,慌忙讓女人躺到擔架上,並且以最快的速度將女人轉移到了快開走的軍艦上。
“啊!夫人!我的天!”路易斯大呼小叫的跑到了女人的跟前,嚇的手指搭在了嘴上。
因爲孩子是在公海出生,沒有身份證明,但是鑑於事發突然,只能特事特辦,邊防檢查站只能先允許母子入境,然後協調各相關部門爲嬰兒辦理相關手續。
季城找來的速度遠比十一預想的要快了許多,見到十一安穩的睡在醫院的大牀上掛着吊水,季城明顯的鬆了口氣。他的身上還是原先那身衣裳,有血跡。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裂了幾道口子,不過這個男人似乎並未察覺。
路易斯驚訝的站起了身,醫護人員雖然奇怪,可是大家都知道這次發生了什麼事,所以當看見解放軍同志闖進來的時候,也只是錯愕的看了眼,然後理所當然的想,興許是解放軍同志在做什麼調查。
季城走近,路易斯立刻全身緊張的貼在了牀邊,將十一擋在身後。這男人渾身充滿了血腥之氣,稍一靠近,就讓人不寒而慄。
“路易斯,你先出去一下。”十一用標準的英語跟路易斯說道。
路易斯應了聲,邊走邊回頭,生怕這男人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季城將十一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緊張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孩子呢?”
“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點多管閒事了?”十一現在的精神明顯的好了許多。
季城充耳不聞十一的冷淡語氣,彎下腰,伸手想握住小白搭在被子上的手,待看到自己的手上滿是血腥髒污,又不好意思縮回了手,“小白,你別慪氣了,咱孩子呢?”
十一偏過頭盯緊他,一臉誇張的表情,“這位解放軍同志,雖然吧,我的孩子是你接生的,但是也不能就變成你的孩子了對吧?是,中國是有個詞叫做:再生父母。孩子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也可以喊你一聲乾爹義父之類的,但是再怎麼算,也不能說是咱們的孩子啊?我和你有關係嗎?”
季城愣了半晌,面對伶牙俐齒的女人,他從來不是對手,嘆了口氣道:“你先好好休息,我不和你爭。我去醫生那問問你的情況。”
季城起身就待走,十一突然喊住了他,“嗨,中校同志,那個,鑑於我現在的身份是寡婦,能不能麻煩你不要那麼關心我的健康狀況?這樣於我的名譽是個極大的損害。”
季城嗖的轉頭,表情一瞬間很精彩,“寡婦?你是寡婦,我是什麼?”
十一莞爾一笑,笑的忒美豔,忒不知廉恥,忒大快人心,“您還沒弄清我現在的身份?嗬,您這偵察兵可當的真不合格,我可給你兒子找了個馬來富商當親爹呢。所以說爲了你兒子的前途,請你不要表現的我們很熟可以嗎?另外,我的身手你也見識過了,想必你對我的真實身份一定產生了懷疑對吧?對了,懷疑就對了。所以你更應該小心謹慎,萬一你孩子他媽是個殺人越貨的通緝犯,你到底是要大義滅親還是徇私情呢?這委實是個難題吧?”
季城表情古怪的抽了抽,看着十一那張神氣活現,精神煥發的臉,長吁了口氣,“你能活的好比什麼都好。”
轉身拉開房門,走了。
十一愣了愣,半晌爆了句粗口,“我操!什麼男人!”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死纏難打,苦苦哀求嗎?不是應該跪地磕頭,請求原諒嗎?亦或者大喜大悲,糾結着她的真實身份而捶胸頓足,上演一場苦情劇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他居然就這麼毫無表示的走了……
“吱。”房門又一次被輕聲推開。
“滾!走了就不要回來!”十一拿起牀頭櫃上的東西猛的砸向房門。
門口半天沒有聲響,候了許久,纔有個怯怯的帶着點顫抖的聲音傳了出來,“夫人,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十一無奈的眼睛一閉,“路易斯,你很好。”
十一的身體恢復的很快,第四天下午就直接出院回家了。
家庭醫生,育嬰師,保姆,十一出手闊,該請的、可請可不請的一個都沒落下。畢竟女人若是不待自己好點,還指望誰對自己好?
十一回到家裡的第二天,家裡來了個不速之客,據說是應聘當奶媽的。
路易斯面色古怪的掃描着眼前的人,高大的身軀,身子黝黑結實,面相忠厚老實,嘴角掛着討好的笑,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家夫人招聘的是奶媽,可這人——性別爲男啊!
路易斯無語的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呢,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清了清喉嚨道:“先……生?”好吧,若不是眼前的人弄錯職位招聘內容的話,難道是她眼拙,看錯了性別?
“嗯,您請說。”男人神色自然,也是一口流利的英語。
“先生,我這是給我們家小少爺招聘奶媽,您有奶嗎?您一個男人來湊什麼熱鬧啊?”路易斯急急的說道。
“噢,我是來應聘當奶爸的。”男人回答的嚴肅而認真。
路易斯面色更加奇怪,“奶爸?沒聽說過。我們家夫人沒說要招聘奶爸,您還是走吧。”路易斯作勢就要趕人。
“那你們家還缺司機,管家,園丁嗎?”男人避開路易斯問道。
“不缺,不缺……”
“你還是問問你們家夫人吧,萬一剛好缺人呢,保鏢呢?保鏢缺不缺?”男人亮了亮自己的肱二頭肌。
路易斯倒是有些被那凸起的肌肉嚇到了,一眼瞄到門旁的掃帚,握在掌心,她確定以及肯定,這男人根本就是來搗亂的,虧得她剛纔看他面相老實還放他進來了。
男人閃開了路易斯的驅逐,好言道:“我真是誠心來應聘的,你別發火呀,你們家夫人在哪裡?要不我自己問。”
男子身形利落已經避開路易斯的追打,跳上了二樓,路易斯驚嚇的大叫,追着就跑了上去。
男人一個個房門推開,沒有看到人,立刻調轉方向。
終於在另一個剛被人推開的房門內看到了他心心念念想找的人。
一個靠在牀上,一個站在門口,倆相對視,幾乎同時出聲。
“小白。”
“你?!”
路易斯顫抖的握着電話氣喘吁吁的跟在身後,“夫人,夫人,我報警了,中國的警察聽不懂我說什麼怎麼辦?語言障礙是大麻煩啊。”
季城伸手奪過路易斯的電話,沉聲道:“警察同志,真是抱歉了,是家裡的親戚打錯了電話,恩恩,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