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風帶着哨音,從窗戶爭前恐後的吹進了宿舍樓內,帶着幾許涼意。季城沉着臉,將手中拿着的娛樂雜誌合上,封面上一處醒目的標題,“商界新秀童海攜女伴酒店開房”。
拉開抽屜,將雜誌壓在所有文件的最低層,然後抽出一疊公文紙,拿出鋼筆,在廢舊的紙張上劃拉了幾下,挺直腰背,在公文紙的頂端工整規矩的寫到:“申請結婚報告”。
“結婚報告”的正文寫完,正準備簽名,鋼筆在下端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事,轉身出了宿舍門,途中遠遠的看到家屬區那邊熱鬧哄哄的,隱約還有音樂響起,好像圍了不少戰士在看熱鬧,不時有人喝彩。訓練場那邊也忽遠忽近的傳來操練的口號聲。
季城心中有事,埋頭直接奔向了大隊辦公區內自己獨立的辦公間,探身進屋,並未開燈,反而轉身鎖了房門。
辦公室的窗戶開着,涼爽的夜風也未讓他的心頭平靜多少。從抽屜裡很自然的摸出一包香菸,點上,當第三根抽完的時候,他迎着月光看了眼腕部的手錶,九點半了,這個時間段,老人家應該都睡了吧。
季城在屋子內踱了幾步,還是拿起了電話,跟通訊員說了聲讓轉接外線,之後便是忐忑不安的等待。
電話很快被接通,奶奶激動的有點兒喘,“城子啊!是你嗎?晚飯吃過了嗎?還沒睡啊?最近訓練任務緊不緊啊?要注意休息啊!最近有沒有不舒服啊?這六伏天啊雖然感覺上熱的不行,可別貪涼,受涼了身邊也沒個照顧的人,奶奶不放心啊……”
電話那頭又傳來爺爺不耐煩的聲音,“看你,看你,都你一個人說了,你倒是讓城子說話呀!”
濃濃的親情讓季城感動,他握緊了電話,“奶奶,等忙完這陣子,我就回去看望您二老。”
“好嘞,好嘞,奶奶給你包你最愛吃的薺菜牛肉餃子啊!你還想吃什麼你說,奶奶都給你做。咱燒一大盆糖醋排骨,再來一條清蒸大鯉魚……”
“你怎麼又一個人說上了?老了,老了,怎麼囉嗦的沒完沒了。”爺爺又不客氣的打斷了奶奶,像是擠上前想搶電話,倆人拉扯了一會,最後還是奶奶又搶回了電話,“城子,你說,奶奶聽着呢。”
季城的心情很好,頓了頓。
奶奶又沒忍住,“城子啊,你什麼時候也給咱們帶一個孫媳婦回來啊?你那小任叔叔家的兒子,都離兩次婚那,你看你,連一次婚都沒結……”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麼,放低了聲音,“城子,你和李娜的事我和你爺爺都聽說了,你也別難過了,你們倆呀,就是沒緣分,這要是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你看你們都戀愛五六年了,也沒走到結婚那一步,那就是無緣。我已經跟你姑姑說了,讓她在他們團裡給你留意合適的姑娘了,咱們城子這麼一表人才,咱可不愁找不到老婆……”
“奶奶,我跟你說個事,”季城及時斬斷了奶奶的滔滔不絕。
“你說,奶奶不說了,奶奶老了,話多了,”此時爺爺也豎着耳朵靠了過來,這老婆子太霸道了啊,他想聽大孫子說說話,老婆子也不給機會。
於是季城就簡明扼要的將自己和白小白的事給說,當然關於倆人有實質關係那一段的前因,也只是一句帶過“那晚喝多了”。
季城說完,本以爲會被爺爺破口大罵一頓,畢竟爺爺是有六十多年軍齡的老軍人了,平時生活嚴謹的一絲不苟,一直也非常看重作風問題,從小對季城的教育也很嚴苛,誰料老人家聽完後,和老婆子對視一眼,唾了一口,“這小子啥時候辦事效率這麼高了?!不錯!像我老季家的人!”
奶奶更是歡喜的誇張,幾欲將電話給震破,“你這臭小子!出息了啊!這麼大的喜事居然現在才告訴奶奶!趕緊的,打結婚報告去啊!你小子已經對不起人家姑娘了,還不抓緊把事情給辦了,往後用心的對人家姑娘好……”
後面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季城因爲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倒不似先前的彷徨不定,心緒不寧了,此時跟爺爺奶奶談笑風生,暢說日後老婆孩子種種事情,心情竟莫名的——飄飄然。
出了辦公室的門,季城吐了胸口的一口濁氣,神清氣爽,他在想,要不要再去趟招待所和白小白最後確定一下,她若是真的和他結了婚,往後可沒有不滿意退貨這樣的說法。
還有白小白跑這兒來口口聲聲要嫁給他,到底是一時意氣?還是真的想和他一起好好過日子?軍人的妻子不好當,若是白小白真心實意跟他,那他又有什麼不可以?說到底,他就是怕白小白吃虧了。
白小白洗完了澡,正坐在梳妝檯前照鏡子,身上是季城今天買給她的睡衣,長袖長褲,俗氣保守的讓白小白啞然失笑。
十二天前,她讓師傅銀狐給她重新安排一個新身份時,唯一的要求就是:身家清白。
結果沒想到銀狐給她的新身份居然是:孤兒,因爲天資聰穎,後得好心人資助,半工半讀去了美國讀大學。噢,這個女孩的名字居然叫:白小白。
十一看着銀狐傳給她的資料,眉頭動了動,果然是又清又白。
十一追求的是效率,找到季城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這之後她要做的就是努力的扮演一個又嬌又弱又白癡的癡情女子了。
對季城有多大的情談不上,她只是突然想要一個家,想換一種活法,想脫了那一身堅強的外皮,做一個普通的柔弱的懵懂的被人照顧被人呵護的小女人。
若是季城對她好,她便全心全意的待他,若是他敢對自己二心,她就會殺了他,簡單清楚,絕不讓自己吃虧。
不過從目前來看,這個男人,還挺有趣的。
至於原先那個白小白呢?
死了。
十一沒有問清楚死因,她知道銀狐既然給她安排了這個身份,那肯定是安全可靠的。既是如此,那便足夠了。
睡衣是新買的,當然要過一下水,白小白起身正準備換衣服,耳根微動,忽聽得有蒼蠅嗡嗡振翅飛翔的聲音。
白小白拿起桌面上的一張報紙,縱身一躍,一腳踏在椅背頂端,椅子因爲重力向一邊倒去,另一腳順勢抵在牆上,“啪”隨同“嗡嗡”聲一起消失。
“大妹子,”白小白的房門沒關,羅淑華挽着王梅的胳膊在敲門的同時就直接將門給推開了。
三人面面相覷,白小白此時的架勢在倆位嫂子的眼中無疑是驚險、難以置信的,那麼大一個人居然單腳踩在椅背的頂端,尤其那椅子前面的兩隻腳還不着地。
“我滴個天那!妹子!你這是幹啥呀?!”羅淑華經過短暫的驚愕之後終於驚呼出聲。
白小白委屈的扁了扁嘴,“嫂子,你們可來了,我剛纔就是打了個蒼蠅,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爬上去了,我下不來了,嫂子救命。”
王梅忙跑上前,一屁股坐椅子上先將椅子給固定住了。羅淑華跑到白小白身下,伸長了胳膊,“來,來,你慢慢將那隻腳放下來,手給嫂子,嫂子抱你下來。”
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營救後,白小白終於安全着6了,被羅淑華抱在懷裡的時候,還不忘拍着小心肝,假的不能再假的重複了很多遍,“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太可怕了。”
王梅是護理部主任,前段時間一直在軍區總院忙,還沒見過白小白,這剛回駐地便迫不及待的要羅淑華帶她來看新鮮,此時不動神色的將白小白細細一瞧,心裡暗暗將她跟李娜做了個比較。若是單從外貌來說,這樣嬌嬌弱弱的姑娘肯定更吸引男人,至於其他的,咱是嚴謹的人,當然得慢慢觀察下來再說。
白小白這幾日都是在羅淑華家吃的飯,和淑華嫂子也更熟悉一些。羅淑華給倆人做了介紹後,就拉着白小白往外面走,說是嫂子們在外面搞了個大音響在跳舞,讓小白也出去看看熱鬧。
白小白也不推拒,換了身雪紡吊帶長裙也就跟着去了。
不過這一身換了去,王梅不由的在心裡又給白小白的外貌加了五分。這不能再加了,若是滿分一百的話,再加下去可就脹了啊。
出了招待所,越往家屬大院那邊走,音樂聲越大,也越熱鬧。
唐雲沒結婚以前一直是部隊文工團的文藝骨幹,生了孩子後,便爲了自己的愛人犧牲了事業,領着孩子一起到這隨軍了。
如今孩子也有五六歲了,唐雲是個活絡的人,看嫂子們整日的待在家屬大院也沒什麼娛樂活動,便主動請纓,從家裡搬來了音響設備,每到晚飯結束後就領着一幫嫂子們跳跳舞,活動活動筋骨。
戰士們業餘生活也貧乏啊,趕上沒訓練任務沒球賽的時候,就喜歡站的不遠不近的地方看着嫂子們跳舞。
反正男人們有的是氣力,隔一會就掌聲雷動,給嫂子們喝喝彩,鼓勵鼓勵嫂子們的積極性嘛。
雖然嫂子們所謂的跳舞和學校裡的廣播體操差不離了,有些更害羞點的嫂子,也只是做做伸展運動,但是戰士們熱情高漲啊,爲嫂子們加油吶喊,拍斷了手筋骨也在所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