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宸來了?是宸的味道,凌綾破涕而笑,淚水嘩嘩的往下落,她掙扎着起身,腳步有些虛浮,跌跌撞撞的走到鐵門前,一把抓住鐵門往外看去,但是昏暗的過道卻沒有他的身影,怎麼會沒有?
凌綾失望至極,她拼命搖着牢門,肩上的傷口也因爲這劇烈的動作而再次崩裂,向外浸出血跡。
暗處的君宸遠遠的望着凌綾,他目光猩紅,袖中的手緊緊的握着,手上青筋暴起。凌綾身上的傷口,血跡,都那般刺目,她每在牆上畫一筆,都彷彿刻在君宸的心上,疼的他無法呼吸。
她足足在牆上刻了一百三十一句話,她的絕望和痛他怎麼不知?
一百三十一句話,君宸的心也彷彿被撕成一百三十一片碎片,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君宸捂着鈍痛的心,喉間一片腥甜,最終他還是沒有忍住,似下定決心般,動了動腳步,他想衝出去,將她攬在懷裡。
“怎麼?這就心疼了?別忘了本座對你說的話。”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君宸止住了步伐。
他那皓然如九天蒼月的眸子隱忍着極大的怒意,君宸一拳打在手邊的牆壁上,猛然回身,一把抓住藍暮的領子,將他壓在牆上,咬牙切齒道:“藍暮,你究竟想做什麼?你信不信本王血洗藍族?”
“信,本座信。”藍暮一把推開君宸,理了理被君宸弄皺的衣領,勾脣一笑:“那本座就立馬回藍族,坐等宸王大駕,大家同歸於盡便是。只不過那個時候,可別怪本座交不出火炎玉石,救不了那丫頭的命。”
“本王離開她,於你有什麼好處?你別忘了,藍之在融都。”君宸怔怔的看着藍暮,也不由的威脅道。
“哈哈……離開她對本座有什麼好處?自然沒有。”藍暮笑了笑,突然眸光一深,走近君宸,伏在他耳邊出聲道:“本座這是在幫你,你不知道嗎?好歹,之之也是你的堂弟妹,咱們也算親家,親家有難處,本座爲何不幫。”
君宸定定的看着藍暮,顯然不相信他的話,卻也不出聲,等着他的下文。
藍暮勾脣一笑,後退幾步,懶懶的靠在陰暗的牆壁之上,淡淡的開口:“火炎玉石是藍族靈物,本座就算是藍族族長,也不能輕易交付給你;但是本座既然答應了你,斷不會食言,只不過這代價……”
君宸眉毛一挑,出聲道:“說。”
“你的命!”藍暮眸光一深,面無表情的吐出這三個字。
“呵,本王的命?”君宸覺得這話異常的可笑:“想要本王命的人多了去,多你一人不多,但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你以爲是本座小心眼,要讓你拿命交換?你覺得你的命比火炎玉石值錢?太高估自己了吧?火炎玉石是藍族聖物,封印在藍族禁地,強取便是九死一生,危險重重,爲此殞命,已是定數,你難道不願意冒險?”藍暮突然諷刺的出聲:“說什麼愛她至深,也不過是虛情假意罷了。”
君宸聽到此處,瞳孔驟然一縮,握了握拳頭,他的命?他回身看了看凌綾,止不住的心疼,若他的命能換她一世平安,又有何不可。
“你若死了,她卻活着,你是要讓她一輩子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之中無法自拔?那樣的話,還不如不活,所以還不如現在離開她,長痛不如短痛,她若是不在乎你了,自然會有新的開始,繼續活下去,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你說,本座是不是在幫你?”藍暮聳了聳肩,一本正經的出聲,“怎麼?剛剛在皇宮做的不是很好嗎?現在又要出去關心一下?讓她記得你的好?再也忘不了?”
君宸聽到此處,眸光一凜,看向藍暮的神色也多了一份殺意,讓她忘記他?不在乎他?想到有這個可能,君宸的心就如撕裂般疼。
但是最終,他還是壓下心中的怒火,埋下心中的痛,赫然轉身離開此地。
出了天牢,他來到無人之地,靜靜的望着天空,突然他右手一擡,一股強大的傾斜而出,手中薄刀在飛旋而出,在勁氣的縈繞之下,在君宸自己身上劃出一百三十一道傷痕,鮮血浸出,黑色的袍子浸染血痕,黑的濃郁陰沉。
“呃……”君宸單膝跪地,額上浸出一層薄汗,他眸光猩紅,滿目哀痛。
綾兒,對不起,是我無能,你痛,我陪你一起痛!無論你寫這一百三十一句“我錯了”時有多痛,我都陪着你。
“王爺……”修竹趕來,沒想到看到這樣的場景,眉頭一皺,立馬飛身上前,驚呼出聲。
君宸定了定身型,站起身來,忽視修竹語氣中的關心和不贊同,出聲道:“辦的怎麼樣了?”
修竹皺着眉頭,想上前攙扶,見君宸這般決然,只能拱手答道:“都準備妥當了,晉王恐怕近日就會動手,葉浦和必定會暗中相幫,到時候……”
“本王等不了那麼久,提前。”
“是!”聽到君宸如此心急,修竹怔了怔神,應道,但是這會兒,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猶豫出聲:“王爺,葉浦和給德妃的藥……”
“換掉,不能讓他死。”君宸毫不猶豫的出聲,轉而偏頭看了一眼修竹,似解釋的出聲:“他不能這麼便宜的死了,母妃慘死,本王要他活着贖罪。”
君宸說罷,轉身朝宸王府的方向而去,修竹見此,心中一喜,連忙跟上,王爺身上的傷正好讓夜公子看一看。
王爺如此自殘,是因爲王妃嗎?修竹不知道藍暮和君宸的事,所以對這件事情非常的疑惑,今日王爺可以護的王妃周全,可是卻配合葉若溪演這一場戲,王爺是怎麼想的?
葉若溪又是怎麼想的?當初爲了不嫁給王爺,不惜找王妃易嫁,今日又這般大膽,目的卻又是回到王爺的身邊。葉浦和也是,竟然這樣任由女兒鬧?真是看不懂他們走的這一步棋到底是什麼。
回到宸王府,錦樂園早已經易主,這會兒夜子諾在裡面爲這受傷嚴重的新王妃治傷,下人們忙進忙出;夜子諾向來不管君宸的事,君宸讓他治誰,本着幫助朋友的心,他也不會拒絕,所以病人好了,也就沒有他什麼事了,他這會兒也收拾好了藥箱,離開了錦樂園。
夜子諾踏出房門,在君宸的書房門口正好遇上迎面而來的君宸,夜子諾對血腥味異常的敏感,他皺着眉頭上下看了一眼君宸,見他袍子被劃破,縱橫交錯的傷口遍佈全身,渾身浴血,他臉色一黑,就出聲呵斥道:“宸,你的傷……”
只不過不等夜子諾問完話,君宸便開口道:“她的傷怎麼樣了?”
夜子諾眸光閃了閃,答道:“她身上無傷。”
傷口做的再像,用藥物改變脈搏,再怎麼作假,假的便是假的,他如何不知?
“葉若溪的傷怎麼樣?”君宸再次問道。
夜子諾不明白爲什麼君宸還糾結於此,他一皺眉,還是照實回答:“她身上的傷是假。”
“砰……”夜子諾話一落,就被君宸的掌風掃過,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夜子諾身上沒有武功,被君宸這一掌,打的鮮血嘔吐,五臟六腑都似錯了位一般,他眸中閃過一絲薄怒,在地上掙扎着起身,出聲呵斥道:“宸,你瘋了……咳咳……”
“王爺……”修竹被君宸此時的動作驚的張大了嘴巴,不知是該攔着還是避開。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默默站在一旁不管。
君宸緊跟而上,抓住夜子諾的領口,就提了上來,心中的怒意終於找到了發泄,他眸光猩紅,隱約中,皓然的眸子閃動着淚光,嚼碎了銀牙出聲道:“你還會說真話?夜子諾,你還是會說真話的?爲什麼不瞞着本王了?爲什麼?”
“嗯……”領口勒的夜子諾呼吸困難,他悶哼一聲,聽了君宸的話,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君宸,驚訝道:“你……知道了?”
“砰……”君宸一拳砸在夜子諾的臉上,雖然不帶一點內力,卻力道十足,“若不是本王知道了,你還打算瞞多久,若不是你瞞着,本王如何會像今日這般狼狽,這般被動?”
若他提前知道,或許也不會被藍暮這般要挾,離開她?人可以割肉,可以削骨,可是如何剜心?她是他的心,他如何割捨?
“咳咳……”夜子諾沒有料到君宸在這個時候會知道凌綾的身體情況,有些出乎意料:“她寒毒入骨,她嫁過來的不久,我便知道,當時以爲你不會對她上心,所以覺得沒必要。沒想到,你越陷越深。”
“宸,你醒醒吧,那丫頭早已經是死人,何必那般在意?兩年的時間不長卻也不短,或許……你就會厭倦也說不定。”
“滾!”君宸聽了夜子諾的話,怒極,猛的將他摔了出去,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會出手殺了他。
“咳咳?……你好好想想吧!”夜子諾從站起身來,咳嗽了幾聲,最終輕嘆一口氣,拿出一個藥瓶遞給修竹,明知道他很有可能不會吃,卻還是堅持:“不想流血而死,就服下。”
……
天牢,君宸離開,藍暮卻久久站在那裡,不知站了多久,他看向凌綾的方向,邁步走了過去。
凌綾拽着牢門,剛剛那股淡淡的味道消失不見,她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失望之極,她頹然的趴在地上,不住的抽泣。
藍暮輕手輕腳的走到凌綾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撫上她的纖細的背,白皙如玉的手有些顫抖:“他不要你了,還將你傷成這樣,你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