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惱怒外面鬆散的防備還是責怪自己的大意,在現在看來,似乎都顯得太遲了。於是,君莫言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神色冷靜的站起來。
按着君莫言脖子的利器——現在看清了,是劍光如泓的一柄長劍——微微一抖,立時便在君莫言脖子上留下一道痕跡。
刺痛傳來,君莫言還沒有什麼表示,倒是那拿劍的人馬上撤遠了劍——儘管還是架在君莫言的脖子上。
“到牀上去,別反抗,我不會傷害你。”身後的男人開口,聲音緊繃,似乎強制壓抑着什麼。而那跟君莫言距離不過一兩個指節的身體,則正微微顫抖,散發着高熱——從他扣在君莫言肩頭的手可以看出來。
以這種狀態說話,還真指望人信?只不過,在眼下能說這句話,倒也還……在心底思索着,君莫言表面上順從的按着身後人的指使去做,而攏在袖子裡的指尖,卻開始彼此用力搓擦,直到手上見了汗水爲止。
慢慢的,房間裡,除了一股還未散去的檀香味外,又多了幾許淡到讓人幾乎察覺不了的甜香。
一步一步,君莫言慢慢走到牀前。而身後那人,見君莫言這麼配合,也漸漸放鬆了對君莫言的鉗制。只是,當君莫言走到牀前的那一刻,外面突然傳來了嘈雜聲。
扣在肩頭的手一緊,還沒等君莫言反應過來,他就被後面的人整個推倒在牀上,而同一時間,身後的那人也緊緊的壓上來。
緊到,讓君莫言能清楚感覺到對方粗重的呼吸和抵在他腿上的……
臉色不受控制的一沉,君莫言眼中掠過一絲殺意。
“……抱歉。”像是覺得眼下姿勢實在太過曖昧,覆在君莫言身上的男子移開緊緊握着的劍,掙扎着用另一隻手撐起身子。
但既然身中的烈藥已經發作,眼下又與另一個人肌膚相親,要一個正常年輕的男人依舊保持足夠的神智並且動作迅速,也着實是爲難了。
故此,壓在君莫言身上的男人雖極力控制着自己的動作,撐起身子間,卻還是不自覺的摩擦着君莫言的身體,自額際滾落的汗珠,也滴到了君莫言的臉上。
冰涼的汗珠,不止無法澆滅已經自君莫言心中升起的殺意,反而讓那殺意變得更加凜冽。只是,當君莫言和終於撐起身子來的人四目相對後,他卻突然怔住了,甚至連心底翻涌的殺意,也全部消褪。
面前的男子,眉目俊挺。雖因爲藥力而臉色發紅,但那雙抿直的薄脣和透着堅毅的碧綠色眼眸,卻都昭示着眼前男子的不屈。
——是的,碧綠色的眼睛。
——很特別的顏色。
在武林中,有這種奇特顏色的瞳孔而又有名氣的……視線不自覺移到男子右手緊握的劍上,在稍稍辨認後,君莫言吐出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身子也微微放鬆下來。
“白馬銀槍嘯西風,一劍光寒十九州?”緩緩的說着,雖是疑問,但君莫言心中卻已經有了八成的把握。
努力的撐着牀,拉開兩人之間距離的男子一愣,本就緋紅的臉色更加紅了——卻是因爲羞漸。
“冒犯閣下,實在情非得已……請閣下放心,等過一會我就走。”吞了一口唾沫,喉嚨卻依舊火燒火燎的,緊緊皺着眉頭,男子隱忍的說。
沒有說話,但君莫言的神色卻慢慢緩和下來。
白馬銀槍嘯西風,一劍光寒十九州。代表的,並不止一個人,還有一段傳奇,以及一份至高貴的人格。
武林新起之秀,三大公子之一——天邪公子,慕容清平。
“……慕容清平。”嗅着混雜在檀香中,似乎變得清晰些許的甜香,君莫言低聲自語着,眼裡有了幾許複雜。
而慕容清平卻沒有注意到君莫言的神色,而是緊張的聽着外面嘈雜的聲音。
終於,在發覺外面的聲音越來越接近,離這裡沒有多遠時,慕容清平一咬牙,就要起身。只是,當他運起內功時,他卻身體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噹啷——”一聲脆響,天邪劍自慕容清平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同時,在短暫的錯愣後,軟倒在牀榻上的人不受控制的輕喘着,看向君莫言的碧色眼裡也多了幾許憤怒和悲哀。
沒有理會外面的喧鬧,君莫言只是徑自起身整了整衣服,這纔將視線移到躺在牀上的人身上。
臉色緋紅,頸間有紫紋,再加上一些症狀,已經可以確定是忘憂了……三個時辰不解,就會讓重者喪失全身功力的忘憂。
如果是隨便哪個在江湖上打滾的人,君莫言自然可以甩甩衣袖徑自離開——其實以慕容清平剛纔的舉動,就算君莫言要殺他泄憤也沒什麼。
只是,眼下的人是慕容清平,那個足以讓這天下大多數人敬佩的天邪公子……
心念幾轉,終於,君莫言低嘆一聲,順着牀沿坐下,開口:“多久了?”
沒了內力的壓制,藥力在瞬息間就流遍了慕容清平的身體。微微閉眼,他低低的喘息着,似乎已經沒有了開口的力氣。
又或者,只是不想面對面前的人。
並沒有惱怒,君莫言只淡淡的說:“這藥三個時辰不解,你體內的功力就全廢了。”
霍然睜開眼,死死的盯着君莫言,慕容清平急促的喘息着,足足過了半晌,才微垂下眼,緊繃着聲音開口:“二個半時辰……”
那麼,便只剩半個時辰了?……他下的藥要解開,也至少要半個時辰。臉色微沉,看着牀上的人,君莫言遲疑半晌,開口:
“我下的藥現在解不了……你要我叫人麼?”
神色僵了僵,慕容清平費力的喘息着,沒有開口,反而又閉上眼睛。
那麼,潔身自好也並非傳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確定了眼前人確實如江湖上傳聞的那樣後,君莫言反而有了打算。
“冒犯了。”俯下身,他神色平淡的說了一句後,手就順着對方的衣領滑進去,直到握住那早已挺立的昂揚。
“嗚!”早就繃緊的慾望如何禁得起挑弄?在君莫言的手指剛剛碰觸到自己的慾望時,慕容清平的身子,就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住……手。”額上汗水淋淋,費力的動着身子,慕容清平試圖掙脫對方的手指。但在藥力的作用下,他的動作看起來卻像是在欲迎還拒。
慕容清平是男人,君莫言同樣是男人。儘管平日裡他對玩弄和自己同性別的人沒什麼興趣,但看着眼下這個平日裡高貴非常的男人躺在自己身下,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君莫言心底還是泛起了一絲慾念。另一隻手的手指,也不自覺撫上那已被主人咬得殷紅的脣。
“……唔嗯……”低低的呻吟響起,慕容清平半張着眼,碧色的眸子卻已然沒了先前的銳利,取而代之的,是些許茫然,和隱藏不了的情慾。
微微動着身子,配合君莫言的手。慕容清平不自覺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對方摩擦着自己脣的手指。
溼漉漉的感覺自指尖傳來,君莫言心下一凜,頓時清醒過來。深吸一口氣,他抽回手指,壓下心中的綺念,不再多想,轉而將心思放在手中的套弄上。
在君莫言加快了手中的動作下,本來還有些不滿對方撤去放在自己脣上手指的慕容清平頓時陷入席捲而來的情慾之中。微微閉眼,他雖極力壓抑,但輕微的呻吟,卻還是無法控制的漏出。
“哼!……”全身無力,慕容清平的喘息越來越劇烈,終於,在君莫言開始覺得手腕發酸的時候,慕容清平低吼一聲,整個身子在一瞬間緊繃。
心下一鬆,君莫言抽出手,皺着眉在一旁的布巾上擦了幾下後,纔開口:
“休息吧……我會吩咐下面的人半個時辰後送乾淨的衣物進來。”
言罷,君莫言不再停留。而在他身後,慕容清平那對染了倦色碧眸,卻始終追隨着他的背影,直到掩上的門遮住了一切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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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各位爺,上面有貴人在,確實不方便。不若……”
“讓開,我們在捉拿犯人!”
遠遠的,君莫言就聽見吵鬧爭執聲自底下傳來。上前兩步,君莫言自樓上往下看,卻發現來的竟然是熟人。
皇城近衛軍……他做了什麼,竟然惹到了這些人?微揉了揉眉心,君莫言暗歎一口氣。皇城近衛,擔負着守護皇城的任務,責任重大。裡面的關係更是盤根錯節,太后、丞相、甚至連目前還遠在邊關的皇叔都有安排人在裡面。
而眼下來的這人,卻精乖得很,背後關係也不錯,算是在近衛營裡混得不錯……只不過,眼下卻也不好猜測,他到底是爲了誰來的。
輕吐出一口氣,君莫言沒有轉頭,只是對悄然來到自己身邊的林明瑜說:“你的條件?”
“昭告天下,洗涮林家的冤屈;讓石羽到七王爺帳下效力;讓我跟在你身邊。”有能力讓一個皇帝自九重宮闕之中出來見自己,林明瑜絕非庸人。所以,在君莫言開口之後,他立時就說出了自己要的三個條件。
“林家當真無辜了?”依舊注視着底下,君莫言說得有些漫不經心。
神色一僵,林明瑜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聲音低下去,也不知是在說給君莫言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他終是我父親……”
子不言父過。何況……現在做這些,倒又真有幾分是爲了林家?
雖知道身側的人心情波動,君莫言卻懶得多加理會,只是接着說:“跟在我身邊?做侍衛還是宦官?”
君莫言這話初聽起來像是嘲諷,但站在他旁邊的卻能從君莫言微皺的眉心上看出對方確實只是在詢問。
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當侍衛……只稍微一想,林明瑜就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而去勢……其實如果可以選擇,當年他是寧願去勢去宮裡,也好過在這裡倚欄賣笑,學着伺候男人的手段。
“宦官也成。”這麼想着,林明瑜很爽快的說。
這下,君莫言倒是側頭看了對方一眼,眼裡有了些許讚賞,語氣也緩和下來:
“宮裡不比眼下,宦官也並非一個好選擇……”沉吟着,他轉頭看了看還在底下糾纏不修的人,突而問:
“做公子呢?”
怎麼樣也沒有想到君莫言會如此說,林明瑜一時愣在當場。
青國風氣開放,男子和男子也能有正式的名分——雖地位還是比不上女子。而在達官貴人家裡,養幾個小倌孌童更是屢見不鮮。甚至連宮廷之中,都有了專門爲男子設立的位階。而公子,則相當於正五品官職。
“公、公子……”少有的驚愣,讓林明瑜有些結巴了。
而君莫言卻誤會了對方的意思,只道對方是嫌惡這些東西,於是,他轉過頭,淡淡的說:“不過是一個身份罷了,我不會做其他多餘的事。”
“不,我……”一頓,林明瑜正想解釋,卻見君莫言已經轉回頭繼續關注底下的事情了。摸摸鼻子,自討了個沒趣的林明瑜索性也跟着君莫言一起看下面,然而還沒有看兩眼,就聽君莫言說:
“下去。”
還沒有領會君莫言的意思,林明瑜就發現對方的手已經攬過自己的腰,帶着自己一起走下去了。
身體猛然僵直,但隨即立刻放鬆。既不懂,林明瑜也不多費神去猜測,而是掛上一抹歡場中常見的笑容,靠在君莫言身上,配合着君莫言的動作。
“楊副將好威風。”
就在帶頭的那個將領不耐多說,準備硬闖的時候,一個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裡。下意識的順着聲音望去,在看到出聲的人後,楊副將慢慢的張大了嘴,神情也有陰沉變爲驚愣:
“皇、皇皇皇……”
挑挑眉,君莫言沒說什麼,只是轉頭對倚在自己身側的林明瑜一笑,伸手撫了撫對方的頭髮,動作宛如情人間的親暱一般。
“皇、皇皇……黃、黃爺!”而這當口,那楊副將也生生的轉了口,只是臉上卻還混雜着陰沉和驚愣。
“嗯。”不甚在意的應了一聲,君莫言沒多理會楊副將,反而不時轉過頭,淺笑着和林明瑜說話。
而林明瑜,雖心裡好奇君莫言的用意,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演好自己的角色——在今天之前,扮演了三年的角色。
另一頭,被冷落的楊副將呆滯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磕巴許久,才吶吶的問:
“黃爺在這裡……做什麼?”
“……做什麼?”像是有些不耐,君莫言微微皺眉,淡淡的掃了底下的人一眼後,扳過林明瑜的頭,傾身。
黑髮交纏間,青衣白衫相疊,繪出一片曖昧。
而只有林明瑜,能清楚的知道,他的脣只不過是被對方微微碰觸。以及,在即將碰觸的那一剎那,君莫言眼底不甚明顯,卻真實存在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