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人一驚, 憐憫的望着炕上昏迷的兩人,葛福詫異道:“你們這都是做什麼?”
衆人搖頭惋惜:“可憐了這麼對璧人兒。”
葛福皺眉:“我這是探脈習慣性動作,我有說沒救了嗎?”
衆人甩袖:“福伯, 您老習慣真可怕?”
葛福摸着下巴再次搖頭樂道:“我這求個獨一無二我容易麼!”
衆人白眼:“切……”
葛大爺對着一旁的俊俏姑娘道:“阿平, 去準備些熱水來, 替病人擦擦傷口。”
姑娘聞言拉着安子出去了, 衆人忙活着不消多時已是到了傍晚, 遠處紅霞如血,山間翠鳥樂鳴,河水叮咚東流, 濃郁的野花香瀰漫着整個水雲寨。
關泠醒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素色木質的屋子類黑壓壓的坐滿了人,而離她不遠處的桌邊還有個老頭在靠着小睡, 嘴角的小鬍鬚隨着呼吸一飄一飄的, 關泠看着看着噗嗤笑出聲來。
聽着自己發出的聲音, 關泠猛然捂着嘴清醒過來,後背和腿彎處, 腰際,無處不傳來隱隱的痛楚,試着動了動,才發現手已經發麻,而自己, 居然還被簡護在懷中。
再望了望滿屋子的人, 關泠頓時不知道該怎樣想象目前的情況。
是已經死了嗎?
關泠擡頭去看簡, 他的面色被屋子裡散發的暖氣薰得微微泛紅, 搭在她肩上和腰間的手竟挪不動分毫, 關泠嘆了嘆氣,還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活着。
透過未關緊的窗口望去, 屋外,清風拂木,薄雲輕散,月朗如水,繁星璀璨,只是一方的天空,靜謐美好到令人窒息。
此時此刻,水聲清淺,溫暖寧靜。
只記得跳下懸崖的那一刻,一雙有力的大手將自己緊緊護住,簡的聲音肯定而執着:“泠,我不會讓你有事。”
那時,冰冷的風颳過耳畔,身上的衣袍被風吹的碎裂,強勁的風打在臉上猶如被刀割過,然後,只記得四周涌來的水將自己包圍,然後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叮啷……”桌旁的小老頭手一揮碰到了桌邊的藥瓶,其他挨着放着的藥瓶隨之哐啷哐啷全倒了下去,落在地上,濃濃的藥味在屋中散發開來。
“我的藥哇,摔一瓶就夠了,你們怎麼都跟着去啦。”小老頭撿起地上的碎片,萬分惋惜。屋中其他靠着打盹的人紛紛擡起頭,安慰到,“福伯啊,就說了習慣真可怕嘛,你爲啥要擺成一排了,你擺成一排就算了,你爲啥要擺那麼整齊了,你擺那麼整齊就算了,你爲啥要去碰它了,你碰它就算了,你爲啥……”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屋中瞬間又安靜下來,衆人眼光齊刷刷的看向發聲之人。
關泠坐起來下意識的退了退,尷尬笑道:“請問……”
“姑娘你要問什麼我們都會回答你的喲,姑娘你從哪裡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哇哦你是從洞裡被衝出來的嗎那你是人嗎你是哪裡人你今年多大了你爹孃在哪裡哇跟你一起的是你的良人嗎他怎麼還不醒啊啊不是你能醒過來真是太神奇了!”
關泠聽完對面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頓時啞口無言,自己要說什麼來着?
哦,對,關泠繼續問:“請問……”
“姑娘是要問我叫什麼名字嗎姑娘你先告訴我我會跟你說的哦我不會賴賬的哦我的名字很好聽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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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狀況,關泠捂額:“請問這是哪裡?”終於,在那個人說話之前把要問的話說出口了,關泠揉了揉喉嚨嘆着氣。
“水雲寨!”
“雲水寨!”
“爺爺說了也叫水雲寨的。”
“爺爺也說了雲水寨好聽的。”
……
爭論不休,關泠覺得身邊的人動了動,俯下身去看他,簡一睜開眼便瞧見關泠與她近在咫尺的清麗面容,頓時臉上熱起來,忙低頭掩飾,輕聲問:“我們這是還活着嗎?”
關泠起身擡頭去看屋中爭論的人,對着簡攤手道:“我不知道啊,你看呢?”
簡艱難的坐了起來,屋中瞬間又安靜了下來,簡張口欲問,關泠見狀忙攔了下來,再這樣重複一遍她可再也淡定不下來。
“醒了醒了,福伯你真厲害,真的都醒了。”
先前的小老頭聞言摸着小鬍鬚滿意的看着關泠和簡笑了笑:“那點小傷,不妨事,不妨事。”
於是,關泠和簡面面相覷:大概是還活着吧……
當再一次見到太陽升起的時候,關泠拄着安子做給她的柺杖走在河邊,沒有想到再次醒來見到的竟是這樣美麗的地方,河水緩緩流淌,水中魚兒隨處清晰可見,山間山花璀璨,濃郁花香縈繞鼻尖,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這一場逃亡的結局,原來不曾那樣壞。
重生的感覺,真好。透過指尖直視着明媚的陽光,關泠彎着脣安靜的笑了。
阿平拉着安子從另一側走來,手中是剛摘的野花,關泠對着他們笑了笑,安子忙走了過來,和阿平挨着關泠靠着岩石坐下,安子看着關泠詫異道:“泠兒姐姐,你是從哪裡來的?”
“哪裡來?”關泠笑了起來,指了指碧藍的天空,“從那掉下來的。”
安子突地驚訝的站起來,手中大捧的鮮花散落地上,濃郁的花香瞬間瀰漫開來:“泠兒姐姐,你真是九天的仙女呢!”
阿平見狀使勁拉了安子一把,安子一屁股跌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望着阿平。
“安子啊,我說你什麼時候能不像個女人啊,泠兒姐姐是說從洞口隨水流而來,你說你着小腦袋瓜怎麼就那麼會想呢!”阿平數落完安子,將手中的野花遞到關泠手上,笑呵呵道:“泠兒姐姐,你跟你的良人可是我們寨子裡的第一個客人。”
看着安子和阿平,關泠無聲的笑了,陽光下,本就雪白的面龐此時更是白的通透,彷彿輕輕一碰便會消失不見。
她從哪裡來?
兩千年後的古城邯鄲!
用這裡的人常掛在嘴邊的話說,那就是:切,太可怕了~
水雲寨是關泠未曾見過的絕美之境,這裡的人,也是關泠未曾見過的可愛善良,這裡,沒有爭鬥,沒有權謀,也沒有人會在背後對誰惡意中傷,他們的感情,簡單而純粹。
這裡的人,有着最純潔的靈魂,也許外面世界的黑暗,他們從不曾知曉也看不明白。
如果可以和他在此長住,便是減去半生壽命也值得,成蟜,多希望此刻你在我的身邊。
從葛大爺那得知人不可能從洞穴到達此處,他們能從中生還已是奇蹟,關泠便也不急着離開,等自己和簡養好了傷再去問出寨之路。
但願嬴政認爲自己已經死了,這樣也就可以斷了糾纏。思及宮中的趙姬,關泠心下不適,但願她不要因自己的結局太過傷心。
簡的傷勢比自己嚴重許多,看着他的傷口,關泠心中愧疚,自己的傷明顯少了許多,若不是他精心保護,她又如何能受得住水勢沖刷岩石絆撞。
葛福替簡上好了藥,微笑着看了看關泠拉上門離開,屋中只剩關泠和簡兩人,簡避過關泠敏銳的目光,輕咳着問道:“夫人是否有話要問簡?”
這幾日,寨子裡的人都把他們兩人當成了夫妻,鑑於寨子里人們恐怖的八卦程度,關泠沒有否認,每當別人在他面前滿眼羨慕道:“簡兄弟,你家娘子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人呢。”他都會安靜的笑起來,這過去的半生,他的笑屈指可數,而這幾日,已佔據了幾乎所有的次數。
“你說呢?”關泠走到簡的另一邊,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眼睛。
簡再次轉到另一側,關泠不厭其煩的走過來,無奈道:“簡啊,你好歹看在我腿不方便的面子上別這麼轉來轉去了成不?”
“夫人……”
關泠捂着耳無奈道:“簡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夫人夫人夫人呀呀!”
“泠……”
“恩,這就順耳多了嘛。”關泠扶着簡的肩艱難的挨着他身邊坐下,轉頭看着她,認真道:“說吧!”
“泠是要我說何事?”
關泠不耐煩了,“你說何事!”
簡頓了頓,避過關泠的目光,冷靜道:“成蟜殺害我祖母,這仇我不得不報。”
關泠訝異:“發生過這樣的事?”
簡點點頭,沉重道:“過去的事便過去了,如今若再遇他,我也不再談報仇之事。”
關泠鄭重的點點頭,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簡沒有告訴她他的祖母實則因她而死,這也是
他不願去想的事實。
“可是簡,我要你說的不是這個。”關泠突然擡頭,滿臉責怪的看着簡。
“那是何事?”簡納悶。
“你被廢了右手,爲什麼沒有告訴我,爲什麼還一直避着我,在王宮裡每每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恨嗎?”
“我……”
“簡啊,你爲何說話總是吞吞吐吐!”關泠生氣,拄着柺杖怒氣衝衝的走了。
裙襬滑過腳邊,望着遠去的身影,那張彷彿永遠也沒有笑容的俊秀臉上浮出濃濃的笑意。
再望了望滿屋子的人,關泠頓時不知道該怎樣想象目前的情況。
是已經死了嗎?
關泠擡頭去看簡,他的面色被屋子裡散發的暖氣薰得微微泛紅,搭在她肩上和腰間的手竟挪不動分毫,關泠嘆了嘆氣,還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