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看似自然,實則戒備的將自己的手從她太陽穴邊上扯下來的時候,喬珺雲的眼神就輕忽的眨了兩下,明白太后現在對於她還不能說是相信,看來還是要循序漸進纔是。
“您說......雲兒這手腕之所以癒合了之後,就再也無法消痕祛疤,會不會與受傷時發生的事情有關係啊?”喬珺雲的右手腕有些不自然的微微僵硬着,似乎並不喜歡將這醜陋的疤痕現給其他人看。她這邊說着聽起來不着實際的猜測,眼神卻是在慧芳摔倒的地方快速掃過。
太后用沒帶指套的手指輕輕摩挲着那處凸起的疤痕,心裡也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沒等到太后的回話,喬珺雲也不氣餒,自顧自的唸叨道:“其實自從在青禪寺被那小道士傷了的時候,雲兒就覺得很是奇怪。且不說雲兒行的端做得正,根本不可能招到什麼鬼。只說自從雲兒的右手腕筋脈處被斬傷,就覺得這日子難過了許多,彷彿把雲兒的福氣都弄沒了!”
“哦?”太后覺得她可能捕捉到了些什麼細微,但不等抓住便稍縱即逝。只得看向了喬珺雲,看看能不能從她這裡得到些什麼線索。
喬珺雲被太后注視着也絲毫不怕,反而露出難過的神色,垂頭喪氣道:“自從雲兒在青禪寺裡受傷,住了好久纔回府之後,皇祖母您對雲兒的態度就冷淡了不少,不如以前那般關心了。”
聽得這話,太后不免訝異的挑了挑眉,故作不知的問道:“雲兒是從何處覺得哀家不關心你的。哀家可是一直這般喜愛你,從來沒有過冷對的啊。”
喬珺雲露出一個悽然的笑意,直接回避了太后隱含着深意的眼神,改口道:“可能是雲兒一時的錯覺吧。反正不光是因爲什麼。自從受了傷,雲兒就總是大小波折不斷。就連那要人命的癇症,竟是都復發了兩次,差點兒連命都給丟了。”
“那......雲兒是作何打算?”太后半真半假的擔心的說道:“不然,哀家找時間帶雲兒你一同出宮,再去一趟青禪寺,也好爲你祈福?你可是哀家的心頭肉。哀家怎麼捨得讓你受苦呢?”
儘量忽視着太后攀上臉頰的手。喬珺雲略顯瘦削的身子開始瑟瑟發抖,顫聲道:“不、不必了......雲兒可是怕了好心的清心住持!若是再因爲什麼莫須有的妖魔鬼怪,而對雲兒下手......”
後面的話喬珺雲沒有說下去,太后卻是心領神會。
對於青禪寺這個龐然大物。就連太后也是極其畏懼的。且不論喬珺雲一事是否是清心住持故意而爲的,只說清心住持只依靠着幾句所謂的命相,就能得到許多人的信任的能力,就讓她既是忌憚又是擔心。
到底是年輕的時候做多了壞事,現在老了,就總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得到報應。
一想起年輕時候的過往,太后就下意識的抓住了喬珺雲的手腕,擡眼看着她帶着畏懼的神情。不知是否聯想到了什麼。忽的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道:“別擔心。既然你不喜歡青禪寺,那哀家自然不會讓你去的。不過爲了讓你過的平安些,等下個月宮中舉行超度儀式的時候,哀家會順便請高僧爲你祈福的。”
可能是感受到了手腕處傳遞來屬於另一個人的溫暖。喬珺雲冷靜了下來,帶着感激地點頭道:“謝謝皇祖母......對了,您說的超度儀式,想是要爲了邊疆犧牲的士兵們準備的吧?”
“沒錯。”太后微微頜首,卻不願意過多提及此事。太后摩挲了一下喬珺雲手腕上的傷疤,又瞧了瞧她的額頭,漸漸露出不解之色,問道:“慧芳不是說你額角上的疤痕變成紅色後,就一直無法祛除嗎?可哀家現在雖然能看出你額角上的傷口,卻也不過淡的幾乎看不清了......莫不是,那雪肌膏的效用要用過一段時日之後,才能完全顯現出效果?”
“啊?皇祖母沒有聞到嗎?”喬珺雲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臉,見太后一臉的疑惑,遂道:“因爲姑姑說雲兒額角上的傷痕太過明顯,不好對外顯露。所以就經常在雲兒出門的時候,爲我撲上一層薄粉。想是因爲這種脂粉對於遮疤痕效果很好,您纔會覺得疤痕淺淡吧。對了!這種脂粉帶着一股丁香味兒,挺明顯的,雲兒都能聞得很清楚的。難道您沒聞到嗎?”
“丁香?”太后神色恍惚了一下,待得回神的那一刻,已然整理好了情緒,微微搖頭道:“哀家只是問道你身上有一股檀香的味道,可能是太濃了,所以纔沒有分辨出來。”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喬珺雲聽着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難過之色後,就下意識的摸了摸額角存在着疤痕的位置,苦澀一笑道:“不這樣的話,皇祖母見到了恐怕會覺得很難看的。”
見喬珺雲又陷入了自怨自艾的情緒,太后難得的沒有生出不耐煩之意。
而是耐着性子安撫道:“別多想。哀家等會兒讓慧萍給你找幾盒最好的脂粉,保證能將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哀家也會爲你尋找管用的祛疤藥......”說着,太后突然話音一轉,問道:“之前若不是你主動說的話,哀家根本沒有看出你臉上塗了粉。不知雲兒你用的是什麼粉?”
“就是丁香粉啊,是楚御醫特意爲雲兒配置的。說是這種脂粉用了之後,不但沒有痕跡而且不會傷害肌膚。您也知道,雲兒才十三歲,用這些東西還是早了些的。”喬珺雲說道。
“看不出來,那個楚原竟然還懂調弄脂粉......”太后只是叨唸了一句,就將此事掀了過去。
這時候,喬珺雲躊躇了一下,對着心中有事的太后說道:“皇祖母,慧芳姑姑她.....”
“誒喲,看看哀家這腦子,時間長不用都快鏽了。”太后點了點腦門,掃視了一眼喬珺雲,發現她眼帶擔憂,但更多的是不安之後,才起身道:“既然你擔心她,哀家就與你一道過去看看也好。等下若是御醫說慧芳傷得太重的話,索性便讓她留在宮中養傷罷。”
“這、這不好吧?”相對於太后的提議,喬珺雲卻是有些猶豫不定,裝作沒看到太后緊繃起來的脊背,嘀咕道:“慧芳姑姑在宮裡呆着的話,府上的那些小丫鬟們還不得翻天了。”
太后的耳朵輕輕動了動,一絲笑容在嘴角浮現,緊接着又很快的隱去,說道:“你的府裡養着的都是一羣小丫頭,每日裡只伺候你一個人,還不定閒成了什麼樣子。若是讓慧芳回去你的郡主府,不論那些丫頭們會不會伺候,都會擾亂你府上的平靜。讓慧芳在宮裡養的差不多再回去,也免得你的府上多個人要伺候,反惹得雞飛狗跳的,影響到你的休息。”
“皇祖母說的倒是有理,只是......”喬珺雲還沒等說完,就突然改了口,“還是依您說的辦吧。”
太后只當喬珺雲想通了,親近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和善道:“哀家都是爲你好,你明白就好。”
喬珺雲回以一個乖巧的笑容,攙扶着太后就往偏殿走去,不再多說些什麼,太后也安靜下來....
“慧芳姑姑,你別擔心。皇祖母說你在宮裡才能受到更加妥帖的照料。本郡主一想,即便是姑姑你跟我回了府,且不說回去的路上會折騰到你的傷勢。就說府裡那些一個比一個閒散的丫鬟們,恐怕也是不能照顧好你的。姑姑你就在宮裡養傷可好?等你傷勢痊癒,本郡主再親自入宮來接你。”喬珺雲一邊說着,一邊揹着所有人,給疼得直出汗的慧芳使了個眼色。
慧芳伶仃一聽太后要留她在宮中養傷,不但沒有能重回宮中的欣喜,反而增添了不安之感。但好在喬珺雲安撫的眼神來得及時,使得慧芳很快就冷靜下來。雖然傷到了腿不能隨意起身,但她還是飽含感激的對着喬珺雲身後的太后的說道:“多謝太后娘娘恩典,老奴會盡快養好傷勢,然後第一時間回到雲寧郡主府,爲您照顧好郡主的。至於老奴養傷的這段時日......”
“這個你無需擔心,有綠兒她們在,只要不出門的話,沒有什麼處理不好的事情。”喬珺雲笑着說道,似乎對於郡主府上少了一個管家的姑姑,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慧芳自然要配合着喬珺雲演戲,嘴角往下一扯看起來有些失望,但還是恭謹道:“有太后娘娘照顧,郡主自然是不需要多擔心的,是老奴庸人自擾了......”
太后見喬珺雲似乎並未與慧芳有多麼親近,頓時就放下了心。笑道:“好了,讓慧芳好好養傷。雲兒你還是先隨着哀家回去吧,這裡一股子的藥湯味兒,聞久了會覺得頭暈的。”
“是。”喬珺雲離開了牀邊,又關心的囑咐了慧芳幾句後,就同太后離開了偏殿......
越在這養性殿之中走動着,喬珺雲越覺得似乎有東西在跟着她。那種感覺有些飄忽,但卻如影隨形,讓人即便是想要無視都不行。
喬珺雲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太后,細細想着之前慧芳跪下的突兀之處時,突然隱隱感覺到那股讓人想要逃避的無形氣息距離她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