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珺雲花了一晚上的時間來好好調整情緒與決心,在並不安穩的一夜過去之後,在八月五日再次踏入了皇宮之中。說她無能也好,說她懦弱也罷。前世自認的對手歸來,的確是給喬珺雲帶來了極大的震動。既然是報仇,總不能等着張蝶語先得手啊!
太后昨夜仍舊沒有睡好,即便是搽了很多的粉,也掩蓋不住眼眶下明晃晃的青黑色。
“皇祖母可是因爲那幾個宮女而沒有睡好?”喬珺雲擔憂的看着太后,關切道:“您最要緊的就是保重身體,如果您覺得不適的話,也可以讓黃小儀代勞啊。”
聞言,太后的眼神一滯,帶着遲疑道:“梓兒她年紀小,且很少接觸這種事情。如果直接交給她的話,恐怕會既耽誤時間又得不到結果的吧?”
聽出太后這是在表達對於黃梓兒能力的不信任,慧萍就欲開口爲其說好話。
不曾想,卻被正爲太后揉捏肩膀的喬珺雲搶了先,討好道:“皇祖母這話說得也太不自信了,如果您想要栽培黃小儀的話,想來用不上花費多久,就能夠達到滿意程度的。”
“你倒是會討好哀家。”太后沒有直接回答,擡起手輕拍了一下肩膀上的小手,卻不小心觸碰到了那道凹凸的疤痕,心中一時之間不知是何滋味。
喬珺雲仿若沒有察覺到太后的怔神,撒嬌道:“您是雲兒的皇祖母,雲兒當然要討您開心啦。”
“呵呵......”太后收回了手,斂去眼中的複雜,洞察人心道:“說吧,是不是要求哀家些什麼?”
“哎呀,您怎麼這樣說,雲兒說幾句逗趣的話而已。可沒有在討什麼呢!”喬珺雲尷尬說道。
太后感受着肩膀上微微變得有些加重的力道,嘴角翹起道:“雖然你很少與哀家討些什麼,但是哀家卻是知道。每到這種時候你都會不自覺的捏細聲音。難道你沒有覺出來嗎?”
“啊?”雖然太后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情,但喬珺雲還是顯露出了一絲的茫然與驚訝。訕訕的笑道:“皇祖母可真瞭解雲兒......雲兒可是第一次發現,我還能捏出來這種嗓音呢。”
太后輕笑了兩聲,惹得喬珺雲俏皮的吐了下舌頭,揉捏着太后肩膀的手放輕了一些,帶着試探意味說道:“慧芳姑姑不在府上,雲兒覺得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呢。雲兒想每日都入宮陪伴皇祖母,就是不知道皇祖母喜不喜歡雲兒每日都入宮叨擾......唔。說來好久沒有見到思琪妹妹了呢。可惜雲兒不能隨意出府,不然的話就能上門找她去玩了。”
聽了喬珺雲的話,太后的眼中閃過一絲恍然與柔軟,溫和道:“雲兒有如此孝心。皇祖母很是高興。若是你想要每日都入宮來與哀家作陪的話,哀家自然是求而不得的。至於出府一事......雲兒不是說要每日陪伴哀家,莫非還有時間能出府去玩兒嗎?”
“這個......”喬珺雲似乎沒有想到太后會如此問,不自覺的聳動了一下肩膀,改口道:“雲兒只是想着府上有些無聊罷了。皇祖母可千萬別誤會。雲兒只要能陪伴着您就覺得很滿足了。”
太后聽得止不住嘴角的笑容,即便知道喬珺雲不過是捧着她聊,但心中還是十分滿足。
她偏過頭看了喬珺雲一眼,見她那張熟悉的臉上都是親近的笑意,只覺得心口都熱熱的。
太后不再猶豫就說道:“若是有時間的話。出去逛一逛也沒有問題。只是現在慧芳不在你身邊,務必要多帶些人注意安全才行。對了,等今日你出宮之後,哀家會下令分給你一隊侍衛,隨時候在你的郡主府外等待號令的。當然,還要讓他們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喬珺雲滿臉都是驚訝,摟住了太后的肩膀激動道:“謝謝皇祖母!您對雲兒可真好!”
“哈哈,你這丫頭。”太后點了點喬珺雲的鼻間,享受着這份難得的親密,細細的看着她的眉眼,眼中既是懷念又是慶幸,太過灼熱,使得‘並不知情’的喬珺雲漸漸僵硬了表情。
太后見了頓時察覺到心態失衡,迅速收斂好那些對於此刻來說多餘的情緒,盡最大限度笑得溫和:“雲兒,昨個本要給你量體裁衣,結果因爲幾個宮女攪了興致。正好哀家現在有空.....”
喬珺雲一聽到做衣服,就立刻開心地點頭道:“雲兒可是做夢都在想那三匹漂亮的流水錦呢。”
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喬珺雲,卻見她今日一身淺粉色的衣裳,壓下心中的那絲不喜,笑道:“喜歡就好。等讓慧萍給你量好身形,哀家再讓宮裡的裁縫多爲你做上幾件裙子。宮裡的手藝總歸是要比外面好的。至於這顏色......雲兒今日怎的沒穿藍色的,是不喜歡嗎?”
喬珺雲愣了一愣,纔不好意思的腆着臉笑道:“昨日那件藍色衣裳是新做的,本想着看您如果喜歡的話,以後就換個沉穩些的顏色穿。因爲只有一件,昨日那件又被拿去洗了,所以......”
聽得此言,太后的臉色才真正好看起來,隨和的笑了幾聲,就讓慧萍帶着喬珺雲去內殿量身。
就在喬珺雲剛進了內殿不久的時候,小太監精神十足的通報道:“皇上駕到!”
因着養性殿正殿與內殿之間有門又有簾,再加上距離門口又遠,所以喬珺雲與慧萍竟是沒有聽到。等過了一刻鐘後,整理好衣裳走出來看到溫儒明的時候,不免訝異了一下,慌忙的半低下頭道:“給皇舅請安。雲兒不知皇舅前來,竟是沒有出來迎接,還望皇舅恕罪。”
溫儒明之前聽太后說了喬珺雲在,乍一看到她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寬厚的笑道:“雲兒也在呢。朕正在與母后聊關於你的事情呢,過來一起聽聽。”
喬珺雲偷偷看了眼太后,見太后沒有拒絕。才行到了太后身側站着,安安靜靜的站着不說話。
太后對於喬珺雲在場感到有些不適應,但溫儒明卻沒有那些忌諱。張口便道:“雲兒可還記得鄧德爽這個名字?朕還記得當年他與鎮南大將軍關係不錯,還算是你爹的前輩呢。”
“鄧德爽?”喬珺雲唸了一句眼神茫然。輕蹙着眉頭想了半晌,才擡起頭道:“記不清了。”
因着之前喬珺雲一直低頭,乍一擡起頭又一臉懵懂模樣,不禁的讓溫儒明看得神色微怔,在心底稱讚其這幅好容貌。
不過在視線掠過了她的手腕時,又不禁暗歎可惜了她一個還未及笄的閨中少女。
若是仔細算來,溫儒明自從上次舉辦宮宴卻被行刺以來。已經足足三個月沒有見到喬珺雲。而喬珺雲這三個月來被禁足於郡主府之中,雖然苦悶但也算是好生休養了一番。
現在瞧着,之前略顯凹陷的雙頰已經微微豐腴了些,雖然身姿仍舊瘦弱。但一張美人臉卻是完完全全展現了出來。尤其是那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即便是眼底微微泛青,也不損顏色。
溫儒明雖然有些驚訝於喬珺雲如今的好顏色,但也不過怔愣一瞬間,便回神道:“雲兒竟是不記得......莫不是。這麼久以來鄧德爽的夫人都沒有與你有過來往嗎?”
“來往?”喬珺雲有些不解的反問了一句,忽然想到什麼似得,啊了一聲道:“爹爹與他是舊交嗎?我記得姑姑曾拿過一份禮單給我看,說是什麼鄧將軍夫人送來的。不過當時我也記不清誰是誰,所以直接就讓姑姑收入庫中沒敢動。原來。竟是爹爹的舊交在關心我嗎?”
喬珺雲承認與鄧德爽有聯繫,一是因爲鄧德爽與她家的覆滅有些牽連。
二是她聽恆王說過。現在朝中的這些老將,溫儒明還算信任的就是鄧德爽,且現在打退南疆蠻夷的主將就是他!
而這看似爲其找麻煩的舉動,實則是因爲恆王說與其不合,所以喬珺雲想着一舉兩得,對待鄧家親密一些。就算不能讓溫儒明完全戒備孤立,也能溫儒明對其心生嫌隙。
還有一個便是喬珺雲前世的時候,受夠了溫儒明與太后如此試探,各種套話導致說出了許多打擊自家殘餘勢力的事情。
而這一世既然知道了他們安得什麼心,也就甭怪她稍微利用一下,讓他們也損些好人手。
溫儒明眼中閃過果然如此的神色,整了整表情道:“看來鄧德爽還算是重情重義,沒有忘記讓自家的夫人多多關心雲兒你。說來,這次能夠打得勝仗,還要多虧了他的帶領,才能一反頹勢的將蠻夷子都趕出咱們大溫國的土地。”
太后附和道:“皇上說的是。這行軍打仗一事,哀家雖然絲毫不懂。但也能明白之前因平南將軍戰敗而一面倒的局勢,能夠再次變得如此明朗,實在是很難的。唉,這次因爲南疆蠻夷子的妄想而造成的戰爭,爲我大溫國平添了多少性命,哀家實難安心啊!”
“皇祖母,您這一個多月來潛心禮佛,爲那些戰亡的將士們祈福。只要上天有在天之靈的話,定是能理解您的誠心,降福於他們、保佑於他們的。”喬珺雲見太后老眼泛出淚珠,連忙將抽出絲帕爲其擦拭着,嘴中還在勸慰着。
太后悵然的點了點頭,嘆道:“只盼上天能看到哀家的佛心,讓那些戰亡的將士們投個好胎。”
見太后如此自顧自得,喬珺雲就在心中冷笑——老天自然會保佑爲我大溫國而戰亡的將士們,至於你這個做盡了傷天害理之事的老女人,天打雷劈都不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