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莫離還是第一次看到晏明珠發這樣大的脾氣呢。
他看着她一時沒說話。
“歐陽,我問你話呢,他人現在在哪裡。”
歐陽莫離愣了一下,心情好的時候他是師兄,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是歐陽了是嗎?
這個丫頭醢。
“他在司正府後院。”
“那口破井裡?”
“許是吧。”歐陽莫離點了點頭緹。
晏明珠轉身就跳上了馬車,歐陽莫離揚眉,他的確是個大師兄沒錯吧。
爲什麼感覺自己好像被忽視了呢。
晏明珠上了馬車聲音不爽的喝道:“去司正府。”
魚都不解問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我要去抓週寒那個臭小子。
陽煞陰煞,一會兒你們和魚都幫我在周圍看好,別讓那小子跑了。
如果他見了我要跑的話,給我打,我死裡打。”
“死了可就灰飛煙滅了。”陰煞往前湊了湊。
晏明珠不爽:“你就不會給他留絲力氣嗎。”
陰煞往陽煞肩膀上一靠對文謙笑道:“大師兄,你心愛的小娘子生起氣來真是嚇人呢。”
文謙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魚都猶豫了半響才問道:“小姐,到底怎麼了。
歐陽大人跟你說了什麼嗎?”
晏明珠一臉的氣憤:“氣死我了,那個該死的周寒,他居然去找歐陽,讓歐陽送他投胎。
他這樣到底算什麼呢。
他竟然敢對我的小雪始亂終棄,我饒不了他。”
文謙的手輕輕摸索着她的肩膀。
她轉頭看着他,文謙對她淡淡的露出一絲笑意。
“別太沖動,周寒做這樣的決定也不容易。”
“這不是容不容易的事情。
他分明就是…太不在乎我們這些朋友了。
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
你說我心裡會多難過呢。
我會以爲是我問他關於他心中的秘密才逼走他的。
我也會難過的呀。
他只想到他自己,就完全沒有爲我們考慮過分毫。”
文謙反手握住她的手:“周寒是太爲難,他既無法對你說出他的秘密,又不想騙你,所以纔會如此的。”
晏明珠沒有做聲,或許是這樣的。
可週寒選擇用這種方式不是太極端了嗎。
難道逃避就能解決問題嗎。
他是可以解決,但別人呢。
她不知道別人,反正她會覺得是自己逼走他的。
她會一直後悔的。
來到司正府,陰陽雙煞和魚都來到後院將空中圍堵起來。
晏明珠和文謙來到井口邊,她對着下面呵斥一句:“周寒,出來。”
裡面並沒有動靜,晏明珠凝眉,難道沒有人嗎?
文謙飄起進入井裡。
沒多會兒,晏明珠就聽到了文謙的聲音。
“你不想上去最後跟我們告別一下嗎?”
“狀元爺,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走吧。”
晏明珠咬牙在上面呵斥:“周寒,你就是拿住了主意要做縮頭烏龜是嗎。
好,好,你只管去投胎吧。
反正小雪最近活的生不如死,她想死我也不攔着了。
你們兩個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你去投胎,小雪去死,挺好。
狀元夫君,你上來,我們走,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我們管不了,也不管了。”
文謙沒有出來,他立在蕭條的窩在牆邊坐着的周寒面前。
周寒始終一動不動,文謙蹲下身。
“周寒,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就該學會面對。
明珠說的對,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世上之事,沒有什麼是無解的。
你的秘密,你若真的不願意說,便對我們說清楚。
我們不會逼你的。
你投了胎能改變什麼呢?
活着人還是要爲你傷心,你只是自己找到了解脫而已。
男人…不該如此,你說呢。”
周寒狼狽的將頭壓的更低了:“狀元爺,對不起。”
晏明珠嘆口氣,她擡手揉了揉眼眶,聲音平和了許多的對着井裡道:“周寒,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我把你當兄弟,你把我當傻子是嗎。”
文謙拽着周寒的手臂將他拉起往外飄去:“去跟大家告個別吧。”
周寒沒有反抗,就這樣被文謙帶了出來。
晏明珠看到他這狼狽的樣子,本來一肚子的火氣消了大半。
這兩天他也不好過吧。
到底是怎樣深沉的秘密能把一個男人逼成這副樣子呢。
“周寒,你爲什麼要這樣,你有什麼苦衷你說出來。
我沒想過勉強你,你難道還不瞭解我嗎?”
“明珠,我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們。
我真的沒有臉面再與你們並肩而行了。”
周寒的聲音很輕,幸得晏明珠的耳力好,所以聽的很是清楚。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們的。
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
我來找你,不是想要質問你什麼。
你對不起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周寒看向她,眼神晦澀難懂。
晏明珠直勾勾的看向周寒。
“你忘記了嗎,當初是你自己神采飛揚的在我面前說自己說要好好過餘下的鬼生的。
結果呢,因爲想起過去的事情,你就做了縮頭烏龜。
過去的事情縱然再痛苦,可對你一個鬼來說,不都已經過去了嗎?
你知道嗎,你這樣子,我們真的很心疼你。
我們明明知道你隱藏的事情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或許沉重,或許痛苦,或許見不得人。
我們都沒有勉強你吧,我們沒有逼你讓你一定要說出來吧。
我們給你時間,讓你考慮清楚再決定要不要說。
即便你不說,我們也不會爲難你的。
你是我們的朋友,朋友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兒就改變什麼的。
我們大家都在等你恢復元氣回到我們身邊。
可是你呢,竟忽然就決定要走。
你就這樣對你的朋友嗎?
你生前是什麼人有什麼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現在是什麼鬼。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已經是個鬼了。
跟我交朋友的你是鬼,不是你生前的樣子。
小雪也一樣,她愛的是你現在的模樣。
跟你生前無關。
你有妻兒要守護,小雪幫你一起守護就是了。
你不願意捨棄你的妻兒,那讓小雪等你就是了。
可你爲什麼要這樣呢?
我真的不懂你了。
從前我還覺得你有情有義,可現在…你說,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就這樣我們還做什麼朋友呢?”
周寒擡眸望向晏明珠,有些話就在嘴邊了,卻還是開不了口。
晏明珠看着周寒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有些心疼他。
幸虧小雪沒有來,如果小雪看到了周寒這副樣子,大概也要活不下去了。
晏明珠呼口氣:“算了,我知道你的性子。
既然你拿準了主意,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如果你真的決定要去投胎,那我會拜託我師兄好好送你走的。
但願你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這樣可以嗎?
不過你走之前去見見小雪吧。
哪怕…讓她死心也好。
總不能你走了,還要連累上一個小雪。
我對你們沒有別的要求。
即便做不成情人,也不要成爲牽掛一輩子的傷口。”
晏明珠說完拉住文謙的手:“狀元夫君,我們走吧。”
文謙看了周寒一眼之後拉着晏明珠離開。
周寒在陽光下曬了半響,不動不搖。
回王府的馬車上,晏明珠沉默了許多。
陰煞見晏明珠心情並不是很好,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話。
大家一路相對沉默無言。
文謙本來想陪她回王府的。
可晏明珠堅持不用他送。
在離古樓不遠的交叉口外,文謙和陰陽雙煞便離開了。
晏明珠和魚都回到明月軒的時候。
小雪正一個人呆愣愣的坐在臺階上,眼眶通紅。
那樣子一看就知道她是又哭過了。
見晏明珠和魚都回來,小雪匆忙站起身拍了拍裙襬強自歡笑的上前:“小姐,你們回來啦。”
晏明珠抿脣淺笑點了點頭:“我有些累了,回房休息去了。
你也回去休息吧。”
“小姐,我…”
“去吧。”晏明珠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
她不敢告訴小雪,周寒要去投胎的事情。
小雪初嘗愛情的甜蜜,甜味尚未下嚥,就已經開始被愛情所傷。
有些話,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小雪點了點頭回房間去了。
晏明珠與魚都一起回了房,魚都嘆氣:“小姐,小雪實在是太可憐了。”
“恩。”腳步邁進門檻,晏明珠倒是愣住了。
房間裡明明是打掃過的。
可是原本該放在門邊的硃紅漆染就的銅盆被放到了圓桌上。
而兩個翡翠玉般的翠綠花瓶被擺在了紅木桌下,似是打掃過後就忘記了放上去。
晏明珠環視房間一週,整個屋舍裡漏洞百出。
她並未說什麼,倒是魚都嘆了口氣:“如若周寒真的走了,只怕小雪會瘋掉吧。”
晏明珠沒有說話,走到桌邊將銅盆放回原位。
而魚都也上前將被小雪打掃亂的房間復位。
“小姐,讓我來吧。”
晏明珠沒有作聲走到桌邊坐下,單手支着額頭,似是滿心愁緒無從發泄。
魚都收拾完房間後便徑直出去了,她走後,晏明珠伸手捂着自己的肩膀,一股鑽心的痛感撕扯着她。
這個該死的時間的種子倒是越來越囂張了。
每每發作,都像是被刀剜肉一般的痛。
真不知道那個面具人到底是害她還是幫她。
魚都進來的時候,晏明珠已經很好的掩藏住了自己的情緒。
“小姐,我給你泡了一杯安神茶。
你喝了之後稍微休息一下吧。”
“好,魚都你也回房去休息吧。”
“恩,小姐你別胡思亂想,我想,所有事情終歸會找到解決的方法的。”
晏明珠對魚都欣慰的抿脣淺笑。
她在想,是不是該幫小雪找個婆家纔好呢。
讓她有個歸宿,她是不是就不會一直想周寒了。
而且…周寒畢竟是個鬼。
如果小雪真的跟他在一起,這輩子都無法享受做孃親的滋味,那對小雪來說,豈不可惜嗎。
與其如此,倒不如…趁這次機會讓小雪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當初,是她想的太不周到了。
發現小雪和周寒之間有情況的時候,她就該出面阻止的。
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就縱容這兩人在一起了呢。
她這才叫做自找苦吃呢
晏明珠在牀上躺着休息了一會兒之後,蘭敏兒來找她小坐了一會兒。
這幾日蘭敏兒每次來找她,她都沒有時間。
這會兒兩人倒是能坐在一起喝杯茶,說說心裡話了。
見蘭敏兒似乎總想聊什麼話題,可卻開不了口。
晏明珠拐彎抹角的問道:“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兒瞞着我呢。”
“不是瞞着,只是…不曉得要如何開口。”
蘭敏兒淺笑嫣然,面色自帶桃花。
“讓我猜猜,你要說的好事兒一定跟三王爺有關吧。”
“明珠,你當真是神機妙算呢。”
晏明珠側頭一笑:“不是我神機妙算。
是你臉上的表情已經透露了你的小心情。
說說吧,發生什麼事兒了。”
“前天夜裡,三王爺去我那裡了…”蘭敏兒說着臉都紅透了。
晏明珠只是想想也知道她這樣的表情是發生了什麼。
“這是三王爺已經認可了你。
你可要好好表現,爭取早日懷上王爺的子嗣。”
“明珠,我這裡不好意思着呢,你倒是什麼都敢說。”
晏明珠忍不住低頭一笑:“我們關係這樣好,你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睡了就是睡了嗎。
與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睡又不是什麼錯事兒。”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與你說了,你這丫頭,當真是不害臊呢。”
晏明珠看着她的樣子咯咯笑了起來。
本來沉重的心情也因爲蘭敏兒的樣子給逗笑了幾分。
“明珠,你別笑,我跟你說真的。
從前,王爺看我的眼神裡滿是嫌棄。
可是現在他對我的態度明顯的有所變化了。
我好像也終於從中悟出了一些道理。
原來…有的時候爲了想要得到一樣東西而用盡手段,卻不如不爭不搶隨遇而安來的好。
明珠,你知道嗎,那晚,王爺看我的眼神都是溫柔的。
我甚至都以爲我是看錯了呢。”
晏明珠給她倒了一杯茶:“怎麼會看錯。
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會有錯的。”
蘭敏兒點頭笑:“這幾日素心的身體倒是愈發不好了。
我得找個大夫來幫她調理一下身體了。”
“這是應當的。
在王府,你的位份比素心高。
王爺沒有王妃,而你這做側妃的自然應當爲王爺打理好家裡的事情。
素心也是家裡的一員,是你的責任。”
“我明白了。
對了,你這幾日在忙些什麼呢。
怎麼每日都沒有時間見我。”
“我啊…忙着做一些我不得不做的事情
總之也是瑣碎煩心的。”
“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我雖然沒有什麼能力,但我可以求助我爹。”
“以我們的關係,如果真有你能幫上忙地方,你以爲我會放過你嗎。”晏明珠自然的喝了一杯茶。
蘭敏兒有些失落:“我不是想要幫你嗎。
你幫了我那麼多忙,可卻從來沒有要我回報過。
我總覺得好像欠了你什麼似的。”
“朋友之間沒有誰欠誰這一說。
除非你在心裡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朋友。”
“胡說,我當然把你當成是我的朋友。
而且還是最好的唯一的朋友呢。
你也知道,我從前爲人有點那樣兒,所以沒有什麼朋友。
你真的是我唯一的朋友。”
看蘭敏兒信誓旦旦的樣子,晏明珠淺笑。
正笑着,她看到窗外有一抹鬼影飄了進來。
只是看身形她就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
見晏明珠原本淺笑的脣角忽然定定的看向了窗外。
蘭敏兒回頭望去卻什麼也看不到,她心下有些害怕的往晏明珠身邊挪了挪。
“明珠…你在看什麼呢。”
“鬼。”
“哎呀,你別嚇我。”她一下子抱緊了晏明珠。
晏明珠拍了拍她的手:“沒嚇你,那裡真的有個鬼,不過是我朋友,放心吧。”
“明珠,你的朋友…也太多樣化了吧。”
晏明珠起身將她扶起:“敏兒,這鬼看來有話要跟我說。
你先回去吧,等忙完最近的事情我再找你玩兒去。”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蘭敏兒幾乎是小跑出了晏明珠的房間。
她是真的被鬼嚇怕了,一刻都不敢在這裡多呆了。
蘭敏兒離開後,晏明珠將視線落到了站在那裡的周寒身上。
周寒一個人在司正府後院的井邊斟酌了許久。
有些事情他想不通,也不想再去想了。
他只記住了晏明珠的那句話。
她們在乎的是他的現在,不是過去。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錯的已經錯了,他要想盡一切辦法將錯誤改正,而不是逃避。
“明珠。”周寒沉不住氣的上前一步。
晏明珠側身很自然的坐下喝茶:“你如果是來跟我道別的就不必了。”
“你在生我的氣嗎。”
晏明珠沒有做聲。
周寒慢慢走到晏明珠的面前:“我想通了,我願意告訴你們我一直在極力隱藏的秘密。”
晏明珠擡眼看向他:“當真?我可沒有勉強你,這件事情,我一直尊重你的決定。”
“當真,我都已經想好了,該我負的責任,我沒有理由再逃避了。”
“那你說吧。”
“等我片刻,狀元爺來了才能說。”
“爲什麼要等文謙?”
“因爲這件事情…與他有關。”
---題外話---
真相明天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