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打架事件後,大家對泉改變了看法,連看守他們的哨兵都不爲難他,雖然不叫他泉哥,雖然也叫他沈泉,可是語氣溫和了不少,對其他犯人也很溫和。那流氓也不敢惹他。當時,看守他們,監督他們勞動改造的幹部來問情況,哨兵急忙說是那人不對,那人辱罵沈泉,調戲婦女在前,而沈泉一直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幹部問那人的臉是怎麼回事,流氓居然說是自己不小心撞的,可泉卻主動說是他打的,誰讓那人嘴臭,幹部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他們好好勞動,好好改造。便離去。
那天,冰兒來了,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地方幫助根據地的黨組織搞理論指導,纔回部隊就聽小龍對她說了泉的事,她急得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馬上到泉被關押的地方,看到泉一臉憔悴,她也很傷心。
“冰兒,我很好,你回去吧。”泉怕冰兒也被連累,不讓冰兒來看他。
“泉哥,你受苦了,等着我,我會救你。”說完,冰兒跑開了,她怕自己會當着泉哭起來。
冰兒直接趕到某軍區司令部,找到軍區秦司令。秦司令正在辦公,看到這個風風火火的姑娘,很驚奇,他當然知道冰兒,冰兒天不怕地不怕,什麼時候,什麼事情讓他這樣慌亂呀。
“冰兒,什麼事情呀?”
“秦叔叔,你要幫我,幫幫我。”
“什麼事呀?”
“您先看這個?”冰兒拿出報紙給秦司令。
“這?”秦司令翻了翻報紙,只見上面是一些戰地報道,他看過那些報紙,也知道那些署名閃電的文章是一個叫沈泉的戰地記者寫的,他也很欣賞泉的文筆,當然,他也知道泉冒死衝向敵人,還殺了一個鬼子,因此,對這個書生還是很欣賞。
“你想把他推薦給我?”
“不是,秦叔叔,沈泉同志被肅反小組關進牢房,我去看過他,他很憔悴,也很傷心,他在上海坐過警察局的牢,現在投奔革命,卻又被自己的同志關了起來,讓他怎麼能想得通呀。周軍因爲幫小龍給他帶了一牀被子,爲他說了話,也受到了連累,被停職檢查了。”
“就因爲這?要我救他?”
“沈泉同志被關押,毒打,整個人都變了。我覺得認真審查革命隊伍中的每一個同志是應該的,可要講證據呀,沈泉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希望組織上好好認真調查一下,我們要對革命事業負責,還應該對每一個同志的政治生命負責呀。”
秦司令聽了很生氣,“太不像話了,我們黨早就提出不搞殘酷鬥爭,無情打擊這一套了,他們怎麼還這樣。我們過去的教訓還不深刻嗎?”
秦司令專門來到泉被關的地方,指示肅反領導小組的人把泉放出來。當哨兵打開門時,冰兒衝進去,抱住泉。
“冰兒,你怎麼來了?”泉問。
冰兒指着秦司令對泉說:“這是軍區秦司令,也是我林爸爸的戰友。”
秦司令握住泉的手說:“你就是泉子吧,我看過你寫的報道,寫得好哇,你真是我們新四軍的喉舌呀,你受苦了。”
泉流下眼淚,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秦司令又對他說,“這次肅反,我們一些同志不懂政策,搞擴大化,傷害了許多同志,對不起。”
泉更感動得極了。秦司令讓冰兒,立刻帶泉子去醫務室好好檢查一下,告訴周軍,好好給他補一補身體,冰兒很高興。
而他更想洗澡,因爲這段時間他被關押,身上已經髒得不像話了,再加上農村條件差,身上早已經有革命蟲(蝨子)了,他沒有想到還能享受用熱水。
在戰爭年代,尤其是八路軍和新四軍處在農村,沒有條件講究衛生,很難得洗澡。要洗澡都是直接脫光衣服到在河裡洗,或者井邊,提一桶水,嘩地從頭上淋到腳下。泉第一次洗冷水澡還感冒了,眼淚鼻涕直流,而那時,他才知道部隊沒有柔弱,戰爭讓斯文走開,一來二去,他也習慣像戰士們那樣洗冷水澡了。
而這次讓他破例洗熱水澡也是因爲他在被審查期間,身體也不那麼好,因此,不能讓新四軍的喉舌倒下。於是,給他破例。
晚上,在小龍的照顧下,泉痛快地洗了個熱水澡,這是秦司令破例讓炊事班給他燒水,然後借用老鄉家的大木桶讓他洗澡。這讓小龍也很高興,他專門來照顧泉。他給泉搓着背,看着泉手臂上捆綁過的紅印,他難過極了,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怎麼啦?小龍?”
“泉哥,你太委屈了”?
“小龍呀,比起林導演和周團長的父親,我算好的了,與整個革命事業相比,個人榮辱算得了什麼。我慶幸的是自己堅持了,沒有動搖,而且在裡邊我對革命的認識又更深了一步。”
“那,你後悔嗎?”
“我不後悔,你呢?跟着哥哥離開上海來這裡。”
“泉哥到哪,我就到哪,我不後悔,只是看到你這樣,我很傷心。”
“好小龍。”泉擁抱住小龍。“周團長說,一個革命者要經得起任何考驗。對了,你不到周團長那兒?在我這裡幹什麼?你是他的警衛員呀。”
“是團長讓我來照顧你的。”
“謝謝團長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泉哥,想不到你也忘恩負義了呀。”
“什麼?我忘恩負義,我。”
“冰兒姐姐纔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你想想怎麼報答她吧。”
“我知道,我要好好工作,做一個革命戰士。”
“別說這些,人家冰兒纔不要這些。”
“那,她要什麼?”
“你問我,我問誰呀?我一個小孩子。”
“去,你這個小孩子,一肚子壞水。”泉打了小龍一下,他當然知道小龍說的什麼了。可是,他怕碰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