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趙子南走後,泉靠在桌子邊沉思。他想起冰兒,他希望冰兒告訴他,他應該怎麼做,他沒有去見妹妹,沒有揭穿阿媚,是不是懦弱,還有,他看中與毅的兄弟情感難道錯了嗎?他也真的不想和代主任見面,難道他是膽小嗎?
他覺得沒有任何時候比他像現在這樣想念冰兒,他在外要對付喬本,要對付代主任,還有揹負漢奸罵名。更重要的是他在與喬本交往時,總想到自己父母和耿大伯的慘死,總想到小龍死去的小夥伴。
他沒有對小龍說過他與喬本的交往,他怕小龍接受不了,而他內心更是痛苦。可在家還要受到同志的誤解,他太疲憊了,真怕自己支撐不下去。只有冰兒能理解他,他與冰兒對話,讓他心靈痛苦減輕一點。
毅的舅舅準備離開上海到重慶去發展,毅不同意,可他舅舅心意已決,那天,他讓司機送他去碼頭,僕人把他的行李也搬上車。
毅追過去,問:“舅舅,你這是幹什麼呀。”
毅的舅舅說:“唉,這次回上海本來想在你這裡享受天倫之樂,可誰知會因爲你的朋友鬧成這樣,你居然爲了他可以自殺。也罷,我認了。不說了,你愛怎麼就怎麼,只是,好自爲之吧。”
“舅舅,你不覺得泉子他們做的事情讓人敬佩麼?”毅想到泉不顧一切來看他,還帶他到醫院包紮就很感動,過去的那段兄弟情誼又涌在他心頭,他覺得泉子還是過去的泉子,他依然重視情誼。
“其實,說實話,我對他們還真的佩服,尤其是你的朋友泉子,我想,中國之所以沒有被小日本滅亡,也是因爲有他們這樣的勇士吧,可是你不行,你不能做勇士,我們家還需要你。我到重慶去,也把我在香港的公司搬過去,萬一這邊公司垮了,我們還不至於生活不下去。”
“舅舅,你放心,你的公司是不會垮的,我會好好打理的。”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很盡心,只是你這人的哥們氣太重,說不定有一天也會走那條路。你要是在上海混不下去,就到重慶找我,我是你的舅舅,不會不管你的。”
毅抱住舅舅哭了起來。
“你回去吧,對了,也讓泉子和他的朋友小心,日本人和警備司令是很厲害的。”
毅的舅舅上了轎車,離開家。
?毅開着轎車趕到字畫店,找到泉,兩人上了車。在車上,毅告訴泉,阿媚是姓代的女人。是冰凝在他官邸看到的。而阿媚的悲慘身世是假的,是爲了騙取冰凝的信任。他讓泉也別怪冰凝,並不是冰凝主動告訴阿媚他們兩人的兄妹關係,而是趙子南告訴阿媚,阿媚問她,她也只好承認了,她只是告訴阿媚,林玉是她大家同學陳雪。就這樣,她後悔死了。不過,冰凝多了一個心眼,沒有告訴阿媚,你是那邊的人,可阿媚試探過她,她還很生氣。
泉很欣慰妹妹保護他,但他相信,阿媚肯定也會察覺的。毅要泉小心他身邊的人,尤其是要小心趙子南。泉聰明的意識到,毅害怕泉將他與毅交往的事告訴趙子南,給他帶來麻煩,於是告訴毅,他很多事情都沒有告訴趙子南,特別是兩人交往的事。他都一直瞞着趙子南的。
毅有些放心,不過,他也不怕,就算別人知道他們的交往也沒有什麼,誰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幫泉做過什麼事。泉知道是通過毅買軍火的事,讓毅放心,他決不會出賣朋友。
毅當然相信泉,不過,也要他小心提防,泉很感謝毅的提醒。毅不用泉感謝。他又告訴泉,他的舅舅今天到重慶去了。因爲舅舅怕失去他,他的自殺也確實讓舅舅害怕,舅舅想不到毅居然爲泉自殺,泉爲毅連命都不顧,也不管這是不是圈套,他舅舅也沒有辦法。不過,毅埋怨泉一直不信任他,甚至可以告訴他妹妹自己是抗日的,卻不願意告訴朋友。
泉覺得很抱歉,不過,毅曾經說過,朋友之間也應該有秘密,再說,他的事讓毅知道多了也不好,會給毅引來殺身之禍的。毅也明白,就像當初他不告訴泉一樣,泉以爲毅的舅舅真的知道他的身份?毅說,他舅舅只是猜測,可是,如果他那電話一打,那七十六號就不會猜測了,姓代的認定你是那邊的,就算不是也是了。
可是,毅的舅舅也知道泉的舅舅身份特殊,最終他不敢告發泉。
看到朋友爲了保護自己而受傷,泉很內疚,都是爲了他們才讓毅和舅舅不能見面的,而且毅的手臂留下了殘疾。
毅告訴泉沒那麼嚴重,他的手臂沒有殘疾,他舅舅把自己在香港的公司遷到重慶,也是爲了如果他的公司有什麼不測,還有個投奔的地方。毅的舅舅還是很佩服泉和他的朋友們的,中國之所以沒有被小日本滅亡,就是因爲有這些勇士呀。毅也覺得泉和他的戰友們是中國的希望。
談到中國的希望,泉認爲是整個不願意做奴隸的中華民族,不管是幹什麼的,不管是什麼黨派,只要不做奴隸,都是中國的希望。這是他在黃河邊上思考到的。
兩人談到黃河,那條流淌着中國五千年文明的河,那條養育中華民族的母親河,直到現在,泉的耳邊還響着黃河的波濤聲,響着那首《黃河大合唱》的旋律。他們過去拍電影,是在黃浦江邊拍黃河,可真正到了黃河邊才感覺到它真的很博大,那種體驗是任何一條河都無法代替的,那時,他才覺得個人是多麼眇小呀。”
泉的話引起毅對黃河的嚮往,他背誦起李白那首,‘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泉也接過來,吟誦起來,“‘羣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成青絲暮成雪。’對黃河的嚮往更讓兩個走着不同道路的兄弟心貼在一起。毅泉的表哥回到他公司,他需要這個好朋友。”
泉也願意轉告,但表哥願意不願意回來,他不能保證。不過,他表哥也說毅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不管他進不進毅的公司,兩人的友情是不會斷的。兩人談了一會兒,毅將泉送回字畫店,然後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