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地獄行動(六)

戰鬥到了現在的這種情況,已經大大出乎了土肥原賢二的意料之外。尤其是濱畔龍一和太谷川兩個人身份的暴露以及關東山土匪利用兩個人尚不知情而設下了種種圈套的事情,更讓土肥原賢二這個大特務頭子心中異常的憤怒。

土肥原賢二始終都不敢相信,走過無數大風大浪的濱畔龍一和太谷川竟然會在關東山這個小河溝裡面翻船。濱畔龍一和太谷川兩個人可都是他親眼看着一步步成長起來成爲大日本帝國最優秀的間諜的,對於他們兩個人的實力,土肥原賢二最有發言權。無論是濱畔龍一還是太谷川,他們都是經過種種殘酷都難以想象的訓練才活下來,精通察言觀色擅長在各種場合演戲,甚至有時候他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很難識破兩個人的身份。

日本人比不過日本的軍犬,日本的軍犬更比不過中國東北鄉下的一個殺狗人。在孫強看到土肥原賢二腳下的軍犬向濱畔龍一搖尾乞憐的時候就已經斷定了濱畔龍一這個人的身份。這就是差距,中國地大物博有的是各種各樣的人才,正是因爲這些人的存在纔不會讓世界上任何一個外族從容的在中國這片土地上逍遙。自古以來試圖征服中國的外族從來就沒有斷絕過,過去他們做不到的事情,現在的日本依然做不到。中國傳承了幾千年,從來就不缺少慷慨赴悲歌的仁人義士,這些人之中有知識分子,也有武者,更有的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們就像是一堆乾柴一樣,在壓迫面前只要稍微有一點點的火星就能引起沖天大火,將外來的侵略者燒的體無完膚。

土肥原賢二的軍犬大隊在深夜中出發了,這羣經過訓練的軍犬就好像深夜裡面的幽靈一樣靜悄悄的在前面指引着道路,他們的身後跟隨着那一百多名實槍合彈的鬼子士兵,沒有白天一樣的犬吠,僅僅只是依靠它們的鼻子和可以夜視的眼睛在尋找着關東山土匪的藏身之處。

半個小時之後,在前面帶路的軍犬突然停下了腳步,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粗大的尾巴斜斜的垂向地面,森白的利齒暴露在空氣中,從嗓子中傳出低沉的咆哮聲。身後緊隨不捨的日本士兵看到這種情況立刻意識到在前方出現了未知的危險,讓這些久經訓練軍犬感覺到了恐懼。

這些日本士兵立刻把背上揹着的步槍取了下來,將子彈頂上槍膛,兩隻眼睛打量着面前漆黑的夜色。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羣冒着綠光的眼睛,一雙、兩雙|、三雙……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們竟然發現了三十多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們面前的生活在關東山中的野狼。而他們曾經引以爲傲的軍犬竟然被這羣野狼身上所帶着的野獸的氣息嚇的戰戰兢兢,緊張的發出了低聲的咆哮。

按照狼羣的習性,他們是不可能以不同的族羣聚集在一起的,但是今年的事情有了很大的變化。日本人進入關東山的時候不太湊巧,正是母狼懷小狼的時候,母性爲了保護幼仔是無所畏懼的。陰差陽錯之下,關東山幾乎所有的成年野狼都蠢蠢欲動,準備消滅這羣對他們種族繁衍造成極大威脅的入侵者。

狼的嗅覺我聽覺絕對不在軍犬之下,而且野狼更狡猾更具有殺傷力。日本人沒來的時候關東山的土匪一般也不願意走進野狼聚居的山谷,那裡就是他們的領地,任何生物進入都會遭到他們的攻擊。如果人數極多,而且時間又是秋季的話,吃飽喝足的野狼也許會面對不可抗拒的力量而暫避一時。但是現在這個季節,每一個狼羣中都會有新生的生命出現或者即將出現,正是他們對領地最重視的時候,就算是狼羣之間也是寸土必爭,更何況突然之間到來的入侵者。

在這種情況下,一場關東山的野狼與日本鬼子及其軍犬的戰鬥展開了,最先出現的三十隻野狼口中發出了悠長尖銳的長嘯,第一波攻擊在遭遇的瞬間便已經展開。與昔日的表現不同,今天關東山里面生活的狼羣充滿了霸氣,隨着頭領的一聲長嘯,三十隻野狼同時向對面的日本鬼子的軍犬發動了攻擊。

狼羣憤怒的咆哮與軍犬口中發出悽慘的哀鳴聲夾雜在一起,狼羣在這一刻將自己的攻擊力發揮到了極致,彼此之間默契的配合,即能各自爲戰又能互相照應,在日常捕獵過程中養成的默契讓它們在與鬼子軍犬的戰鬥中佔盡了優勢……

站在軍犬身後的日本士兵突然發現昔日那些能征慣戰的軍犬在遇見中國狼羣的時候有如老鼠見了貓一樣,根本就不是對手。在狼羣一哄而上之後,他們僅僅一愣神的時間就有十餘條軍犬的屍體成橫在地面上,最慘的軍犬竟然被野狼一口咬斷了脖子。

這隊日本士兵看到這種情況,每一個人都顧不上土肥原賢二所謂“悄悄地進山,打槍的不要”的命令,抄起手中的步槍,對着狼羣扣動了扳機。子彈飛出槍膛那清脆的槍聲傳遍了整個關東山的上空,這時候他們再想悄無聲息的尋找藏匿在各個地方的土匪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日軍宿營地的土肥原賢二突然被寂靜夜空中的槍聲嚇了一跳:這一次是偷襲行動,如此大張旗鼓的交戰,這不是暴露目標嗎?土肥原賢二的心裡感覺到一陣憋悶,他感覺到這一次的軍事行動從進入關東山開始就異常的艱難,先是得知了濱畔龍一以及太谷川兩個人死亡的結果,然後被土匪一把火燒死了整整一箇中隊的皇軍士兵,再下來勞師動衆的搜山卻抓不到一個土匪,好不容易準備晚上讓自己的軍犬大隊進行一次偷襲戰吧,結果還早早的暴露了……

土肥原賢二在心中咒罵着這該死的關東山,咒罵着關東山內的一切生命,包括動物,植物以及嘯聚山林的土匪,同時他又感覺到一陣陣的無力,關東山太大了,東北太大了,中國太大了,而日本太小了,關東軍的人數太少了,離開了城市之後,關東軍就好像扔進水裡的石頭子一樣,濺起個水花接下來就消亡不見。

另一方面的高戰平等土匪也被日本的偷襲部隊的槍聲吸引了注意力,高戰平萬萬沒有想到關東山的狼羣竟然也和他們這羣土匪一樣,個個都是爆脾氣。最早狼羣與日軍的軍犬大隊衝突的時候高戰平沒有看到,等高戰平小心翼翼趕到現場的時候,此時狼羣已經聚集了將近一百多條,裡三層外三層將鬼子的軍犬大隊連人帶狗都圍在中央。就着日本鬼子臨時點燃的篝火觀察,戰場上很顯然經過一場慘烈的廝殺,到處都有血跡,都出都是動物殘缺的屍體。

高戰平突然發現在火光的附近一條狼一直在那裡打轉,儘管它非常畏懼眼前的火光,可是現場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它的靈魂一樣……突然間一聲槍聲響起,這隻狼身子一哆嗦,撲通一下栽倒在地,而後又完全的站起來,向火光的方向走了幾步,口中發出一聲嗥叫栽倒在地一動不動。而它死亡的地方有一隻母狼的屍體陳橫在那裡……

高戰平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這隻死去的狼就好像他自己本人一樣。狼所牽掛的是它的配偶,而他所牽掛的是這片黑土地。看到地上安詳死去的野狼,高戰平感覺到自己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在關東山這片戰場中,死在日本鬼子的槍下,讓自己的靈魂永遠陪伴着大山,讓自己的身體變成肥料,融入這片黑土地。這時的高戰平心情異常的平靜,感覺自己就好像突然靈魂離開了身體,騰空飛到半空中在俯瞰一樣,所有的東西都清清楚楚歷歷在目,每一個生命的消失似乎跟他沒有絲毫的關。

在高戰平的視線中,關東山的狼羣一衝擊着日本鬼子的軍犬大隊,在鬼子的槍聲中關東山的狼傷亡慘重。高戰平突然感覺到心頭髮悶有些喘不上氣來,他低聲問着身邊的人:“你看到了什麼?”

高戰平身邊的土匪回答着:“狼,被殺死了好多,鬼子的大狼狗也死得差不多了。大當家的,我怎麼感覺看着眼前的狼羣這樣送死,心中好像被人用刀子捅一樣難受?”

高戰平低聲說道:“我也有這種感覺,想我高戰平一生殺人如麻,佔據關東山對抗官兵,多少年來一直感覺自己是一個無牽無掛,腦袋系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人。現在我才明白了,原來我無牽無掛是因爲我就在這片大山之中,離開了大山我就失去了靈魂。就好像眼前的這些狼一樣,爲了能夠在大山中活下去,我情願用生命去反抗各種勢力的進攻。”

高戰平很少有這麼鄭重其實講話的時候,他的一番話讓二龍山的弟兄都感受到了靈魂上的衝擊,看着日本鬼子的軍犬大隊中所剩不多的日本軍人以及幾隻傷痕累累的軍犬,所有人都有一種血往上撞,熱血沸騰的感覺。恨不得自己與狼羣調換一下位置,狠狠的教訓那些被包圍在中央的日本鬼子。

今天的關東山的狼羣是真的拼命了,原本屬於不同族羣的野狼們,爲了同樣的目的與日軍的軍犬大隊進行着殊死的搏殺。雖然最後的結果是狼羣幾乎消失殆盡,但是他們的死亡並不意味着種羣的滅亡,在他們的領地內,還有年老的狼和未成年的小狼在安全的生活着,沒有了軍犬的威脅,他們的族羣就有了活下去的可能,有了年老野狼教導,年輕的野狼終究會有一天成長起來,到時候他們的族羣還是一樣風風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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