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轉移前,董李茂必須把張文墨的底細摸清楚,不能帶上他轉移,也不能把他送到李媛媛那裡去,要麼放了他,要麼殺了他。
張文墨雙眼和董李茂對視了一會,他看得出,董李茂不是在威脅他,要是自己說得稍有不對,或是不能說服他,那自己的命就沒了。
“好吧,我可以把實情告訴你。”張文墨理了理頭緒,不得不把自己的特別任務講出來:
“山田是日軍緬甸戰區司令部情報機構的情報頭子,隸屬於日軍陸軍省情報部門,而芒市一號,不屬於日軍陸軍省管轄,而是受日本在遠東最大的情報基地‘滿鐵’組織的直接領導……山田僅僅負責軍事情報的收集,而芒市一號,所涉及的不僅僅是軍事情報,還對滇西地區的經濟、交通運輸、政府機構、商業等情報的收集整理,其手下情報人員,滲透進我們各個要害部門……我們在仰光的地下組織,獲取了一份芒市一號潛伏人員的名單,本來可以通過情報站送回國內我們的手中,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叛徒,搗毀了緬甸境內的所有情報聯絡點,加上日軍忽然越境……我們估計,這個叛徒,跟隨山田進入了國境,其目的當然應該是想搗毀我們留在滇西的情報站,甚至,很有可能是針對那個從仰光來與我接頭的地下組織頭目,因爲他身上帶有那份芒市一號潛伏人員的名單……”
董李茂聽說過日本在遠東的‘滿鐵’組織,這是一個表面上是滿洲鐵道株式會社的公司,其實,卻是日本人在華成立的最大秘密情報組織,其整個情報網遍及全國各地的各個領域,日本是個非常注重情報收集的國家,只要他們的情報人員在哪裡活躍,那個地方就會招來災禍。
董李茂相信了張文墨說的話。
“那個叛徒叫什麼名字?”董李茂最後問。
張文墨搖搖頭說:“不知道,這也是我要回到龍陵城的目的之一,除了拿到那份名單外,我還必須查到叛徒身份,並幹掉他。”
“如此看來,那位從緬甸仰光過來的情報員還沒被抓住,要不然,恐怕你不會輕易過山田那個老東西這一關的。”董李茂本以爲山田到龍陵,是針對特務連或游擊隊的,看來他身上還有別的任務。
“現在董連長該相信我了吧?”張文墨微笑着問。
“不好意思,我這也是爲了那些隱藏在後方的情報員生死考慮,你可以走了,不過,你得換身衣服,總不能就這樣穿着中校軍服大搖大擺的進龍陵城吧。”董李茂拿出那套他到龍宴樓穿過的衣服,遞給張文墨說:“有什麼事,你可以去找龍宴樓掌櫃吳爲。”
“他是你們的人?”張文墨接過衣服問。
“不是,但比你們軍統的人還要可靠。”董李茂回答着,拿出幾十個大洋說:“這些錢,你帶在身上也許有用。”
“謝謝,想不到董連長考慮得蠻周到。”張文墨也不過多客氣,他確實需要錢。
送走了張文墨,特務連也開始撤離,事實證明,董李茂是對的。
池田浩二大隊,再次栽在董李茂的手中,差點爲此剖腹謝罪。
有幾個不願留下當土匪被營救出來的士兵,他們沒往特務連戰士指的路走,而是到了騰衝,被王金貴的保安隊給捉住,沒怎麼受折磨,就把特務連藏身的地方全說了出來。
岡崎立即把這個情況向池田浩二做了彙報,這個消息傳到池田浩二耳中的時候,他正在準備剖腹儀式呢,可以說岡崎彙報的消息救了他一命,他即刻帶上人馬,在傍晚時分,與岡崎匯合,包圍了董李茂他們剛撤離的地方,撲了個空的池田浩二大怒,當場把那幾個被王金貴抓獲的人砍了頭。
阪口率領的大部隊,趕到芒市,竟然一個游擊隊人影都看不到,當得知龍陵城發生的事後,阪口才知道上當了,連夜帶着部隊返回龍陵。
這件事,引起了第五十六師團渡邊師團長的震怒,下令開始全面圍剿滇西抗日西遊擊隊,爲了配合這次大圍剿,特意從仰光提前接回孔祥飛,成立了滇西皇協軍司令部,孔祥飛被任命爲少將皇協軍司令,以他拉着投靠日本人那個團爲骨幹,在芒市戰俘營勸降了一千多個被俘官兵,加上個地方的保安隊,竟然在短時間內,組建起一支四五千人的皇協軍,同時在各個縣城,組建了僞政府。
王金財當上了騰衝城皇協軍的中校大隊長,在過去手下一百多人的基礎上,孔祥飛又派來勸降的三百多人被俘軍人,編入王金財大隊,這樣,騰衝縣城的皇協軍,人數達到了五六百人,裝備也比以前強多了,戰鬥力得到很大的提升。
池田浩二的大隊,被派駐騰衝城,負責騰龍公路沿線的清剿行動。
進入六月後,天氣越來越炎熱,雨水也越來越多,爲了躲避清剿,董李茂帶領的特務連,在日本鬼子大規模的清剿行動中,躲在高黎貢山海拔兩千多米的北面幾個山洞裡休整。這裡離鄭成奎的山寨不是很遠,相互間在緊急情況下可以有個照應。鄭成奎也乘此機會,開始整編訓練那些被救出來的官兵,從騰衝搬運出來的‘息烽旅’留下的槍械,派上了大用場,但問題也接連而來,如此一支龐大的軍隊,每天的吃喝都要消耗不少,糧食成了這支抗日土匪隊伍的最大問題,深山老林中,除了野獸外,根本找不到吃的東西,而派出的買糧隊,買回來的糧食一次比一次少,附近的村民都不敢把糧食賣給他們,甚至很多村莊,老百姓家的糧食都被皇協軍的人搶走了,目的就是要把鄭成奎和董李茂他們餓死、困死在大山中。
特務連儘管人數不多,可也是一百多號人啊,每天每人控制的食品,僅夠維持基本生命需要,潘光祖爲此找過董李茂多次,擔心這樣下去,弟兄們會營養不良,失去戰鬥力。
“連長,快想想辦法吧,弟兄們開始吃野菜蘑菇了,這種東西,沒有油水,吃進肚子裡,不僅沒好處,反而會傷害身體。”潘光祖瘦了大半圈,這天一早,來到董李茂住的山洞,說話的時候,他的肚子還咕嚕嚕的叫喚。
“再過不到兩個月,稻米就要收割了,現在村民們都沒吃的,我們到哪去買糧,等村民收割了稻米才能買到糧食啊。”董李茂也焦心,連隊的情況,作爲主官,他當然知道。
“沒有糧食,可咱們有搶有子彈啊,咱們打獵吧,讓二條的狙擊班每天出去轉悠一圈,憑他們幾個神射手,肯定有收穫,那樣,弟兄們就有肉吃了,就算是燉野菜蘑菇,那也營養呀。”潘光祖說到肉,口水都快留下來了,眉飛色舞的。
“說得容易,你以爲我沒想過這個辦法嗎,要是槍響,引來鬼子怎麼辦?”董李茂白了潘光祖一眼,他確實想過打獵這個辦法,可那樣會冒暴露特務連掩藏的位置。
“這好辦呀,下雨打雷的時候,雨聲和雷聲可以掩蓋住槍聲啊。”潘光祖小眼睛骨碌碌轉動幾下,想出一個好辦法。
董李茂一聽,笑了:“對呀,這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呵呵……胖子,你瘦一點好,腦袋瓜也靈光了,下雨天打獵,嗯……不錯,我看行!”
“即使不下雨,咱們還可以挖陷阱捕野豬和狗熊,甚至可以做一些竹籤子,在野獸經常走的道上埋下,法子多的是。”潘光祖越說越來勁:“就咱一百多人的吃飯問題,不難解決。”
“好,就這麼辦!奶奶的,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鬼子沒得打,那咱們就打獵!全連動員,除了每天站崗放哨的以外,其他人都上山打獵下河摸魚,當作練兵打戰,讓大家吃好養好精神,過了這陣風頭,咱們下山幹他狗日的小鬼子一票,弄些吃的回來儲備。”董李茂說幹就幹:“小鬍子,去把幾個排長找來,我要佈置打獵的作戰任務。”
大家一聽連長同意打獵,高興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先在連隊駐地附近的大小道路上佈下竹籤陷阱,既可防止皇協軍的探子,也可捕捉獵物,山裡野豬狗熊野狼多的是,還有山溝小河裡的魚,樹叢裡的蛇和野貓,呵呵……我記得胖子曾經燉過一種蛇和野貓的湯,叫啥來着……胖子?”董李茂一時忘記了潘光祖曾經煲煮的蛇肉和夜貓肉的湯叫什麼名字。
“龍虎湯!”潘光祖回答。
“對!龍虎湯!多威風的名字,弟兄們以後要經常吃這種龍虎湯,補好身體,個個要吃得生龍活虎的樣子。小鬼子不是想餓死困死咱們嗎?那咱們偏偏活給鬼子們看看,活得比過去還滋潤,到時殺起鬼子來,弟兄們纔有精神頭!”董李茂說得像是剛喝完龍虎湯一樣,肚子都不餓了:“打到的獵物,全部交到胖子這裡,由炊事班統一烹煮後分發給每個戰士。二條,你帶着狙擊班弟兄,只要下暴雨或打雷天,就用你們的狙擊步槍射殺野獸,咱們甚至可以用野獸的血腥味,在雨天招引一些野狼過來……”
“連長,我前幾天站崗,還看到南邊水草地有一羣野牛和野驢在那吃草喝水,能過去打嗎?”王家貴打斷了董李茂的話。
“你怎麼不早說,當然可以打,但必須在雷雨天。”
“可雷雨天它們就不出來了。”王家貴沮喪的回答。
潘光祖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笑呵呵的說:“那咱們就在它們出來的時候圍捕,憑咱們一百多人,不開槍難道還弄不到一頭野牛!”
潘光祖的話,讓董李茂想到了原始人捕獵的辦法:“標槍!飛刀!都可以用,對了,還有砍刀,把野牛羣往一個方向趕,然後埋伏下砍刀手,只管對付畜生們的四條腿,讓它們沒法逃,一次不用多,捕到一頭野牛,就夠咱特務連吃一頓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任何動物,都甘拜下風,不得不誠服於人的殘忍殺戮下,因爲人總能想出比動物更殘忍的殺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