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米外的中國平民們對於大樓在炮火中的模樣很清楚,可樓內的官兵們卻不知道,謝晉元也想知道樓外牆體的受創程度,這樣纔可以更好的制定接下來對日軍的戰術。
畢竟,75山炮的威力可是比92步兵炮的威力大的多了。
陳運發微一皺眉道:“那,謝長官請借電臺一用,我發電問問杜老闆,請他給我們描述一下牆體外觀受創程度。”
“哈哈!陳二哥,那用得着那麼麻煩,看我的。”一旁的雷雄卻咧開大嘴樂了。
只見他找了幾塊木板,自己不怎麼會寫字,卻是請謝晉元在上面書寫了四個大字:樓體如何。
然後讓士兵們把靠近蘇州河南岸這一邊的窗戶已經堵住的沙包拿開,將木板放在窗戶上。
“我們的英雄們說話了,他們問我們了。”蘇州河南岸的民衆們一片沸騰。
不過,他們中間也有聰明人,這一次沒有再扯着嗓子吼通報情報,要是惱羞成怒的日本人藉此向租界歐美諸國提出抗議,他們不能在這裡看自己的軍隊打小鬼子怎麼辦?雖然不能拿着槍親身和日本人打,但在這裡給自己的軍隊加油鼓勁還是能做到的。
他們採用了年輕人們一開始開始提醒樓內官兵的方法,用白布書寫了幾個大字“一切正常,小鬼子很山炮!長官威武!”
“哈哈,小鬼子的山炮對大樓也失去作用了,老子看他這次還有什麼招!”雷雄笑得很開心。
謝晉元也笑了,點點頭道:“由此可見,我們這次留守於此和日軍對抗,還是很得民心的,無論如何,這一仗我們都要打下去。我們堅守的時間越長,越能告訴全國人民我們軍人的抗戰決心。派一個人專門負責透過瞭望口和河對面的百姓們聯絡,他們的視野比我們還要寬,可以給我們提供我們看不到的情報!”
樓內樓外的中國人們的笑聲震天響,比過節還歡樂。但日本人的心情就有些糟糕了。
在距離四行倉庫1000米左右的一棟樓內,第36聯隊的聯隊長脅板次郎大佐的臉色就很不好看,沉默着拿着望遠鏡一遍又一遍的在四行倉庫的牆體上逡巡,希望能找出四行倉庫的破綻。
但顯然,他有些失望,四行倉庫就是個高大的四四方方的建築,長60多米,寬20幾米高20多米。除了南面臨近蘇州河岸,其餘三面都已經被36步兵聯隊三個步兵大隊給包圍着。被炮火燻黑的牆體已經告訴脅板次郎大佐,這個曾經被做爲銀行金庫的牆體比他想象中還要堅硬的多。
三個步兵大隊長都被他派到前線指揮自己的大隊,他身邊就剩下一個副聯隊長北島剛雄中佐。
“大佐閣下,四行倉庫結構堅固,我們的步炮根本就炸不開,支那人又如此狡猾,帝國皇軍如果選擇強攻的話,傷亡太大,不如向師團部發報,請求重炮支援吧,或者請求艦載航空兵投幾枚重磅航彈也行啊。”眼見大佐閣下越看四行倉庫越猶如吞了一個綠頭蒼蠅般難受,身爲聯隊副,於情於理都要替長官分憂解難吧!北島剛雄還是很明白自己的地位的。
“不行。”脅阪次郎搖頭道,“北島君你也知道的,這蘇州河南岸就是西方諸國租界,如果請求重炮聯隊炮火支援或者航空兵投彈的話,難免會誤炸租界,到時候肯定會引起國際糾紛,我們大日本帝國雖然強大,但在和中國爆發戰爭的時候也還不足以再去跟西方世界對抗。師團部方纔又來電再次提醒,如果有炮彈或子彈落到租界而讓整個帝國在國際局勢上陷入被動,你我,可都要上軍事法庭的。”
“大佐閣下,我們想強攻,最擔心的其實不是倉庫中支那人的機槍和步槍,而是他們的機關炮和高射機槍還有迫擊炮。尤其是機關炮,那種武器的射程太遠,威力也很大,對我軍的威脅太大了,如果能除掉這些重火力點,那我想一定會輕鬆很多。配屬給第1步兵大隊的戰車中隊也就可以出動了。”北島剛雄眼珠微微一轉,提議道。
“是啊!中國人擁有這樣的重武器實在是太可怕了,而我們,卻不能使用重武器,這纔是我最頭疼的。”脅板次郎微微點頭嘆息道,見北島剛雄臉色有異,心中微微一動,詢問道:“莫非,北島君有辦法?”
對於自己這位在一年前調來聯隊的副聯隊長,脅板次郎其實一直是不怎麼喜歡的,不是因爲這位指揮能力不行,而是指揮能力太行了。尤其是對方的年齡,比他小了足足六歲,就官致陸軍中佐,而且也擁有着貴族的出身,這讓脅板次郎一直深受威脅。所以,從10月份第九師團抵達上海,脅板次郎就從未讓此人單獨領軍和中國人作戰,而是一直死死的將其按在聯隊部,僅做爲中佐級別參謀來用,這樣,他就不擔心這位的戰功超過他了。
這位,倒也很安分,並沒有一心到前線爭功的意思。但現在,爲了拔除四行倉庫這顆鐵釘子,而又不讓自己已經傷亡慘重的麾下再造重創,脅板次郎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要知道,20來天的戰鬥中,整個36步兵聯隊的傷亡已經超過1700人,加上今天早上第1步兵大隊尹藤善光那個蠢貨做的蠢事,傷亡已經超過了2000人,如果不是在前天傍晚補充了一次兵力,現在他手下都快湊不齊一個步兵大隊了。
“支那人有句俗話叫:引蛇出洞!”北島剛雄臉上現出一絲狡詐,“我們完全可以想辦法將其機關炮和高射機槍給調出來,再消滅他們。”
“呦西!北島君,說得有道理,請繼續。”脅板次郎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這位好像真的很有招的意思。
“據先前他們和帝國皇軍的戰鬥表明,他們朝着我方射擊的機關炮和高射機槍基本都在樓頂,而如果是爲了和步兵作戰,他們應該將如此重要的火力點放置在大樓內纔不慮被我方摧毀,那他們放置在樓頂的意圖也就呼之欲出了。”北島剛雄臉上恰到好處的微笑道。
既有獻計成功的得意,又有做爲下屬的謙卑,可以說,這位中佐副聯隊長不光有謀,也還很圓潤,深諳爲官之道。
“喲西!如果能消滅這幫中國殘餘部隊,北島君請放心,我一定會爲你在師團長閣下面前請功。”脅板次郎馬上明白了北島剛雄的意思,,臉上露出喜色,對自己這位不太喜歡的屬下不吝於誇獎。
反正誇獎幾句又不費錢,真要是有戰功的話,最大戰功還不是他這個聯隊長的?脅板次郎可更是個官場老狐狸。
日軍的聯隊直屬炮兵中隊自上一次炮擊無果之後,便一直沒有再炮擊,日軍的步兵也一直按兵不動。足足一個多小時,戰場上不聞一聲槍聲。
顯得極爲沉寂的戰場不僅讓南岸的中國平民們有些焦躁,就連大樓內的各級指揮官們都有些沉不住氣。
因爲他們都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沉寂的時間越長,等會兒來臨的暴風雨就會越大。只是他們都不知道,日軍究竟在醞釀什麼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