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月搖了搖頭。自從車上跳下以後,她就看不到關客了。那卡車越來越快,衝到了樹林裡。主人會贏的吧,盼月有些不確定。
“你不是天天跟他在一塊兒的麼,怎麼會不知道他在哪裡?”
盼月不理他,開始在大廳裡轉悠起來。
花木清並不惱怒。機器人能有剛纔的那番對答,已經很智能力量,還能奢求她什麼呢?
她被比爾打暈了,躺在樓梯口。那傢伙一定是爲了雪兒來的,但雪兒現在躺在了沙發上。肯定是比爾搶走雪兒之後,碰到了回家的關客,又把雪兒搶了回來。只是不知道,關客現在怎麼樣了。
“雪兒怎麼會在這裡?”無人可問,花木清只好再問盼月。
盼月扭了扭腦袋,說道:“抱回來的。”
“誰抱回來的?”花木清追問。
盼月擡手指了指自己。
她的含義很明顯,是她抱回來的。
雪兒身上的衣服溼了很多,需要換下。花木清把她抱起,走樓去。雪兒的面容平靜,既看不出傷心,也看不出痛楚,但她的臉色還很蒼白。那麼多天高強度的救助他人,精神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能每天都去醫院裡的。
“喝水?”盼月仰着頭問了一句。她拿着礦泉水,高高舉起,眼睛眨巴着,希望能聽到肯定的恢復。
花木清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不用。”聲音清冷。
嘭!
伴隨着關門聲,花木清抱着雪兒進入了一個房間裡,盼月看不到她們了。
花木清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家庭主婦般的存在。現在端茶遞水,都是她在做。煮飯洗衣也是每天的必修客。當然,關客的衣服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愛誰洗誰洗,他就是不洗也沒有多大關係。
這棟寧靜的別墅,已經不再寧靜。也許很快就會有人到來,雪兒不能穿着單薄的睡衣了。給她找來一堆衣物,花木清一一爲她換上。是件雪白的羽絨服,穿在她身上正好合適。
也不知道比爾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這裡好像已經暴露了。身爲一個殺手,雖早已習慣了頻繁搬家,但事到臨頭,還是讓人討厭。因爲搬家意味着需要重新收拾東西,要輕裝簡從,需要捨棄很多物品。而到了新的地方,還需要購買很多東西,真是麻煩。但她知道必須搬家。
爲雪兒穿好衣服,她還沒有醒來。看着她寧靜的面容,花木清在想,如果耶穌上帝真的存在的話,也必會保佑雪兒這樣善良的人吧。在以前,花木清從來不信宗教,她只相信自己。而現在,她越來越希望真有上帝的存在。
白色的羽絨服和她很配,美麗如雪,人如其名。花木清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無論前面是天堂還是地獄,花木清都願爲先鋒,先替她走上一遭。
她趴在雪兒的牀頭,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雪兒正在撥弄她的頭髮。
“你應該把頭髮留長一些,這樣更漂亮。”雪兒微笑道。昨天晚上比爾的到來並沒有給她帶來困擾,她一如往昔,還是那般美麗,優雅。
“留長髮都是給男人看的,我可不願意。”披肩長髮永遠不及馬尾來得輕快。
“你餓了沒有,我去廚房拿早餐。”晨光已經從窗戶裡照進來,花木清這才知道已經到了早晨。
“麻煩你了。”
“麻煩什麼,一點也不麻煩。”花木清起身出了房門。即使相處了這麼久,雪兒還是那般的客氣。
盼月依然站在大廳裡,雙眼望着門外,似乎希望能看到什麼人。
“他還沒有回來嗎?”
盼月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這是比爾第二次和關客打在一起。花木清記得上次關客就佔了上風,這次也應該不例外,可爲什麼過去了一夜,他還是沒有回來呢?想着想着,不由面露擔憂的神色。
“我打個電話,問一下。”
手機關機,電話打不通。多嘗試了幾次,仍然是如此。花木清走到了廚房裡,轉頭向着窗外望去。只能看到青青草坪,看不到人影。
將早飯端上來後,花木清說道:“我們得要搬家了。”
雪兒咬了一口土司麪包,說道:“今天我還想看看路易斯。”
“他早已完全康復了,不用在去醫院了。”
路易斯的身上有乾淨的菸草味道,但他卻從沒在她們面前抽過煙。待人和藹,很有禮貌,花木清也很喜歡他,但現在必須要走了。
“最後在看他一眼吧。”能夠結識他這樣一位朋友,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她希望她們的朋友關係能維持下去。把一塊土司麪包吃下,雪兒繼續問道,“關客呢?”
花木清不想讓她擔憂,說道:“他把你救了回來,身上有傷,就先去醫院了。”
雪兒嘆了一口氣,“真是辛苦他了。”
“能爲你效勞是他的榮幸。”花木清滿臉都是閃亮的光芒。
雪兒微微一笑,說道:“不能這樣說。我們都是朋友,效勞這個詞不好聽,我不喜歡。”
“那我以後不說了。”
“我總覺得你對他成見很多。他和你一樣,都是勇士。”即使雪兒用柔糯的嗓音說出口,花木清聽了還是全身熱血沸騰。
花木清停頓了一會兒,等情緒平靜下來以後,才說道:“一個好色之徒,勇士在他那裡都變了味。”
雪兒再次微笑,說道:“天已亮了,我們早早去吧。不要讓關客等太久。”
兩個人吃完早餐,簡單打扮了一下,便即出門。臨行前,雪兒看到了盼月,回頭問花木清道:“這就是關客的機器人麼?”
“是啊。”
雪兒轉過了頭,看着盼月那張不似人間的臉,眼睛裡閃現出驚喜的光,讚歎道:“好漂亮,好可愛!”
花木清翻了翻白眼。心想你老公有個這麼漂亮的寵物玩具在身邊,你怎麼不吃醋呢?能夠從實驗基地裡逃出來的人,果然都是怪物。
雪兒摸着盼月臉上的皮膚,愛不釋手。要不是惦念着醫院裡的老人路易斯,她恐怕能摸上一天。
盼月眨巴眨巴眼睛,很想表演一下三百六十度扭頭的雜技給她們看。但根據關客朋友的反應來看,似乎不會取得良好的效果,於是她強行忍住了這股衝動。
“你叫什麼名字?”雪兒問道。
“盼月。”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誰起的呢?”
這時花木清開始插話,“除了那個花心大蘿蔔外,誰還會那麼中二?”
盼月也說道:“關客起的。”主人似乎不喜歡喊他爲主人,那麼只好直呼其名了。
“人和名字很配。”雪兒開始摸起了盼月的頭髮。
花木清在一旁提醒道:“醫院快開門了,我們早點去吧。”
雪兒的手放在盼月的臉上,摩梭了好一陣才說道:“我們走吧。”反正她是關客身邊的機器人,早晚能再見到。
到了醫院,卻發現本應很冷清的門口無比熱鬧。早餐前排起長龍,每個小店裡都坐滿了人。道路兩邊行人很多,來去匆匆,每個人看樣子都很着急。
花木清本能地感到不對。她拽住雪兒,不讓她進醫院裡面,說道:“事情不對。這麼早,不應該會有這麼多人。”
九點過後,醫院纔會真正熱鬧起來。那時候人大多是病患的家屬,要往裡進。
雪兒微笑道:“你太敏感了。這是馬大哥的醫院,難道還有人在這裡打我的主意?”
聽她的話,花木清也覺得很有道理。馬龍今年快要五十了吧,但扔保養得像年輕人一樣,一根白頭髮都沒有,不愧是醫生啊。有機會,需要向他討討保養青春的秘訣。
雪兒拉着花木清的手,進入醫院裡面。走廊上沒見到一個護士,兩側的病房門都是緊閉。這樣的場景並不奇怪,因爲醫院的早晨就是如此。
走過外科三室,在一個大院子裡面向左轉,便到了外科一室,也就是雪兒工作的地方。院子裡面總算見到了人,但不是開醫生,也不是開救護車的司機,好像是家屬的面孔,面無表情,有的會向雪兒這邊看上一眼。
“不對,這些人不對勁兒,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與關客匯合,在決定來不來也不遲。”花木清警惕地盯着院裡的陌生人。沒人和她對視,那些偷偷看一眼的也早已轉過了頭。
“不用那麼麻煩。再多走幾步就到了,來了就和他告個別吧。”雪兒帶着花木清向前走去。
踏上走廊,那種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外科一室同樣很安靜,平板鞋走在走廊上,都能發出巨大的聲響。腳步聲在走廊裡來回盪漾,有些嚇人。
兩側的房門同樣緊緊閉着,不知裡面是否有人。
走了一半,只聽到隱隱的抽泣聲。小聲悲泣間卻是悲哀至極。
花木清還想再攔,雪兒已經說道:“走,我們去看看!”
抽泣的聲音正是從路易斯的房間裡發出來的。花木清和雪兒來到門口,就見路易斯的病房裡已站滿了人。
所有的人全部穿着黑色的喪服。男人們沉默不語。一個有着蜷曲頭髮的中年老婦,則在病牀前不斷抽泣,想來走廊裡聽到的聲音,就是她發出來的。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病房裡的所有人,都轉頭看去。
“怎麼了?”雪兒用柔柔糯糯的嗓音問道。
即使是有脾氣的人,聽到這樣的腔調,也會馬上心平氣和起來。就是再威武雄壯的男人,聽到這樣的聲音,也得低頭臣服。
但病房裡的男女全都一聲不吭,向着門外怒目而視。有幾個人的目光已射出了仇恨的目光。
視線從衆多人的肩膀處越過,雪兒看到了路易斯蒼老的臉。他驚恐地睜着眼睛,張着嘴巴,似乎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一把匕首插在他的咽喉處,直沒至柄。
“路易斯!”雪兒喊了一聲。她還要再喊,卻發現身體猛地向後退去。
“小心。”花木清走上前去,看着病房內面露不善的人們,快速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