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關客買了畫筆和顏料。從小到大,除了幼兒園的時候畫過一次兔子吃蘿蔔,就再也沒畫過其他的畫了。關客一時興起,腦子裡面不知道哪裡短路了,覺得自己有大師的水平,過往未曾把自己的繪畫天賦表現出來,現在要仔細的展現出來。
安娜早早打掃完屋子,把一些用具擺放好後,便站在一邊看着。
正方形的餐桌已被拖到了拳擊室中,四個長凳,一個茶几也暫時放在了一邊,以給關客畫畫騰出地方。
他有模有樣的支起了一個畫板,學着那些名家的樣,一手端着顏料,一手拿着粗大的畫筆,神態嚴肅,眼神專注,在空白的畫紙上拖出了一道弧線。
安娜看着那歪歪曲曲的粗黑線條,覺得特像一條蚯蚓。“先生,您是想要畫些什麼呢?”
對於安娜的疑問,關客沒有回答,只是微皺了一下眉頭。安娜知道他想專心致志的作畫,不想被人打擾,便不再開口了,只是一時無事,還是站在那裡,想看看年輕的先生到底要畫些什麼。
畫布上很快又出現了一條彎彎曲曲的曲線,這一次的弧度要飽滿了許多,但在細微處還是有些粗糙,如同心臟搏動的曲線,有些起伏。
關客集中精神畫出了四道弧線,彼此首尾相接,成了一個有些橢圓的大鴨蛋。
關客又在鴨蛋裡面添了兩道弧線,安娜這纔看出來先生是在畫人物的肖像。
花了有五分鐘,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漸漸成型。如果單獨分開來的看的話,鼻子還是鼻子,耳朵還是耳朵,但合在一起,就有些像鹹蛋超人了。
只是人的審美觀念並不一樣,安娜覺得有些不倫不類,畫的主人卻自我感覺不錯。
大致的人臉輪廓已經出來,關客把顏料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一手託着下巴,退後了兩步,仔細端詳了起來,還很滿意的點了兩下頭。
“先生,您是要改行畫漫畫了嗎?您的畫頗有些克蘇魯的風格。”安娜好奇地問。
關客雖然在大學裡面沒有好好學習,但也大概知道克蘇魯是些什麼東西。滿身是眼,或者滿身是手的怪物,身上還不斷的流着未知的液體,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安娜在說他的畫很難看。
關客立刻瞪起了眼睛,“什麼克蘇魯,明明是一張人臉,有點常識行不行?”
反駁的同時,關客又看了看畫。他的畫不再是完美無缺了,感覺就像是一坨屎。
關客一把扯下畫布,換上了新的一張。畫筆沾了沾顏料,關客準備繼續動筆。
安娜心想,先生的臉皮雖然厚點,但還是有些自知之名的。
一個比上次更圓潤的頭像出現了,這一次在細節上更完善了些,至少沒有了明顯的上下起伏的抖動。
接下來是眉毛,然後是眼睛。關客的神情極爲專注,正要聚精會神的給人物點睛,便聽有人在門外喊道:“查到地點了麼?”
聲音清脆明亮,只是嗓音太大了些,驚的院子裡的麻雀都飛了起來。
“沒,哪有那麼快。”關客認準了地方,迅速點了下去。
關蘭那兩道細細的眉毛微微豎起,看到關客在幹些什麼的時候,更是火大,上前兩步,一腳便踹翻了畫架,再起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顏料四散開來,將地面染得五顏六色。
有一塊黑墨濺在了關客的臉上,好像是老大的一顆痣。
關客的嘴角抽了抽,說道:“你幹什麼呢?”
“我還想問你幹什麼呢?我的雪姐姐生死未卜,你卻有閒心在這裡畫畫,早知你是這副德行,就不該給你僞造身份。”關蘭的黑眼瞳往上翻起,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關客摸着她的後背,幫她順着氣,自己的口氣已瞬間軟了下來。“別生氣,氣大傷身。關茂雪暫時不會有事的。”
“剛纔綁匪已經打來電話,說取消這次的交易,讓咱們等下一次的通知。”
“哦,爲什麼呢?”
“他說有警察跟着。”
關召文按照約定,提着一大箱子錢,到了指定的地點,卻沒有看到交易的人,而是被要求開車去往另一個地點。綁匪非常的謹慎,一連變更了四五個地點。關召文不緊不慢的開着車,發現自己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再次接通電話,綁匪要求他沿着剛纔的路線繞那麼三四圈。一聽到這樣的要求,監聽的警察便知道很有可能露了餡。關召文聽話的沿着剛剛走過的路線,開車繞了三四遍,然後就被通知取消了交易。
“一定有綁匪在那條路上觀察着,看到了後面跟着的警車,便決定取消了交易。”關客扶正畫架,擺好凳子,扯上畫布,準備繼續作畫。“肯定是有代價的吧。”
關蘭看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以爲他一定有了什麼對策,他的作畫,也被看成了一種成竹在胸的表現。關蘭便不再怪他,說道:“沒錯。綁匪認爲我們不講信譽,沒有誠信。作爲懲罰,贖金翻了一倍,要六千萬美金。他們知道警察已經跟進,但不想在拿錢的時候看到警察,如果下次交易還是看到警察的話,他們就會撕票。”
關客對數字沒有什麼多大的概念,但也知道六千萬不是個小數目。關召文能夠很快提出三千萬的美金,也是很大的手筆,想來翻一倍也不在話下。真是財大氣粗啊,眉頭都不帶眨一下的。
“爺爺最疼姐姐了。不管姐姐說什麼,做什麼,他都無條件的支持。現下被綁架了,還不知道有多難受呢。我看到他的眼睛都紅了。他的年齡已經那麼大了,又照顧着這麼大一個家庭,可不能出事了,所以你一定要幫幫我。”關蘭的眼睛已經溼潤,有幾許淚花在眼眶中轉動,眼看着就要掉落下來。
關客聽出了話中的哭音,不再動筆。他擱下畫筆,將關蘭擁在懷中,慢慢拍着她的肩膀說道:“沒事的,他們只是要錢,不會怎麼樣你的姐姐的。我已經有了些眉目,你要多點耐心好不好?”
關蘭哭得更加大聲了。
她雖然是個小太妹,有時也心狠手辣的令人發怵,但遇到了家人被綁架的事情,也變成了一個孩子。
等她哭完了,關客繼續回去畫畫。這次不再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動筆快了很多。沒有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畫出了一副肖像。稍微離遠一些,看了一會兒,他有些不太滿意,便撕掉重畫。
畫第七次的時候,關客還是有些不太滿意,不過大體的樣貌差不多了,一些明顯的特徵已表現了出來。
他將畫好的畫鋪在茶几上,又開始另一幅畫。這次沒有超過五次,關客就停止不畫了。畫布上是一張女人的臉,雖說不上惟妙惟肖,但也大體能夠看出是一張堅毅女人的臉。
關客將兩張畫交到關蘭的手上,說道:“我想你認識些內華達的黑道,把這兩幅畫帶給那些人看看,說不定有人認識他們。”
關蘭愣愣的接過畫。原來他畫畫不是玩的,而確實是在查找線索,是她錯怪了他。
關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畫交給你的那些兄弟就行,別親自去。上面的兩個人是兇殘的殺手,叫你們那些兄弟小心些,安全第一。”
“就是他們殺了哥哥,綁架了姐姐嗎?”關蘭問道。
“應該是。”
關蘭那清楚稚嫩的臉上,閃過一道濃重的陰影。“我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身上的寒氣是那麼的重,關客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關蘭帶着兩幅畫,走出了別墅。
安娜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說道:“她好嚇人啊。”
“嘿,有你這麼說老闆的嘛?”
“開個玩笑。”
安娜這些天在努力的學習華語,很多句子的表達都不在使用英語。關客對她的努力都看在心裡,也難爲她一個小姑娘,沒真正上過幾天學,卻能把普通話說得這麼好。
“雪兒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
關客點了點頭。從門口的晾衣架上取下外套披上,關客摸出新買的手槍查看了一下,見一切沒有什麼問題,便也向門口走去。
“先生,您不出點再出去?”
關客向着後面擺了擺手。
古玩街是條清冷的街道,儘管有很多家商鋪開着大門,卻很少有人駐足,就是青石板面的路上,也看不見一個行人的影子。
天太冷了,富商也不願出門了。
沒有羔羊送入口中,店主們也並不着急,至少面上仍然神氣十足。
古老闆朝着那兩個張牙舞爪的石獅子望了一眼,微微眯起了眼睛。剛剛入口的地方還沒有人來着,現在就來了一個青年人。
他的穿着極爲普通,上下沒有一件是名牌的,但古老闆還是堆起了笑臉。有錢的人性格不一,有的人喜歡炫富,有的人喜歡低調,你很難從外表上把他們從人羣中挑出來,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來這條古玩街的人,錢包大都不會太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