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小萌獨特的裝束進入了關客的眼中。她的表情永遠是一副酷酷的樣子,身上的學生服與黑色短裙永遠保持着一塵不染。每次看到小萌,關客的心裡就會打個突。這種小小的恐懼不知從何而來,只有他離的小萌遠一些,方能感到那絲恐懼不復存在。
關客張開潔白的牙齒,衝着面無表情的小萌咧嘴一笑。他的笑非常勉強,感覺更像是在哭。他面部的肌肉有些僵硬,於是揉了揉兩側的臉頰,爭取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真誠一些。
小萌的臉色始終沒有什麼變化,就是關客把他的臉頰揉成麪糰,搓來搓去,她恐怕也不會看上那麼一眼。
關客訕笑着離得老遠就開始打招呼:“嘿,小萌,好久不見。”
小萌如同木頭一樣站立着,彷彿沒有看到他。
關客尷尬的撓撓頭,他保持着恭謹的心態慢慢走進病房,路過小萌身邊的時候,再次打了一個極小心的招呼,不過小萌對他的行爲,一律視而不見。
關客走進病房,不用面對小萌冰冷的臉,瞬間鬆了一口氣。他看見屋裡的李宏,已經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便不敢回到牀上躺着,微微弓着身子,說道:“李老爺子,我不知道你要來,我要是知道,一定好茶好酒的招待。住處簡陋,怠慢您了。”
李宏笑着說道:“別跟我那麼拘謹,我又不是小萌,有什麼可怕的!”
自從死上那麼一次後,人的膽子就會變得很小。如果是在以前,關客肯定會和李宏,一起開懷大笑,但是現在,他小心謹慎了許多。再英明的君子,殺的人數也能超過兩個手掌的指頭。普通人也許能無所顧忌,那是因爲他就生活在普通人之中,而關客就不一樣了,雖不能說已經躋身於上流社會,但也一隻腳踏在了邊界線上。
你永遠不知道大人物都在想些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大人物們只要伸一伸手指,就能碾死關客這隻螞蟻。要想小命長存,只好在察言觀色下,小心謹慎地行事。
李宏看着關客附和着的假笑,皺了皺眉頭,說道:“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你好像膽子變小了。”
關客略略蝦着腰,恭謹而不失禮貌地微笑:“以前不知天高地厚,所以行事有些莽撞。有所冒犯了李老大和各位兄弟們的地方,還請見諒。”
李宏的臉上現出一抹失望之色。這絲失望之色雖然一閃而逝,卻牢牢地刻在了關客的眼裡心裡。關客跟着也有一絲傷感,但隨後又恢復如常。
西遊記中,孫悟空護着師傅,從開始打到結尾,贏得了鬥戰勝佛的名號,然而卻丟失了一份率性和自我。李宏的面前,站着的關客,就像是取經成功的孫猴子,外表雖然沒有變化,但是他的心境卻已改變了很多。李宏更喜歡出發去取經時的孫猴子,他桀驁不馴,卻又敢想敢做,毫無畏懼之色,而丟失了一份自我的鬥戰勝佛,已經不再是齊天大聖了。
李宏走過了大半個人生路,表情控制得自然爐火純青。他的臉上重新顯出淡淡的微笑,說道“看你的模樣,似乎病已經好了很多,什麼時候可以出院?”老人家對關客能活在世上的原因絲毫不感興趣,只是閒話家常般問他出院的時間。
關客說道:“我也不想呆在這個地方,可是那些醫生不讓我走啊。他們說我很有可能舊病復發,所以不允許我提早出院。”
“醫療費用怎麼付的?”
關客再次撓了撓額頭,說道:“這個我沒付過呀。他們說,有什麼想吃想玩的,儘管找小麗,她會安排的妥妥的。”
一直靜靜呆在房間裡的小麗,忽然憋着嘴巴,委屈的哼了一聲,那模樣,就像一個孩子,被另一個強壯的孩子,搶走了最心愛的玩具一樣。
關客這時才發現,屋裡除了李宏以外,還有別的人。他衝着小麗露了露牙齒,笑着說道:“這麼快就回來了,冰激凌拿來了麼?”
小麗氣鼓鼓的把快要化了的冰激凌,塞入了關客的懷中。一滴滴液體染的關客的胸前五顏六色,像打翻了各色各樣的畫盒。小麗把腳一跺,把嘴一撇,高昂着頭小跑了出去。
關客的手上也抹了一些冰激凌,他舔了一口,濃郁香甜,還是好味道,不由得連連點頭。關客擡起頭來,才發覺李宏在靜靜的觀察着他,便對剛纔的忘形報以歉意的一笑。
李宏無所謂的揮了揮手。
關客在得到了李宏的迴應後,卻不急先着去洗手間整理衣服,而是追着小麗跑了出去,並在她的身後大喊:“小麗,回來時別忘記帶兩份鮑魚湯回來。”
小麗向前奔跑的身體,突然僵了僵,然後委屈的大聲哭着跑出了醫院。
關客見小護士聽到了自己的說的話,就沒有繼續追下去,而是跑向了洗手間,整理衣服去了。
一刻鐘後,胸前溼漉漉的關客又回到了病房。
李宏見他還是有些拘謹,便攤開手,向着一旁的椅子一指,示意他坐下說話。
關客聽從的拉過椅子,坐在了李宏的對面。
李宏衝着門口邊,一動不動的小萌說道:“小萌,你也進來吧。”
小萌沒有說話,將高跟鞋咚咚有節奏地踩在地板上。她那雙深淺不一的眼睛,始終平視着前方。
李宏向前傾了傾身體,和關客靠的更近了一些。“你知道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
關客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說道:“您的願望是過着一種田園牧野式的生活,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李宏微笑說道:“沒錯,這是我手下的人早已知道的事。其實,他們只猜到了一半。我年少時候的夢想,就是建立一個無可匹敵的商業帝國,它將覆蓋人們生活的所有方面,醫療,住宿,娛樂,等等,都要打上我李宏的烙印。經過了大半生的打拼,我只成功了一小半,只能成爲平樂市的一方霸主,並不能發展到全世界。人老了,越來越容易回憶往事,年少的雄心壯志就會一點一點消磨殆盡。隨着時光的流逝,我漸漸明白,我年少時的壯志是完不成了,便想到了歸隱。”
關客呆了呆,問道:“您若一直佔着頭把交椅,有誰敢找您的岔子。”
李宏微笑着嘆息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利益越大,紛爭越大。雖然在我眼裡,平樂市這麼大塊地方,算不得什麼大利益,但是在別人的眼中就不一樣了。雖然我高高的站在上面,但是椅子下面,黑暗的地方我也看不到啊。他們爲了爭得一尺之地,明爭暗鬥,頗有不死不休的架勢。我能在上面鎮得住一時,卻鎮不住一世。到時候,我的紅崗土崩瓦解,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我這個快入土的老頭子。”
關客的臉色難看起來。既然這麼危險,那您還讓我坐頭把交椅?
李宏看着關客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你肯定在想,就連我這個老頭子都害怕,怎麼還把你推上去?其實你不用擔心,當初,我在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後,就卻各地尋找奇能異士。也許平常人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超脫自然法則的人存在,但你想必知道落博爾特公司。這家公司生產的機器人最爲著名,幾乎遍佈全世界。就在我們平樂市,百分之八十的機器人都來自那裡。生產機器人,只是表象,落博爾特公司裡,還有許多擁有特殊能力的人。”
關客的臉上有不相信的神色。
李宏繼續說道:“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相信,但在見到了幾位大人物身邊的保鏢出手時,才明白,街頭小巷的流言並不全是空話。就在一次晚會上,就在我的面前,一個保鏢擋着他要保護的人,硬生生接了一枚從黑暗中射過來的子彈。那顆子彈,從保鏢的腦門上射入,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洞口。我和在場的其他人一樣,以爲這個保鏢死定了,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保鏢額頭上的那個洞口,竟漸漸變淺,最後變成了一圈暗色的斑點,最後又恢復成了皮膚的暗黃色。一顆子彈從額頭處的洞眼中擠出,噹噹的掉在地上。當時,大廳裡面安靜的很,人們都吃驚的看着那個保鏢。那個保鏢衝着子彈飛來的地方揮了揮手,就帶着被保人離開了。後來,在我細細打聽之下,才弄清楚,那個子彈也打不死的保鏢,保的是落博爾特公司委員會中的一名委員,而保鏢本身也是落博爾特公司裡面的人。我看到那樣的景象後,深受觸動,不在爲了自己的安全而感到苦惱。我拋去了一切雜務,遊歷全國各地,到各種各樣可能有奇異人士的場所尋找,就是爲了給自己找一個異於常人的保鏢。我從天南飛到海北,再從海北飛到天南,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有碰到異能人士。就在我要失望而返時,小萌就出現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