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隨手從書架抽取了兩三本書,翻閱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這些書主要就是拿來作擺設的,至少90%的書他都沒有看過。”
“不過他會附庸風雅也算難能可貴了,至少說明他承認知識分子的地位。”劉陽也隨便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翻開看了一下,如同發現新大陸般地驚喜大叫:“你快來看一下。”
天佑聞言精神大振,連忙湊近了過來一看,發現書頁中夾着一張略微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對夫婦抱着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靠在一起,幸福地笑着。
劉陽仔細地辨認着:“好象是陳盛世的全家福,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嬰兒就是陳雪,旁邊那女的就是她媽。”他翻過照片,看到背面記着:1988年,與春曉、雪兒攝於桂林。
劉陽頓時楞住了,天佑也爲之一怔。在他們的心中,陳盛世更多的是一個暴君、冷血者,而與好丈夫、慈父的形象相差十萬八千里。
劉陽難於置信地放下照片,在書架上繼續搜查了起來,很快就又在其他的幾本書中,陸續找到十來張照片,照片或是全家福,或是“春曉”的單人照,或是幼時陳雪的照片,不過這些照片全都集中在陳雪兩三歲之前。
“沒想到,真沒想到。”劉陽看着照片,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迷糊的狀態裡,“看照片中陳盛世看他老婆,還有陳雪的眼神,他應該是很愛她們纔對。可是他又爲什麼後來會逼死自己老婆,又強行佔有了陳雪呢?”
天佑若有所思地說:“我記得你說過,曾經陳雪她媽有個**,後來就是被陳盛世打死了,屍體埋在後院裡,你兩年前還曾把他給挖掘了出來,對吧。”
劉陽點了點頭,說:“你的意思是,陳盛世本來可能會是很愛自己老婆和陳雪,可是有一天發現自己的老婆跟別人的男人有不可告人的勾當,所以就因愛生恨,非但殺死了自己老婆的**,也因此遷怒於陳雪身上,對吧?”
天佑點了點頭說:“對他那樣本性暴戾的人來說,愛一個人本來就是很難的,而如果有一天發現自己愛的女人竟然背叛了自己,那麼肯定會兇性大發,做出**不如的事來。至於他強暴陳雪的事,我想他應該是當作對陳雪她媽的一種報復,我想他應該就是認定陳雪不是她自己的親身女兒。”
劉陽突然想到了一事,拍了一下大腿,叫道:“太好了,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事。”
天佑面露喜色:“什麼事?”
“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問過你,什麼人會去做DNA檢驗嗎?”劉陽在大腦中極力地將一些零散的碎片拼合在一起:“我們當時一致認定張迪是不可能帶着陳雪去做DNA檢測的,那麼如今基本上可以假定,就是陳盛世帶陳雪去做檢測的,爲的是鑑定她究竟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檢驗結果肯定是證實陳雪不是他的親身女兒,所以他就在憤怒之下,找張迪殺了她。”
天佑想了想,說:“你說的有點道理,可是檢驗結果怎麼跑到公安系統的檔案庫裡呢?”
劉陽登時傻了眼:“這……這應該我問你纔對。”
“這個問題我回去倒可以好好查一查,不過我覺得這個結論還是值得存疑的。因爲就算陳盛世帶着陳雪去做了檢驗,而且證實陳雪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的話,可是他爲什麼要殺她呢?既然他在之前的那麼多年都可以忍受了陳雪不是她親生女兒這樣的一個概念,又怎麼突然一下子爆發呢,而且殺了她,能改變事實什麼呢?
你要記住,陳雪是在廣州被殺死的。而在廣州,陳盛世並不再是青銅鎮土霸王的身份,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外來人口,沒有任何特權。
他即便鹵莽,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去殺人,因爲那意味着可能將自己牽涉進去。你要摸清陳盛世的心理。他既然能夠爲避禍,割捨在青銅鎮的所有權力、地位,逃到廣州去,就說明他不是一個輕生的人,而是很在意自己的生命的,而且他又是警察出身,深切明白殺人償命這樣的理論,因此不會貿然冒險去殺人的。”
劉陽頓時泄了氣:“那按你的說法,他爲了一套房子而殺人的說法反倒更爲合理?”
天佑搖了搖頭:“我總覺得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因爲我懷疑,DNA檢驗的結果反倒可能證實,陳雪就是他的親生女兒。”
劉陽的嘴巴張成了“O”形:“他的親生女兒?你爲什麼會這麼想,如果真是父女關係的話,陳盛世爲什麼還要殺陳雪呢?”
“陳雪是陳盛世親生女兒這個結論的最大證據來源,就是陳雪產下的那一個怪胎。我覺得那並非什麼怪物,而極有可能是亂倫導致的基因變異的後果。
當然了,如果孕婦在懷孕期間遭受到了輻射什麼的話,也可能導致基因突變,生下那樣的怪胎。可是這兩天我觀察過了,青銅鎮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輻射源。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近親關係帶來的惡果。”
劉陽沉默了下來,他震驚於天佑的推理,更震驚於陳雪所承受的悲慘命運。
天佑繼續說道:“所以陳盛世對陳雪下手,一個可能性就是也有幕後黑手逼他這麼做,這個黑手應該就與販毒一事相關。另外一個可能就是,陳雪根本就沒死,漫步花園502裡死的根本是另外一個人。”
劉陽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心智,想了想,反駁道:“我覺得你第二個可能性的推論存在着漏洞,如果公安系統裡的DNA資料確實陳雪的話,那麼死者就一定是陳雪。
可陳盛世既然已經證實陳雪是他的親生女兒,再下手就有不合常理;如果不是陳雪的話,那麼也就說明,DNA可能是假造的,意即陳盛世帶陳雪去檢驗DNA這樣的說法是立不住腳的。”
天佑思索了片刻,緩緩地說:“那就意味着,陳雪之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陳盛世充當的角色只是一個傀儡,而張迪呢,更是他手下的一個工具。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網撒的就真的夠大的了。”
劉陽依然不服氣地反駁道:“不見得,我覺得陳雪極有可能就是沒死。如果502死的真是她,那麼陳盛世對她下手的理由也未必就一定是受人脅迫,而極有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意願。
你想想,如果你是陳盛世,突然有一天發現,你一直視爲眼中釘和泄慾工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兒,那麼你會怎麼個反應?肯定是心性大亂。這種情況下,他把陳雪給殺了,以不讓自己陷入瘋狂的狀態裡去,也是正常的。”
天佑慢慢地:說:“可是你別忘了,他是假借張迪之手來殺死陳雪的,這是有計劃的行動,而且充滿耐心。這就說明,陳盛世是理智的,並沒有喪失心性,所以你的推理同樣不成立。”
劉陽使勁地晃了晃腦袋,鬱悶地大喊了起來:“天哪,誰能告訴我,正確的答案究竟是怎麼哪,我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天佑意味深長地說:“正確的答案不是靠從天上掉下來的,而需要人去找。”
劉陽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扭過頭去,看着外面,太陽已經開始逐漸向西偏斜,心中不由地暗暗發毛,澀聲問天佑:“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繼續搜查下去嗎?”
天佑堅定地說:“當然,除非你想放棄尋找事情的真相。”
劉陽嘆了一口氣,說:“那好吧,不過我們得快一點了,一定要在五點半之前撤離這裡。我對這房子心裡有陰影,可不想再在這裡過夜。”
天佑苦笑道:“你以爲我樂意呀,除非真的有鬼可以將事情的所有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有了共識,兩人搜查的速度就放快了許多。二樓最後一個房間是個閒置的空房,天佑查看了不到一分鐘,就退出了。
“我們上三樓吧。”
劉陽心裡有一萬個不情願,上次在三樓黑暗中撞見陳雪奶奶的人頭從棺材裡升起,結果天明後卻又發現她已經腐爛成屍水的屍體,這個經歷實在太恐怖了,令人無意再多去回憶,更不願再去面對現場。
天佑看出了他的心意,無奈地說:“那要不你就在樓下等我吧。”
劉陽在一個人守在一樓與兩個人一起巡查三樓的兩個選擇猶豫掙扎了一番,最終還是覺得,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會安心些,於是咬牙說:“我陪你上去吧。”
令劉陽鬆了一口氣的是,三樓的棺材及陳雪奶奶的屍體全都被處理掉了,現在變得空蕩蕩的,看不見任何的危險存在。
唯一令他難受的是,鼻子間還隱隱嗅到一股屍臭的味道,讓他覺得反胃。還好中午沒有吃飯,所以也可以勉強壓抑住胃酸的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