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意味深長地說:“恐怕這也是她對你的心願吧。”
這時,王生突然插嘴進來,問劉陽:“你究竟是誰呢?是人還是鬼?”
劉陽朝他呲了一下嘴,反問道:“那你覺得呢?”
王生臉色發青,嘴脣發白,“我覺得你像鬼附身。”
劉陽與天佑聞言一怔,空氣頓時凝固了下來,時間也停止住了,只有三人的呼吸在屋裡迴旋着,像三個無主的鬼魂。
劉陽艱澀地說:“我覺得也像,那就是說,屋裡存在着第四個人?”
王生“啊”地一聲,就在這時,不知道什麼東西碰到了窗戶,“叮”地一聲脆響。所有的人都不由地把頭扭向窗戶方向。密密麻麻的眼睛中,有一雙眼睛活了起來。綠幽幽的眼球子在慢慢地轉動着,冷冷的光芒像鍼芒一樣,一直刺入人的心臟中。
王生脆弱的神經再也禁受不住如此強烈的恐怖景象,**了一聲,暈了過去。
天佑也感覺全身的血液在一點一點地冷卻,他想鼓起所有的勇氣,與那眼睛對視,但等他定睛望去時,卻發現,重重的眼睛畫像全都活了起來,更爲怪異的是,眼睛的活動是移動的,就是黑色的光芒從一顆的空眼睛快速地跳到另外一顆空眼睛,到最後,他只看到無數的眼睛在眼前飛揚,逼近眉梢,讓他全身的骨骼、靈魂都有一種被吃光的空洞感,無法呼吸。
就在天佑的心臟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刺激,幾乎要暈過去時,耳畔傳來劉陽的聲音,細微得就像是從地球的另外一端,或是異度的空間傳來,“奇怪,怎麼黑貓會跑到窗戶上呢?”
天佑陡然一震,所有的壓抑感全都消失。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定了定神,再朝窗戶看去,所有的眼睛都平息了下來,連之前那一雙綠幽幽的眼睛也全都不見了。
他虛弱地問劉陽:“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黑貓怎麼會跑到窗外呀?”劉陽不解地看着天佑的滿頭大汗,問:“你怎麼了呢,身體不舒服?”
天佑定定地看着劉陽,問:“黑貓在窗外?那你剛纔有沒有看到那些畫着的眼睛活動了起來?”
“看到了啊。”
“那你怎麼還可以看到黑貓?”
“那眼睛的活動就是黑貓製造出來的啊。它的黑色尾巴在窗外搖來搖去,乍看上去就像是給那些眼睛安上了眼珠子似的,但你再看得仔細些,你就會分辨得出來。”
天佑楞了一下,非但沒有因找到事情真相而感到釋懷,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起來。
“那些沒有眼珠子的眼睛,難道就是專門爲黑貓預留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黑貓實在是太邪門了,不知道它究竟跟陳雪還有劉陽有什麼關係,不過從目前的情況看來,它似乎對劉陽倒是沒有惡意的。
天佑讓自己的情緒稍微平緩了下來,問劉陽:“你剛纔怎麼分辨得出來那是黑貓的尾巴,而不感覺到害怕呢?”
“我不知道。”劉陽茫然地說:“也許我之前見過這一幕吧,所以我覺得我可以很輕易地在衆多的眼睛中找出黑貓的眼睛,然後看到它的尾巴在搖動。”
“你到底對這兩年中發生的事情可以記憶多少?”
劉陽捧住腦袋,用力地回想着,但所有的記憶卻像被禁錮在一個黑房間裡,而他則丟失了房間的鑰匙。
他痛苦地**了一聲,說:“我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只能說看到一些場景時會覺得有點熟悉,比如說看到窗戶上這些畫,我覺得很自然。但我卻想不出我之前爲什麼要貼這些畫上去,它們又是從哪裡來的。”
天佑沉吟了一下,試探地問:“那你有沒有身體不適的感覺?或者說,你會不會真的感覺有另外一個靈魂附在你身體裡?”
劉陽打了一個冷顫,他就像是觸碰電流一般,用自己的手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臉,然後就飛快地移開,見沒有異狀,纔再小心翼翼地抓住自己的臉,用力地揉捏了一下,“哎喲”地一聲叫,呲牙咧嘴地說:“疼。看來支配我行爲的意識和感知我身體的意識都還是相通的。那應該說,至少我現在還主宰着我自己的身體吧。”
天佑沉默了下來,良久,神情複雜地說:“我覺得你,還有那隻黑貓都感覺怪怪的,總覺得你們背後藏了什麼秘密,可我卻又根本無法跟你們溝通。和貓是因爲它本來就不會人類語言,和你,卻是覺得,”他頓了一下,見劉陽在安靜地聽着,於是繼續說下去,“覺得和你說話時,中間總像是隔了另外一個人,包括你跟我說話也一樣。就是所有的信息,要經過他的過濾,纔可以在我們之間進行傳達。而且,我覺得他很像死去的張迪。”
當說出“張迪”這個名字時,天佑感覺心被冰魄寒針刺了一下似的,乍地一疼,隨後涼意灌輸到了全身,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劉陽陷入了沉思中,最後,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雖然我經歷了這麼多靈異的事件,但我仍然相信科學,相信無神無鬼論。我不覺得是另外一個靈魂跑到我身體裡,支配着我兩年多裡的言行舉止,我只是覺得,我之所以讓自己失去意識,包括抹去之前兩年中的記憶,只是爲了在逃避些東西。”
“逃避什麼呢?”
“我不知道。”劉陽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也許是逃避也是一種幸福,至少不去費腦想這些事了。”他猛地想起一事,抓住天佑的手,焦急地問:“對了,你還沒告訴我趙晶瑩究竟去了哪裡?”
天佑只覺得他的手好瘦,好涼,若不是看到他之前的反應,真懷疑是在跟一具屍體進行接觸。他掙脫劉陽的手,說:“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我只知道兩年前,她跟你分手後,就去了青銅鎮。”
劉陽聽說趙晶瑩可能尚在人間,不禁鬆了一口氣,但隨意想到青銅鎮就是陳雪的家鄉,又緊張了起來,“她去青銅鎮做什麼?”
“我不知道。”天佑坦誠地說:“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知她去了青銅鎮這一消息的,至於她的目的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是她發現了些什麼,也許……”
“也許什麼?”劉陽焦躁地說:“是不是覺得她極有可能就像我當年去青銅鎮一樣,是被另外一種意識所推動的?”
“不錯。”天佑苦笑着說:“以前我是打死也不會相信這樣的說法,但這幾天的經歷,卻讓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有許多未知,也可能是我們人類,或者說,活着的人所無法控制的力量存在。
我知道這樣的想法與我的身份很不相符,但除了這樣的解釋外,我真的無法去理解我的所見所聞。就好象你,你說你在一分鐘內,從‘張迪’變成‘劉陽’,又是作如何解釋呢?僅僅一個簡單的逃避,根本無法說清你爲什麼可以把‘張迪’演繹得如此活靈活現,與真實的你判若兩人吧。”
劉陽爲之語塞,他略帶膽怯地看了四周一番,說:“你別再繼續說下去,否則我一想到這屋裡還存在着一個鬼的話,我怕自己都不敢再在這屋裡住了。不過……”他滿懷期待地看着燕長鋒:“我也不會再在這屋裡住多久了。我想我應該再去一趟青銅鎮,找到趙晶瑩,我不能讓她有任何的危險。”
天佑點了點頭,說:“這我理解,不過現在我的思緒太亂,我想我們找個時間先理清一下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再安排接下來去青銅鎮的事宜吧。”他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說:“天快亮了,我看我們今天還是先到此爲止吧,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下吧。而且我也得送王生回去,免得他家人擔心。”
天佑問劉陽:“有沒有風油精類的東西?”
劉陽說:“有。”很快從外面客廳的桌子裡翻出了一盒,遞給了天佑。
天佑注意着劉陽對這個“家”的熟悉,心頭一凜:“究竟是他的記憶尚存呢,還是之前他在做僞裝?”但他現在也實在沒有大腦去思考這個問題,接過了劉陽手中的風油精,抹在王生的鼻子上。
王生悠悠魂魄轉回,醒了過來。待他想起自己躺在地上的原因後,驚恐地蹦了起來,背朝着窗戶,用手指戳着後面,肩膀簌簌抖動不止,“鬼,有鬼!”
“那不是鬼眼,而是那隻黑貓趴在窗外。”天佑安慰他說。
“黑貓?黑貓怎麼會爬到5樓的窗外,又沒有陽臺的?”王生的肩膀抖動得更厲害了:“那肯定不是貓,是鬼,附了鬼魂的貓。不行,我不能再在這裡住了,我要搬出去,對,搬出去……”他神經質般地念叨着“搬出去”,跌跌撞撞地出了502。
天佑見狀,不放心地跟了上去,扶着王生回到402,跟他的老婆略微解釋了一下發生的事,最後說:“可能是王生這兩天受刺激太深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