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直逼着他的眼睛,問:“那你可以確認他是不是你樓上的那傢伙?”
王生遲疑了一下,說:“那輪廓像,可是……樓上的臉色沒有這麼蒼白,眼神也不是這樣子的,雖然冷冰冰的,但至少有點生氣。可剛纔窗外的那個實在太像是個死人。”
天佑吐出了口氣,說:“那好,你有沒有勇氣跟我上樓去查看一下?”
王生像踩到蛇一樣地驚跳了起來,連口吃都變得不清,“你說現在?去見那死人?哦,不,502的傢伙?這……”
“那你不會就想永遠都這樣讓你的家人跟着你一起擔驚受怕的吧。”
王生急急地說:“我說警官,你們能不能直接把他給抓走嗎?你也看到了,他裝神弄鬼出來嚇人哪,這,這可以給他定個罪吧。”
“你可以百分百確認剛纔窗外的那人就是你樓上的嗎?還有啊,你能拿出什麼證據證實他裝神弄鬼騷擾你?他有什麼動機?”
王生傻了眼,說:“可,你不都看到了嗎?”
“但我並不能確認他就是你說的樓上房客,所以需要你陪我一起去確認下。”
王生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沮喪地說:“那好吧,我陪你上去。”說完,轉頭對他的兒子說:“乖兒子,幫我照看好你媽媽。爸上去一會兒就下來。”
天佑目不斜視地走出了門,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想對王生髮這樣的脾氣,也許是在潛意識中惱恨他把自己牽扯進這一漩渦中吧。
可這不是自己主動請求的嗎?而且自己不也渴望找到劉陽,找出案情的真相嗎?難道……自己已經退縮了?
天佑感到脖子處一涼,一種苦澀的情緒彌散了開來。
他點了根菸,來打發心頭的煩悶。
不多時,王生與妻兒告別了出來,臉上滿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
天佑淡淡地說:“怕嗎?怕的話要不就就回去吧。”
王生一楞,但隨即梗了一下脖子說:“怕?怕能頂個屁用。爲了老婆孩子,我就是豁出去了。”
天佑點了點頭,說:“那好,我會保護你安然無恙的。”
兩個人很快就到了502門口,天佑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反應。再用力敲了敲,依然是沒有反應。倒是隔壁的探出個腦袋,不滿地看了他們一眼,責怪了一句:“半夜三更的不睡覺,敲什麼門啊。”然後“啪”地用力甩上門。
天佑沒有理他,繼續敲門。
王生焦躁了起來,說:“他不會是怕了,躲起來不見人啊?實在不行,我們就撞門好了。”
天佑保持耐心地再敲了次門,但仍然是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的迴應。
王生的不耐煩更深了。
天佑轉過頭去,對王生說:“現在502的住客有生命危險,所以我們需要緊急處理,採取特殊行動把門打開,對吧。”
王生楞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天佑。
天佑看着他,說:“你要記住了,將來要是有人問起今天晚上的事,你就說,我們是因爲擔心502的住客的人身安全,所以破門而入,明白嗎?”
王生略微明白了過來,他朝天佑用力點了下頭,說:“對,我們是被迫採取的行動,我可以作證。”
天佑滿意地點了下頭,從口袋裡掏出萬能鑰匙,三下兩下地把門打開,轉頭對王生說:“我先進去,你跟在我後面。”
王生的腦門上已是密密的汗珠,天佑手心裡也全都是汗水,他拔出手槍,打開保險,一咬牙,衝了進去。王生緊隨其後,進了502。
天佑很快找到屋裡的開關,把燈打開。就如同老劉所說的,屋裡一片狼藉,各種碎紙屑、啤酒瓶渣丟得滿地都是,大廳中央的桌子上擺放的一臺21寸的電視,屏幕也被打破了。
一時間,天佑感覺自己彷彿就是置身於一個激烈的打鬥現場。他吸了一口氣,暗想:“是什麼人把它搞得這麼一團糟?”
客廳裡沒有人,天佑猶豫了一下,快步趨近臥室的門,王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天佑飛快地打開了門,摁亮了燈。**上側躺着一個人,不過並沒有穿黑西裝。
天佑低聲叫喝了一聲:“警察,快舉起手來!”
**上的人一動不動。
王生一把衝過去,想把**上的人扳過來。
這時,**上的人翻了個身,平躺着,眼睛眨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說:“你終於來了。”
頓時,天佑像雷擊似的,整個人都僵住了。他隱隱約約地感覺,他這麼多天,尋尋覓覓的,似乎就是這麼一句話,彷彿它是自己的宿命所在。
更讓天佑感到頭皮發麻的是,他發現,**上的人再說完那一句話後,眼睛又重新閉了起來,彷彿是有另外一隻靈魂潛藏在他的體內,而躺在**上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軀殼罷了。
王生也察覺到了**上人的怪異之處,雙腿又開始發抖,說話也變得結巴,“他……那不是他本人!”
就在這時,一聲充滿煞氣的貓叫,將王生嚇得跳了起來,天佑也是心頭像被一塊巨石狠狠擊中似的,五臟六腑都扭曲了起來。他艱難地轉過頭去,看到一隻黑貓正站在臥室的門口,虎視眈眈地看着,眼神凌厲得幾乎將人的皮膚切割開。
天佑認了出來,它正是攝像頭中那隻於昨天清晨自6棟4房間出來的黑貓!
空氣沉重得幾乎要凝固了起來,只聽見王生和天佑兩人沉重的呼吸,還有**上人細微的呼嚕聲。
就在天佑受不了漲得快要要發炸的大腦,幾乎要把控不住地開槍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咦,你們是誰呢,爲什麼會在我屋裡?”
所有的緊張氣氛一下子鬆懈掉了,天佑長出了一口氣,發現手心溼漉漉得幾乎要握不住手槍。再看王生,臉色蒼白得快要暈過去的樣子。
那黑貓也像是接到指令似的,低低地叫了聲,不知道是在表達不屑還是示威,然後慢慢地踱開了。
天佑轉過頭去,剛好撞**上人質疑的眼神,在心中更加確認,之前說“你終於來了”並不是他,因爲眼前這個人的眼神是渙散無力的,絲毫沒有之前的暴戾之氣,而且他也認了出來,他果然正是自己苦苦尋覓的了劉陽!
只是令他驚異的是,“劉陽”比四年多前的照片看起來至少老了十幾歲,不僅是眼角有了細細的皺紋,更重要的是臉上的那一種滄桑感。
不過變化最大的,恐怕的就是他的眼神,早已失去了四年前的明亮與神采,像是一口在逐漸乾涸的泥塘,渾濁得讓人不敢與他對視。
而更讓天佑感到不舒服的是,眼前的劉陽,像極印象中的某一張臉孔。他確信之前不久剛見過這張臉孔,但究竟是誰,卻一下子想不起來。
天佑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劉陽”的質問,卻聽見王生搶說道:“我你應該認識吧,就是你樓下的。這位則是市公安局裡天警官。我們之所以進來,是因爲你之前吊在我窗口,裝神弄鬼的,所以我們一路追蹤過來,想找你問個清楚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哦?”卻聽得“劉陽”淡淡地說:“我爲什麼要半夜吊在你窗口裝神弄鬼地來嚇你呢?再說了,這窗戶早就釘死了,我怎麼爬得出去?”
王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窗戶邊,看了一眼,臉色大變,若不是及時扶住牆,恐怕已經癱倒在地,但即便如此,他的雙腿已經抖得幾乎站不住,嘴脣都嚇得發白。
天佑放眼望去,呼吸亦是跟着一緊:那窗戶果然是被一溜的長釘密密麻麻地釘死了,而且可以看見釘頭的鏽跡,顯然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打開過了。
更詭異的是,窗戶上貼滿了黃紙,上面畫着亂七八糟的符號,初看起來像是鎮鬼的符。但如果再細看時,卻發現不對,那上面畫着的,是無數雙的眼睛,只是全都沒有眼珠子!也就是說,黃紙上,一個牽連着一個,畫着眼眶和眼睫毛,看上去,有着說不出的壓抑。
更讓人不舒服的是,看久了,那些眼睛就像是活了起來,你可以想象人被無數只沒有眼珠子的眼睛盯着的感覺,那就像是置身墳場,跟無數的鬼魂幽靈在一起!
有冷氣自天佑張開的毛孔注射了進去,皮膚表面起了小疙瘩,他強忍住心頭的難受和噁心,轉頭問“劉陽”:“你叫什麼名字?”
“張迪。”報的名字果然與老劉說的一樣。
天佑皺了一下眉頭,說:“可以查看一下你的身份證嗎?”
“張迪”從**頭的錢包裡討出身份證,面無表情地遞給天佑。
天佑一眼之下,心簡直要跳出心腔外,他終於想起來了之前一直盤旋在腦海裡那一個熟悉的影子是誰,就是白領公寓604的那房客,原來那神秘的黑衣人就叫張迪,不過劉陽爲什麼要頂替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