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陽這才注意到,僅僅在他們做飯、吃飯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之前被他們拆得七零八落的蜘蛛網竟然在兩隻蜘蛛的補綴下,恢復了一大半。
但他還是不明白天佑想要表達的意:“是很快,可是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天佑微笑了下,說:“是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覺得這幕後兇手的手段好高明,可以利用這兩隻蜘蛛快速結網來掩飾自己出入的痕跡,平常人怎麼會想到這麼密集的蜘蛛網後面會藏着一個地窖呢?”
劉陽“哦”了一聲,心中涌起的,不是對設局者匠心的佩服,而是恐懼——恐懼自己擁有這麼可怕的敵人。
天佑對劉陽說:“你稍等一下。”從腳腕的護腿上取出一把尖刀,再隨手取了地下的一根棍子,捅開密結的蜘蛛網,鑽入樓梯下。
隨着火光的隱沒,劉陽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耳邊只聽得“撲撲”的金屬與木頭相切割的鈍響,刺得神經發疼。
就在劉陽爲自己獨立黑暗中所浮升起的胡思亂想驚嚇得兩腿戰戰的時候,天佑終於從樓梯下鑽了出來。
劉陽喉嚨發乾,問道:“你剛纔在做什麼呢?”
天佑用手抹去沾在頭上、髮梢上的蜘蛛網、灰塵和汗水,說:“我把第三級樓梯給鋸掉了一些,這樣如果有人要上二樓的話,就會踩塌樓梯,我們就可以及時得知並應付他們。不過這幾天裡我們就得注意,千萬不要踩上它。”
劉陽不得不佩服天佑的縝密心思和應對危機的能力,衝他送了一個讚歎的笑容,然後小心翼翼地提腳,跨上樓梯。
天佑打開陳盛世的臥室,說:“我們晚上就住在這裡吧。”
劉陽是斷然不敢一個人住一個房間,聽到天佑的話,自然是求之不得,連聲說:“好啊。”
天佑看着劉陽的笑臉,心裡卻開始發憷:他是多了一重安全保護,可我卻多了一層危險可能。他想了想,從客廳裡找了兩張長凳,再卸了塊門板,架起一個簡陋的**,放在門口。
看着劉陽不解的眼神,天佑只好找了一個藉口:“靠近門口,這樣有人進來的話,我也可以及早感知,做出反應。”
劉陽理解地點了點頭。
天佑拿來當火把的那根木棍撲閃了下,最後一點火苗熄滅了,劉陽的心跟隨着一沉。
天佑摸黑着來到窗口,將窗簾拉開,再打開窗戶,窗外沒有月光,只有漫天的星光,熒熒地映出屋中物件的輪廓出來。不遠處,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黑魆魆的一片,像一隻怪獸蹲在那裡。
劉陽搬了兩張椅子,來到窗口,將一張遞給天佑,坐下,想了想,說:“天警官,我心裡一直有一個疑問,能否向你請教一下呢?”
天佑點燃了一根菸,愜意地吐了個菸圈:“說吧。”
“你今天早上是怎麼突然會想去懷疑嚴所長,覺得他隱瞞了一個事實呢?”
天佑怔了一下,腦海中涌現起早上洗漱時想到的案件推理:在天佑的大腦深處,一直對劉陽說的話是存有一定疑慮。雖然他從劉陽的表現上找不出他說謊的痕跡,但他也知道,劉陽之前對他所講述的,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的推斷,而任何人都會下意識地爲自己尋求開脫。
也就是說,劉陽所想到的,甚至他說看到的,未必完全是真實的,只可能是他爲自己的清白所尋找的部分證據。而昨天晚上劉陽的夢靨讓燕長鋒深切地感受到了隱藏在劉陽正常人格背後的一個黑暗影子,讓他幾乎要去假設,劉陽正是那一個殺死陳雪、宋小穎、張迪乃至趙晶瑩的真兇。
儘管可能他的殺人,是在一種不清醒,或者說夢遊的狀態下。但天佑同時又對自己的假設存在着動搖,從他的內心深處來說,他不能不考慮當初最早接觸劉陽、並在白領公寓604遇害的邢警老陳對劉陽的看法,那就是他是無辜的。
他深知,也許自己的辦案能力有可能比老陳更高一籌,但在看罪犯的目光上,卻很難抵得上老陳那數十年邢警生涯所積累起的敏銳性。
另外,劉陽在夢遊的狀態下,雖然有一些驚人異樣的舉動,但卻並沒有真正做出危險性的行爲。天佑知道,人的夢遊行爲基本上是受人的大腦中被壓抑的部分所驅使的,他那會去做許多人平常裡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
那也意味着,劉陽的大腦中,殺人的想法一直是處於被壓抑的狀態。所以劉陽的那個“肢解”他的行爲反倒可以理解成,他在意識中,一直是抗拒着去殺人的。這樣的話,劉陽是兇手的可能性也就變得很小。
這些念頭的糾纏讓天佑感到痛苦,但同時也給了他啓發:能不能換一個思維來看到案中人?比如陳雪,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是一個受害者,那麼有沒有可能她是主動的呢,即她沒死,所有的案情中,她是知情乃至參與策劃的呢?
另外,按照劉陽的說法,陳盛世是出於房子的事而主動選擇了殺死陳雪,但有沒有他只是受脅迫的呢?這個想法令他激動了起來,因爲他綜合了這兩個可能,發現其一個共同的線索:如果陳雪仍是活着的話,那麼她最可能的藏身之處就是老家;
如果陳盛世是被迫殺死陳雪的話,那麼從陳盛世的生活軌跡來看,要挾他的人一定是生活在青銅鎮的。
再對應起昨天嚴所長對他倆的抗拒態度和他與陳盛世之間的關係,天佑越來越覺得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所以才與劉陽一起佈下了引蛇出洞的計策。但失策的是,他低估了敵人的實力和他們的快速反應力,從而讓自己與劉陽被困於這房子裡。
對於這些複雜的推理過程,天佑是不可能與劉陽講清的,更不可能告訴他說,自己在心中一直是將他當作嫌疑犯來看待,他只能敷衍道:“沒什麼,只是早上刷牙的時候想起了嚴所長,感覺他的態度有點不對勁,然後就想到,也許在清銅鎮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陳雪、陳盛世和嚴所長都可能與之有關。
而目前陳盛世已經死了,陳雪生死不明,那麼嚴所長所代表的青銅鎮知**就是最大的線索。我們既然無法從他們嘴裡撬出真相,就只能把他們引出來,主動帶領我們接近謎底。”
劉陽沉默了下來,他靜靜地注視着頭頂斜上方的蒼穹,良久,喟嘆了一句:“可惜我們還是沒能證實這個幕後人究竟是不是嚴所長,他與陳雪之間的關係究竟又是什麼。”
天佑安慰他說:“我們會想辦法逃出這房子的。”
“不過也真的好奇怪,陳盛世當初爲什麼會這樣構建房子呢,整棟樓簡直就是一個囚籠,就那麼一個出入的大門,難道他就是存心把房子當作是一個壁壘?”
“有可能吧,也許他就是自覺作孽太多,害怕別人潛入進來報復他,所以寧願不便,也要保障安全。”天佑頓了頓,反問道:“那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座建築除了空間上的封閉外,還有一個很奇怪的特點嗎?”
“是不是覺得它有點像古歐洲的城堡,而不像現代建築那樣,有陽臺,有大飄窗?”
“不是,你有沒有發現它的建築並不是四方的,而是像金字塔那樣向中心縮小的嗎?只不過少了一個頂,所以並不呈現出錐形,而是梯形?”
劉陽仔細想了想,好象真的是如此,不禁大爲奇怪:“還真是的喲,那陳盛世搞這麼多鬼名堂做什麼呢?我覺得這樣子的結構很不好建造的喲。”
天佑搖了搖頭,說:“我也猜不透,也許就是建築師的創意吧。如果讓我看的話,我覺得這樣的建築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易攀爬。”
劉陽則咀嚼着天佑關於“房子要是加個頂,就是個金字塔造型”的說法,若有所悟:“傳說中金字塔是建築中最具靈異的造型。據說連食物放在金字塔形狀的模型中,都可以比在外面保鮮更長時間。”
天佑開玩笑地說:“那陳盛世要保鮮什麼呢?該不會是想像那些法老一樣,保存千年啊?”
劉陽隨口說道:“也許人家想要保存的不是遺體,而是精神或靈魂呢。”提及“靈魂”二字,劉陽突然想到一事,不禁失聲道:“難道真的是靈魂?”
“靈魂?什麼意思?”
劉陽全身的肌肉開始緊張了起來:“你相不相信人的靈魂是一種能量,而這種能量有可能被保存下來呢?”
“你且繼續說下去。”
“你記不記得鎮上的人說過,陳雪的媽媽在去世後,她的靈魂曾經在這屋子裡現身過嗎?然後我又在這屋子裡撞見了陳雪奶奶的靈魂。以前我一直懷疑是不是陳雪她家人具有特殊的靈異能力,但現在想來,是不是就是這房子的問題?”
天佑感覺劉陽的說法有點無稽之談,但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反駁他,畢竟他也知道,關於金字塔,有太多神秘的傳說。
比如胡夫金字塔究竟是怎麼建造的,還有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法老圖坦卡蒙國王陵墓的那一個著名咒語“誰要是干擾了法老的安寧,死亡就會降臨到他的頭上”的靈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