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我真的怕。”張麗萍擡起頭,“老公,我們可不可以不在這裡住了呀?我總覺得這裡怪怪的,住也不安心。”
“這……”趙海旭面露難色,“老婆,我們不在這裡住又能去哪裡住呢?我們所有的積蓄都已經全交付這房子的首付,以後每個月還有一千多的貸款要還,哪裡還有錢去租房?再說,我們花這麼多的心血,把這房子裝修佈置起來,就因爲一隻貓的闖入而放棄未免太可惜了吧。”
張麗萍環視了下四周,屋裡的每一個小擺設,都是自己細細挑選出來的,都是自己鍾愛的款式與顏色,怎忍心輕易割捨?
“老公,那要不我們明天去寺廟裡求個菩薩回來,擺放在家裡,鎮一鎮邪氣吧。”
“傻了,你還是相信有鬼啊。不是看到了嗎,只是溜進來的一隻野貓而已嘛。”
“可它怎麼進來的?”張麗萍尖聲叫了起來,“我們是鎖了鐵門的,而且我們這是在六樓,它從哪裡溜進來?該不會是從窗戶飛進來的吧?你不覺得它出現得太奇怪了嗎?”
“那也是。”趙海旭沉思了起來,突然一拍大腿,興奮地說:“對了,差點忘了,我有樣好東西。”
他光着身體跳了起來,飛快地從牀底下搬出一個紙箱,裡面滿滿的全是書。
“你找什麼?那裡面有什麼好東西?”張麗萍好奇地問。
“《聖經》,我以前買過一本《聖經》。不都說《聖經》和佛經可以辟邪的嗎,那把《聖經》擺在牀頭就可以保佑我們平安無事了。”果然,趙海旭很快就翻出一本精裝的《聖經》,得意地舉着對張麗萍說:“這下你該可以安心了吧。”
張麗萍滿臉喜悅地接過《聖經》,鄭重其事地將它擺放在牀頭櫃上,口中唸唸有詞:“願上帝保佑我們平安無事,阿門。”
趙海旭心中暗笑。
平心而論,雖然剛纔被那黑貓嚇了一大跳,但他並不相信這世上有鬼神上帝存在,否則他當初也不會買下這房子,所謂的《聖經》辟邪,只是拿來安慰張麗萍而已。
不過張麗萍的恐懼情緒,還是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讓他感到有一絲寒意,他也對買下這房子的事隱隱地起了後悔之意。
正常情況下,人的恐懼情緒是可以傳染的,尤其是在一個封閉、黑暗的空間裡。如果一個人直愣愣地盯着一個地方,驚叫“有鬼”的話,其他人肯定也會毛骨悚然,覺得有種種的異樣存在。
“睡吧。”張麗萍拉過被子躺下,疲倦地對趙海旭說。
趙海旭躺在她身邊,伸手攬過她的腰,試探地問:“那還要嗎?”
“不要了。”張麗萍不無歉意地衝趙海旭笑了笑:“現在真的一點興致都沒有。”
“那好吧,小乖乖安心睡吧。”趙海旭探手關掉電燈,環手抱緊張麗萍。張麗萍也將身子儘量地縮在趙海旭的懷抱裡,感覺安全了許多。
就這樣,兩個人相擁着,默數着黑暗中的時光,不多時,就沉沉地陷入了夢鄉的溫柔懷抱。
不知睡了多時,趙海旭感覺有人壓着自己的四肢,令他動彈不得。
他心頭大駭,竭盡全力地想要掙脫夢中的束縛,卻渾身上下使不出半點的力氣,甚至連眼皮都似有千鈞重,怎麼都睜不開。
“鬼壓牀?”一時間,他的大腦中飛快地閃過這樣的字眼。以前一直覺得這樣的說法是無稽之談,但如今卻讓他冒出了冷汗。
隱約中,他感到張麗萍起身離開了牀,打開臥室的門。
“你要去哪裡呢?”趙海旭想問她一句,但嘴脣卻被巨大的壓力壓迫得撬不動半點。
他感到張麗萍又回來了。雖然他睜不開眼睛,也聽不到任何張婉萍的腳步聲,但心頭的感覺,就是眼前有一個黑影立於自己的牀前,凝視着自己。
恐懼的感覺漸漸地擴大,讓他喘不過氣來。
“快醒來,快醒來。”趙海旭聚集着自己所有殘餘的意識力量,與身體的麻木對抗着。
終於,他感到一股熱氣貫穿到了全身,身體恢復了知覺,他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卻讓他肝膽欲裂:就着從窗簾縫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他看到張麗萍正手提着一把寒光四射的菜刀,冷冷地盯着他看。
她臉上沒有絲毫平時的溫柔,而是充滿着猙獰。不待趙海旭吭聲,張麗萍已是手起刀落,一股鮮血噴射了出來。
黑暗中,只見趙海旭難以置信地眨了一下眼,張大着嘴巴,人頭自枕頭滾落下來。緊接着,只見寒光一閃,張麗萍自己的頭也滾落在地,濃重的血腥氣頓時佈滿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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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鎮是西南邊陲的一個古樸小鎮,無論是建築還是民風,處處都凝聚着歷史的沉澱。
一條小河從小鎮的中心蜿蜒而過,數千年不捨晝夜。也正是有了河流的滋潤,小鎮沒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黃土蔽天,蒼涼蕭索,而是生機勃勃,千百年延綿不絕,讓無數代的子民在這裡繁衍生息,歡笑中來,又在哭泣中離去。
隨着近些年國家開發西部的號召,漸漸地有一些外來的人員涌入這座小鎮。
在給小鎮帶來新的生命力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了些外面世界的浮華。於是小鎮對這些外來的人是既愛又恨,愛他們帶來的實惠,又恨他們破壞了他們的寧靜,在許多人的眼中,張迪無疑就是那些冒昧闖入者之一。
不過如今,張迪已經成爲小鎮一名合格的居民,或說住戶。
因爲一年四季中,張迪主要就是安靜地在小鎮的一家傢俱廠裡做着文職的工作,負責市場策劃,廣告宣傳,品牌整合,兩年的時間裡,漸漸地將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廠的業務做到了全國各地,在業內開始小有名氣,於是他不僅受到廠裡領導的倚重,也受到同事乃至小鎮鄉親們的尊重。
現在,張迪正站在他租住的房間裡,靜靜地看着窗外的雨打梧桐,一聲聲,一葉葉,都是煩人的絮語。
曾經,他覺得這是詩情畫意的一幕,但今天有了重重心事的壓迫,他覺得這雨是如此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