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陽**了一聲:“天哪,那昨晚睡在我旁邊,任我抓着他的手的人又是誰呢?”
天佑的身形雖然挺立不動,但顫抖聲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懼:“人,什麼人?”
劉陽長嘆了一句,說:“我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當時我裹上那毛毯之後,就感覺上下眼皮特別地沉重,就好象那毛毯中藏有瞌睡蟲似的,然後你應該也看到了,我就直接**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全身好冷,那一種寒冷,就像昨天晚上在門口遇上的那一陣邪風一樣,而且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窗戶上有無數的眼睛在盯着我看。
我想睜開眼睛,可是全身就像被釘子釘住了一樣,怎麼都動不了。就在這時,我在**邊抓到了一隻手。我以爲那是你的手,所以就緊緊地抓住,這才感覺稍微溫暖了些。看你沒有出聲,也沒有拒絕,我就一直抓着你的手,然後重新睡過去了。直到剛纔,剛纔……”劉陽的臉上的肌肉在跳動着,嘶聲道:“剛纔我還在睡夢中,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輕輕呼喚說:‘該起來了。’初時我以爲是你,但猛然間覺得不對,那分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天哪,這屋子裡除了你我之外,什麼時候又進來了個女人呢?鬼,那一定是鬼!”
天佑雖然心頭極度震驚,但多年的警察生涯磨練出他在危難的時刻依然可以保持一絲的冷靜。他閉上眼睛,仔細地琢磨着劉陽的話,再對照起剛纔自己的遭遇,猛然心頭一動,說:“你說,剛纔你最後一句聽到是:該起來了,對不?”
劉陽的臉都快擠出苦水來,拼命地點頭道:“對啊,對啊,你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會不會說我們的壽命該到期了?”
天佑慌亂地從身上摸出打火機,打着了,將放在桌子上僅剩的小半截蠟燭引燃。燭光將整個屋子的輪廓都剝離了出來,也照見天佑臉上的陰晴不定和劉陽臉上的崩潰之情。
然後,一切與昨晚他們進來時的情景別無異樣,連窗戶都依然是緊閉中,甚至屋裡的溫度都回復到正常九月的溫度,有點清冷,但絕不至於寒冷。
天佑抓起劉陽的手,急促地說:“跟我來!”
“你做什麼呢?”劉陽驚亂地想要去掙脫天佑的手,但無奈天佑的手如同一個鐵箍,怎麼都掙不開,只能任由着他拖着,踉踉蹌蹌地出了門,下了樓。
站在大門口,天佑神情古怪。他稍微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蠟燭遞於劉陽:“拿着。”
劉陽接過蠟燭,呆呆地看着天佑伸出手去,抓住門閂,用力地往後一拉,門“吱呀”地一聲,開了。
劉陽目瞪口呆地看着門外的世界,感覺自己就是身在夢中。但一滴燭油滴落下來,疼得他一把將它給甩了出去——這不是夢,他們可以離開這棟鬼屋了!
天佑擡手看了一下表,凌晨三點半。周圍的空氣中,浮動着午夜特有的那一種清冽空氣,混雜着草木的氣息,灌進人的大腦裡,讓人的神智爲之清醒。
劉陽彎下腰,從地上揀起了一個亮晶晶的玩意兒,湊近了眼前一看,驚訝地說道:“這應該就是之前困住我們的那把鎖,但好象是被人鋸斷的。”
天佑接過一看,果然鎖頭是齊根斷的,上面還有鋸齒的痕跡,另外鎖身還有淡淡的血漬。天佑用手一抹,手指上頓時染上了一片微紅,很顯然,這鮮血是剛剛染上去的。
劉陽眼中現出迷惑之色:“那會是誰在暗中幫助我們鋸斷鎖呢,難道是陳雪?”
天佑也百思不得其解,在房子裡他以爲是那一個神秘的力量打開了門,放他們出去,但現在看來,顯然是人爲的。
若真的是人爲,那麼究竟進入他們房子裡的有幾個人,到底是誰,其目的又是誰呢?還有呀,他們是如何進入已經反鎖住的房間,除非……他們有房門的鑰匙!
可能夠有鑰匙的,除了陳盛世一家外,就只有可能那些毒販子。但後者對他們的出現是欲殺之而後快,怎麼可能會來救他們呢?
若是陳盛世一家的話,眼下仍可能在世的就只有陳雪一人,莫非昨晚現身的真的是她?
天佑只覺得整個大腦就像此刻天地的狀態,一片混沌,黑暗瀰漫。他無聲地嘆息了下,對劉陽說:“先不想這個問題了,我們還是逃命要緊。”
劉陽點了下頭,贊同道:“嗯,我們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兩人依舊是爬着圍牆出去。天佑率先跳下牆去,剛着地,就發現眼前黑乎乎地站着幾個人影,還來不及叫一聲“你是誰?”就覺得腰間一陣酥麻,整個人昏了過去。
劉陽警覺到情景不對,但身體卻已經在下墜的過程中,於是狼狽地跌落在地。他剛掙扎着爬起來,只覺得脖頸間一陣強大的電流通過,慘叫了一聲,兩眼一翻白,癱倒在地。
待天佑悠悠轉醒,發現雙手被手銬被倒銬在樹上,他依稀分辨得出,這就在陳雪老家後面的那片森林。
他艱難地轉動了一下腦袋,看見面前站着三個人。這時身邊傳來一聲**聲,緊接着是劉陽的聲音,“這是在哪裡呢?”
聽到動靜,站立着的三個人轉過身來,擰亮了手電筒,照射在天佑和劉陽的眼中,強烈的光芒刺激得兩人只好閉上了眼。
“你好喲,天警官。”嚴所長洋洋得意的聲音傳了過來:“怎樣,現在這樣子舒不舒服呢?”不待天佑回答,他仰頭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極了夜梟在叫,驚得林中的鳥紛紛撲簌飛起。
他猛地收住了笑聲,換作了一副惡狠狠的模樣:“這就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進來。讓你早點離開青銅鎮,你偏不聽,那就只好勞駕大爺我送你們上路了。”
天佑閉着眼睛說:“幕後主使人果然真的是你。”
嚴所長一楞,隨即又笑了起來:“這麼說,你之前已經懷疑到我了?那看來殺你也是個明智的選擇了。”
天佑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心底的絲毫波瀾。
劉陽就無法這麼鎮定了,他急急地叫道:“你們可都是警察哪,怎麼能隨便殺人?”
天佑冷冷地說:“但你別忘了他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毒販子。這在中國是最嚴重的犯罪之一。所以不是我們死,就是他們亡,何況他們本來就是一羣喪心病狂的傢伙,做出什麼事來都一不以爲怪了。”
劉陽聽完,基本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反倒鎮定了下來,於是止住叫喊,平靜了下來,說:“既然如此,那麼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嚴所長,回頭做鬼也可以做個明白鬼。”
嚴所長欣賞地看了一下天佑和劉陽:“不錯呀,都像個男人,那就問吧。”
劉陽目光炯炯地盯着嚴所長:“我想知道,陳雪究竟是死了沒有?”
嚴所長頓時緊張了起來,他朝那個年輕人下令道:“張繁榮,你搜查一下附近,看沒有埋伏什麼的。”
張繁榮膽怯地看了一下陰森黑暗的森林,慢騰騰地說:“這附近怎麼可能有人呢?你剛纔也應該看到了,他倆並不知道我們埋伏在門口,即便他們對我們存有了戒心,也不可能通風報信哪。”
嚴所長朝他瞪了一下眼:“叫你去,你就去,羅嗦什麼呀?”
張繁榮不情願地打着手電筒去附近搜索了。
嚴所長再向吳法醫發號施令道:“你搜一搜他們的包。”
吳法醫很快就從天佑的包裡搜出了錄音筆和數碼相機,嚴所長摁下了錄音筆,裡面傳來劉陽採訪鎮上百姓的記錄聲。他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將筆向身後一扔。筆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咚”地一聲,黑暗中傳來筆落入水中的聲音。
天佑的心猛地一沉,他驟然明白了嚴所長爲何要將他們帶到這片森林中。很顯然,一來是因爲這裡荒僻,沒有人煙,可以任他們胡作非爲,二來,恐怕就是因爲旁邊的這片水域,這是殺人後毀屍滅跡的絕好地點!
嚴所長再拿起數碼相機,打開來查看裡面的照片。液晶顯示屏閃爍了一下,顯示相機裡沒有一張照片。他頓時臉色大變,打開存儲卡的蓋子,裡面果然空空如也。
“說,你到底把卡放哪裡去了?”嚴所長氣急敗壞地衝到天佑的面前,抓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發問道。
天佑如同老僧入定般地,沒有任何的反應。
嚴所長咬牙切齒道:“好啊,既然你如此不識擡舉,那麼也休怪我無情,就讓你嚐嚐大卸九塊的滋味!”
天佑身體陡然一震,睜開了眼,現出驚懼之色。
嚴所長以爲他害怕了,不由得意地大笑了起來:“算你識相。你把卡交給我,我就給你一個痛快,讓你死前免受這些不必要的苦頭。”
但天佑心頭震驚的,並不是嚴所長的殘忍手段,而是想到了前天晚上劉陽在夢遊中對他所比畫的動作。
當時他以爲劉陽將他的身體視作九塊是一種危險的象徵,卻萬萬沒想到,這是某種神秘力量給他的一個警示!也許那神秘力量希望劉陽的動作能夠喚起天佑心頭的恐懼之感,讓他知難而退,離開青銅鎮,免去血光之災。
可惜天佑並領悟到這一點,反倒想到了青銅鎮存在着幕後真兇的可能性,於是讓自己無可避免地踏上了這條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