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鳳陽‘花’燈節,一直到子時才結束,百姓們意猶未盡,比大年三十守歲還‘精’神,到是那些小娃們,又喊又叫,很累了,這會已經在自家爹孃的懷抱裡發出勻稱的呼吸聲。
送走陳公子和季悠,青璃回到家裡的馬車處,等了一刻鐘左右,堂姐莫青菊帶着自家小弟子喜,念蘋念香等人,結隊歸來,每個人手上都拿着幾個包裹,念香手裡拎着一個漂亮的走馬燈。
“小妹,咱們搶到百‘花’娘娘的福袋了,正好是沈老爺布莊的綢緞,一共有五匹呢!”
莫青菊喜滋滋遞過來一個紅‘色’的纏枝蓮‘花’荷包。這次‘花’燈節有很多鳳陽的鄉紳名流出錢出力,也算是給自家的鋪子打個招牌,乾果點心鋪子,布莊繡坊,糧油鋪子,應有盡有,就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好手氣。
“是啊,我聽說有人拆開福袋,裡面是一所小院子呢!”
念蘋把手上的小包袱給了於嬤嬤,圍着青璃,她‘精’神不錯,絲毫沒有睏意,雙目炯炯有神。家裡不差銀子,也不缺銀子買宅院,但是能得到大獎,這是一份運氣,讓她很是羨慕。
“能得綢緞就不錯,畢竟大多數人都是銅板。”
撩開馬車簾子,衆人先後上馬車。馬車上沒有點油燈,亮着念香的走馬燈,火燭昏暗,天冷,呼吸中帶着白‘色’的霧氣,四周的車壁冰涼,青璃把皮‘毛’墊在了身下。
和季悠分開,季悠曾經做了明顯的暗示,問她會不會回平陽,這點上,青璃沒做決定,因爲最近文氏的事鬧得她心神不寧,似乎沒有勇氣面對淳于諳,這個消息說不是,不說也不是,她左右爲難。
三哥莫子鬆沒等過十五元宵節,就提前和林風澈出發趕往沐陽,臨行前,來平陽城北大營一趟,和淳于諳聊了良久,走的時候,語重心長的對她說,少將軍是個不錯的才俊,無論是容貌還是才學,都是一等一的,兩家結親,是莫家的福氣。
“到底誰有福氣還不一定呢!”
青璃聽後臉‘色’僵硬,二人只是定親,她不但要‘操’心他,還要管着他身後的城北大營將士們,京都的文氏,爲了他忙裡忙外,果然,成功男人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強大的‘女’子。
夜已深,馬車上一片安靜,小弟子喜和念陽念香這三個小的,坐上馬車感到了疲乏,靠在車壁,蜷縮成一團,睡了過去,話嘮念蘋不忍心打擾,大眼睛圓溜溜地轉,不停地和堂姐莫青菊比劃着。
回到大宅,家裡人已經歸來,下人們忙着燒熱水,也不得閒,青璃回到院子,在進‘門’之前擡頭看了下今夜的圓月,難得又是十五,清冷的圓月,每當看到之後,心裡總是有點複雜的情緒。
正月十六,也算出了年,鳳陽城裡一切恢復正常,小弟所在的學堂正式復課,用早膳的時候,家人在一起,青璃沒看到小弟,想必是早早的離開了。
“我看不如你們把小念陽留到鳳陽吧,也和子喜作伴。”
爹孃打算帶着族人玩一天,這次不白出‘門’,也算帶着族裡的小夥子見世面,一些家裡經營的鋪子,帶族人去參觀,學習一下模式,還要慢慢地歷練,以後才能管理好族產。
過幾天,天氣暖起來,莫家村要整地,族人在一起開會,研究新糧種的問題,青璃也要回到莫家村中,家裡只有小子喜被留到鳳陽,沒有玩伴。
念陽活潑懂事,孫家又想在平陽紮根,不過現在平陽關外打仗,很多學堂受到影響長時間休沐,不如留在鳳陽,安全一些。
“我和如娘也是這麼想。”
孫武早就有此想法,一直沒好意思提出來。家裡到平陽,買了宅院之後還要安頓一段時日,根本無暇顧及念陽,這小子在南邊唸書不錯,就怕在這邊玩野了‘性’子。子喜是個好的,又懂事,兩個人在一起有伴,他們也放心。
早膳後,這件事基本被定下來。青璃昨日遇見陳公子,又提了鋪子的事,她說如果回到莫家村,告知孫家詳談,只要出兌的銀子合理就可。
對於陳公子,她現在也沒想好突破口,總覺得哪裡差了什麼。想行動又怕打斷鬼羅剎的安排,一直處於猶豫中。
昨日‘花’燈節幾乎折騰到天明時分,念蘋在早膳後不住地打呵欠,心裡還點着福袋的事,“今兒布莊開‘門’,咱們把布料領回來吧?還能做兩件‘春’衫穿。”
“就你着急,布料也不會長‘腿’兒跑了!”
錦娘用手點了點念蘋的腦袋,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你看看你,還自稱南邊的閨秀,大呼小叫,一點不穩重!”
偏廳裡只有錦娘如娘等人,衆人和氣,說話也不會矯‘揉’造作,念蘋顯得很是嬌憨,她拉着錦孃的胳膊撒嬌道,“娘,這和哪地方的人有什麼關係,青璃可是在京都學習過禮儀的,以後就是少將軍夫人,我又嫁不到高‘門’,何必爲那些勞什子的禮儀拖累?”
念蘋說話很是瀟灑,像她這種沒有吃過太多苦頭的小家碧‘玉’,在爹孃身邊生活肆意,青璃有些羨慕,自己就差些,以後回到京都,該走的人情往來都要有,時刻擔心會不會失禮,誰讓她和淳于諳綁在一起了呢,有得必有失。
衆人圍着小几,用點心茶水,話題還是離不開昨日的‘花’燈節,百‘花’娘娘如‘玉’搶盡了風頭。自從如‘玉’昨日出現,立刻引發‘騷’動,一些鳳陽城紈絝子弟的注意,忙不迭地打聽,可想而知,最近萬‘花’樓又要恢復從前的火爆。
午時,青璃正在榻上小憩,正月十五過後,鳳陽天就稍微能暖和一點,天氣晴朗,正午前後,屋檐上的浮雪融化,變成水滴,等到夜晚氣溫驟降,又結成冰,‘門’外遊廊上,總是有一層薄冰,非常滑,於嬤嬤中招,不慎扭到腰,正在下人房裡休養。
“小姐,城北大營有士兵過來送信。”
最近調養了一段日子,麥冬氣‘色’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昨夜正月十五,正好是鬼羅剎毒發的日子,青璃提前給了‘藥’丸,沒有讓她又一次感受切膚之痛,她雖然是鬼羅剎成員,在不背叛組織的前提下,已經將心思慢慢放到青璃身上。
“恩,把人帶過來,讓廚房做點簡單的湯麪,要帶油腥的。”
這會兒已經中午,士兵們消耗體力大,一天兩頓填不飽肚子。每次來青璃這裡送信,都是一個‘肥’差,她猜這位士兵應該是猜拳贏了。
“少夫人,這是平陽那邊大營送過來的加急文書。”
這次進‘門’的士兵,神態並不輕鬆,往日都會開幾句玩笑,今日明顯不同。青璃隱隱感覺到不對,她坐直了身體,讓麥芽上茶,認真瀏覽這被蠟油漆上的信件。
昨日晚間,大秦有了動作,趁着入夜,雙方迅速安營紮寨,破曉之時,兩方出動三萬兵馬,又一次在平原地帶‘交’戰,這次大秦的主帥不禁有宇文鯤,還有耶律楚仁。
淳于諳和耶律楚仁算是相識多年,彼此間對對方有一個深刻了解,耶律楚仁對淳于諳的作戰方式並不陌生,多虧這次己方提前做了準備,陣法上略勝一籌,不然大秦蠻人勇猛,大周士兵在體力上不敵。
己方有底牌,大秦士兵也不白給,在戰前,對方燃燒了一部分枯草,火光沖天,詭異的是,空氣中有難聞的惡臭,聞到的士兵會不舒服,在戰場上反應遲鈍,嚴重者昏‘迷’。
宇文鯤一向喜歡用‘陰’謀詭計,從來不肯光明正大對敵,這次縮頭烏龜敢從大秦泗水關出關迎戰,定然還有後手。
“真是卑鄙!”
這種滑不溜丟的無恥小人,就好比一隻泥鰍,你可以抓住他,但是他不一定什麼什麼就在你的手中全身而退。大秦和大周對戰這麼多年,形勢沒有太大變化,一方面兩國之中隔着天險,想要渡河破城艱難,再者大秦有宇文鯤這樣的主將,不按常理出牌。
這封信點燃了青璃的怒火,但是她恰到好處地沒有表現出來,仍然對士兵很溫和,這個時候要表現鎮定,雲淡風輕,可不能自‘亂’陣腳,擾‘亂’軍中士氣。
讓麥芽招待士兵,青璃趴到小榻上,身上披着羽絨被,她不停地抓頭髮,試圖想出最好的辦法。昨日在陳公子那裡偷的印鑑有什麼作用?似乎和鬼羅剎的情報有些誤差,這印鑑是一枚‘雞’血石,怎麼看都不像寶藏鑰匙。
陳公子這個節骨眼上聯繫青璃,想要出手位於平陽主街繁華地段的鋪子,是不是給自己留下後手呢?賣了銀子之後,帶着銀子投靠到大秦?如果真是這樣,只能說明大周已經沒有什麼需要對方掌握的信息。
古語言,擒賊先擒王,也並非如此。這種情形,通過陳公子調查出來一些信息,查出密道,剪斷羽翼是最好的辦法。密道被阻,無糧草運送到大秦,大秦本*需匱乏,在戰事上會顯現出劣勢。
“小姐,剛纔季悠身邊的婢‘女’來過,給您下帖子,這二人親事太倉促,變來變去,訂在正月二十。”
於嬤嬤扶着腰,習慣在自家小姐身邊服‘侍’,突然就這麼躺在‘牀’上休養,她也閒不住。還想到偏廳陪着小姐說話,剛出‘門’見到府上的下人,貌似那個婢‘女’似乎有話說,猶豫下,又跺腳跑了。
“您說這麼倉促,不會是有了吧?”
於嬤嬤擠眉‘弄’眼,看那季悠和陳公子親密根本不避諱旁人,她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噗……”
青璃正在喝水,腦子裡全是平陽的局勢,那個充滿臭氣的東西是不是某種毒‘藥’,正準備和羽幽探討,被於嬤嬤打斷,她一口水噴出來,不停地咳嗽。
“小姐,您這是咋了啊。”
於嬤嬤不明所以,見到自家小姐嗆了水,快速地站到身後,不停地輕拍青璃的後背,唸叨着,“不然好好的閨‘女’,親事咋這麼草率呢?還不是陳公子覺得她已經不是知府千金,沒那麼愛重罷了。”
以前季悠是知府嫡‘女’,現在季知府落馬,遭受了牢獄之災,保住命就不錯了。陳公子平陽第一首富,有銀子,啥樣的‘女’子找不到,季悠又不是多麼出彩,於嬤嬤覺得當初陳公子在那麼多‘女’子之中選擇了季悠,就是得知她的身份,有意爲之。
“別人的閒事,咱們管不着,準備一份禮品就好。”
昨夜遇見季悠,還在爲親事發愁,怎麼今日喜帖就送上‘門’來,從丫鬟的態度上看,似乎季悠不是情願的。任何一個‘女’子被人欺騙也會有這樣的反應,季悠本來也是被庶‘女’坑害過的。
得到了消息之後,青璃更加心神不寧,原本想‘春’種後回京都的打算又將無限期延後,可京都的未來婆婆文氏身子還虛弱着,也不能不管不顧,她想派一個人回到京都,這個人必須是值得信任的,可以替她送‘藥’。
淳于家的隱衛只能在暗中保護,她這裡值得信任的除了富順,剩下的只有麥芽,麥冬和於嬤嬤,三人中,於嬤嬤首先排除,年紀大了,趕路來回辛苦,麥芽直接,有時候沒腦子,最合適的人選就是鬼羅剎成員麥冬,可是麥冬前段受重傷,現在也沒有好利索。
正月十七,爹莫如湖娘劉氏帶着族人回村,孫氏兄弟和青璃商量一番,剛過了正月十五,最近中人們也開始了買賣,在年後有變動的商人不少,要賣宅院,賣鋪子的也比年前多,二人想要提前回去,早點買到合適的宅院。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青璃也沒客套,住在新宅,始終有寄人籬下之感,不如自己的宅院舒服。念陽託給家裡的管家照顧,有小弟子喜陪着,念陽倒沒表現出傷感來,笑嘻嘻地送別衆人的馬車。
平陽戰事又起,這一次百姓們已經很淡定了,街道上巡邏的士兵增加,有時候見到可疑人物,生面孔也要排查一番。青璃的馬車進入到平陽城,給士兵們心裡吃了一劑定心丸。
戰事上,他們有少將軍,絕對不會輸給無恥小人宇文鯤和大周的反賊耶律楚仁,少夫人出現,士氣高漲,因爲她在北地將士們心中,地位崇高,可能再不會有人像她那樣對待士兵們,把每一個人都當做朋友,親人,照顧得無微不至。
士兵們都是戰場上廝殺,‘摸’爬滾打出來的,並不是體格嬌弱的讀書人。但是冬日裡的一碗薑湯,一杯熱茶,還是讓他們從身體暖到心裡。
只有少夫人,纔是唯一能配得上北地的王者,幾日不見,青璃的馬車迴歸,衆人很是興奮。
身份上瞞不住,錦娘和如娘開始並不知曉,後來在路上見到青璃的馬車總是圍攏士兵,才知道她的身份,暗地裡唏噓不已,地位高,‘性’格純良,絕對是一個值得‘交’之人,她們很慶幸,覺得運氣太好。
馬車趕了夜路,趕在城‘門’剛剛打開,衆人進城,到新宅歇息一番,孫文孫武是閒不住的‘性’子,又出‘門’去打探宅邸,青璃介紹了一個可靠的中人。
平陽城太大,街道衆多,青璃家的新宅位置不算頂好,卻越方便,周圍是家境殷實的大戶人家。孫家人口不算多,買個三進的院子足夠,再添置上幾個丫鬟婆子,家丁和‘門’房,剛剛好。
“聽說城北大營有退下來的傷兵,璃丫頭,你大伯也沒有別的意思,就看看能不能求過來兩個,給家裡做個‘門’房。”
孫文孫武懂得一些功夫,很是敬佩士兵們,青璃的做法,二人略有耳聞,想着既然都認了親戚,就想爲她做點什麼,也是支援那些傷兵,只要不是起不來‘牀’的,稍微有點殘疾也沒啥。
家裡人一致通過,也不需要簽訂死契,籤個工契就好,銀子就按照正常給,不能傷士兵們的自尊,覺得他們自己是被可憐的。管理上效仿青璃家的下人,吃食上絕對不虧待。
“當然好。”
在京都有安置傷兵的地點,沈冰雨先後開了好幾個作坊,把海邊的漁村變成了居住地,最近又在蓋房子,想改善傷兵的生活條件,有家有口的,單獨分配小院子,傷兵的基金已經儲存不少銀子,用在那些嚴重傷殘士兵,每個月定期發津貼。
由於作坊開展的晚,銷售渠道沒有打開,產品只在京都附近幾個城售賣,反響極好,百姓們得知這是傷兵做的,有些善心人就會主動購買,優先選擇,目前貨品供不應求,那些烤魚片因爲新鮮柔軟,很受老人和小娃的喜歡。
青璃很支持孫氏兄弟的做法,這纔是真明智,戰場下來的人,對待事物很敏感,萬一有什麼異常,會第一時間發現,孫文孫武此刻小小的善舉,在後來也有了回報,當然,這都是後話。
商議完畢,衆人一起看了幾處院落,有一處,孫氏兄弟非常滿意,因爲那所宅院最大的好處,就是離青璃的新宅很近,兩家只隔着一條主街,來回串‘門’,只有不到一刻鐘的路程。
三進小院,帶着一個小‘花’園,‘花’園有個池塘,夏日裡種‘花’種草,還能在池塘裡養魚,種蓮藕,很像南邊沐陽的風格,如娘錦娘也覺得不錯,價錢上公道,就這麼定下來。
宅院已經有段日子沒住人,沒什麼人氣,有些屋檐上的瓦片破碎,都需要重新翻修。過了正月十五,力工也好找,有很多百姓在街道上轉悠,等候活計,孫家請了十幾個瓦匠,木匠,重新打造傢俱,預計在正月底就可以搬過去。
正月十八這一天的晚上,青璃正在偏廳喝茶,這次堂姐跟着爹孃回村裡,二堂嫂到了產期,家裡忙碌,宅院只有念蘋和念香。
二人車馬勞頓,用了晚膳之後懨懨的回到院子。
“小姐,季悠小姐來了。”
於嬤嬤把油燈裡面添上新燈油,又點燃薰香。這個時候,少將軍不在城北大營,在關外,自家小姐整理衣物,被褥,就怕那邊缺衣少食,忙活個不停。
“這個時辰?”
天已經完全黑了,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安寢的時辰,季悠上‘門’,沒打招呼,似乎是有什麼事吧,還有一天即將出嫁,難道說上次準備逃親是真的?
季悠大步進了院子,臉‘色’蒼白如紙,身邊的丫鬟抖得如篩糠,還靠季悠攙扶,二人前後進了偏廳。青璃讓於嬤嬤端茶,她詫異地問道,“你怎麼趕上這個時間來了?”
偏廳裡火燭幽暗,季悠打量一番,最後坐到沙發上,她垂着頭,強迫自己的眼淚不流出來,身後的丫鬟想說什麼,又憋了回去,一邊搖頭一邊哭泣。
“青璃,我想在出嫁前,見你最後一面,也有事情告訴你。”
季悠的聲音裡帶着清冷,她已經平復了情緒,臉上掛着一絲諷刺的微笑,“你知道嗎,我真傻啊,怎麼就能輕信他的話呢?我在陳家,看到季盼了。”
正月十五之前,季悠已經得知陳公子有庶子一事,她一直忍耐着,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陳公子是什麼人,一眼就不能看出她心不在焉,以爲是青璃說了什麼不好的話,明裡暗裡追問。
她想不明白,兩個人的‘私’事,怎麼牽扯到青璃?最後季悠忍無可忍,終於和盤托出,得知他有小妾和庶子,而就在她坦白的那天晚上,小妾被人打死,連夜扔到了‘亂’墳崗子。
自己的無意,害死了一條人命,這讓季悠更是鐵了心離開如此狠毒之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是不是夫妻,也曾經同榻而眠,那‘女’子更是庶子的生母,怎麼能下得去手?
她以爲,此事就算可以做一個了斷,她會帶着娘離開陳府的宅院,誰知道,不算完,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就在回到平陽的那天夜裡,有下人送信,接她去陳府,說是有事找她。
去了之後,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兒子,一個三歲的小娃,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眼睛不大,眼珠很黑,抱着他的胳膊叫爹爹,不時發生一聲清脆的笑。
“你不想嫁給我,就是因爲有了庶子?”
陳公子眯着眼,一派淡然,言語間很是平靜。季悠以爲要攤牌,她點點頭道,“因爲有了季盼,所以我爹嫌棄我和我哥,拋棄我娘,就爲了一個庶‘女’,我已經在心裡立誓,這輩子定要做正妻,如果運氣不好做了小,就此生不要孩兒。”
“恩,這樣啊,明白。”
陳公子臉上帶着寵愛的微笑,對着小娃招手道,“小虎,快到爹這裡來,讓爹抱抱。”
小娃可能是很少享受這樣的待遇,拍着小手,‘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小娃不懂,他的親孃已經被殺死,對着季悠招手,給她塞糖果吃。
面對這樣的純真的孩童,季悠心裡有過動搖,她不忍心,或許好好教育,將來不會和她的孩子爭什麼?片刻之後,她想到,一切都是陳公子的隱瞞和欺騙,內心更加堅定起來。
“你既然不喜歡,覺得庶子庶‘女’不好,那麼他活着就沒必要了。”
陳公子臉上‘露’出惡魔一般的笑,快速伸出手,掐斷了小娃的脖子,小娃眼裡帶着不敢置信,直到死亡前一刻,眼角還有未來得及淌出的淚水,季悠想阻止,已經晚了。
“嗚嗚,陳公子就是惡魔啊!”
身後的丫鬟突然崩潰地大哭,季悠眼神空‘洞’,突然笑了,那笑裡夾雜着瘋狂,帶着絕望,這種表情讓青璃一震,她突然有了不好的想法。
都說人這一輩子活着並不容易,命運爲什麼如此不公平呢?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是季悠走到今天,她從來都沒有做過壞事,始終保持一顆善良的心,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傷害,平心而論,若是青璃自己,恐怕要更悲憤吧?
“陳公子怎麼可以下得去手?那個小娃叫他爹爹,還那麼小,對他眼裡滿滿都是信任,嗚嗚……”
見識這樣的場面,連丫鬟也跟着崩潰,內心承受不住這樣大的壓力,臉‘色’白裡透着青,受了巨大驚嚇。
於嬤嬤傻傻地站着,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看了看自家小姐,小姐還算清醒,但是手一直叩着小几,可見內裡不那麼平靜。
“季盼是怎麼回事?”
青璃早就有情報,這些不算很新鮮,但是殺死自己的親生孩兒,還真是夠狠,對自己也能下得去手,爲了得到權勢不惜自宮做男寵,這種人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季盼永遠改不了炫耀的‘毛’病,她主動找了季悠,諷刺一番,言語間透‘露’的消息,讓季悠心裡發涼,季盼要被送到關外,給宇文鯤做小妾,以後就是大秦的人,地位崇高,即便是個妾,也是上將軍的小妾,將來得了寵,還有向上爬的機會。
宇文鯤原本有未婚妻,但是爲了他擋箭,死了。季盼若是能懷上男胎,以後可以說是衣食無憂,就是陳公子也要巴結着,她說,等着季悠跪到她面前,卑微求饒。
這一切和大秦有什麼關係?季悠深思熟慮之後,明白了一些真相,她也不是傻子,平時二人閒聊,陳公子對青璃多有關注,那會她還會吃醋使小‘性’子,覺得是因爲青璃太美,她比不過。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笑話,說不定是早準備好的陷阱,此刻她想脫身已經難了。陳公子已經提前接她娘到陳府,其實是騙過去的,目的就是威脅她。
孃親的命在對方手上,季悠已經絕望了,那是她最後的一點念想,也是軟肋。之前所有的計劃,未來的生活全部落空。
“那你怎麼還敢來我府上?”
青璃翹着二郎‘腿’,身子往後仰,季悠說的是真是情況,她知曉。雖然季盼是個麻煩,但是這次還要多虧她心驕氣傲地炫耀,讓季悠這樣的呆頭鵝明白了真相。
“以我的‘性’子,不來才讓人真懷疑呢。”
季悠眯着眼睛,喝了一杯茶水,她擺了一下手,“你放心,季盼絕對不敢說對我炫耀之事,說了之後她很後悔,還用我娘威脅我。她那種人嘴巴太快,沉不住氣,難成氣候。”
陳公子一向自以爲是,覺得把別人玩‘弄’於掌股之間,季悠又是個天真的‘性’子,遇見這樣事只能哭泣,認命,來找姐妹說也不算什麼。
男子麼,哪個不三妻四妾,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是戲班子唱出來的。除非是貧賤夫妻,沒有小妾是沒有銀子養不起,那些行腳商人,有了幾個銅板還想去‘花’樓爽爽,家‘花’不如野‘花’香。
“看來,你是有打算了。”
青璃沉默,因爲她也沒有好辦法,幫了季悠等於打草驚蛇,她還想借此機會利用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消息。季盼要給宇文鯤最小妾,就在近期之內,只要盯緊了,定能發現一條密道。
“是啊,不反擊一下,不是顯得我太沒脾氣了嗎?這輩子毀了,總要讓我有點收穫,死也得拉着他們陪葬。”
昏暗的火燭之下,季悠揚起了臉龐,這是一張蒼白的臉頰,青璃卻在這張臉上,慢慢看到了生機,如枯木逢‘春’,但是灌注的卻是刻骨的恨意。
陳公子不僅僅是個狠毒之人,還是個賣國賊,季悠說要竭盡所能,讓他付出代價,就等着正月二十新婚夜,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她不是那麼草包,也不是好欺負的。
“陳家有很多家財,最近可能要轉移一部分。”
陳公子家裡有多家鋪子在主街,並且正在商談中,暗地裡收購糧草,刻意哄擡平陽糧價,其目的不言而喻。
“哦,對了,他好像最近丟失了什麼東西,還搜了我的身。”
絕望以後,季悠口氣冰冷,和之前嬌羞小‘女’子的模樣判若兩人,這改變的徹底,倒是丫鬟,不住地哭啼,眼裡帶着心疼。
“今日我來,是有最後一件事情求你。”
說起這個,季悠臉‘色’恢復正常,她把丫鬟攆出去,於嬤嬤衆人也跟着退下,偏廳裡一片寂靜,只有二人。
“你說,只要我能辦到。”
青璃鄭重點了點頭,季悠快速湊上來握住青璃的手,她的手冰涼,帶着溼意,苦笑着從袖兜裡拿出一個荷包,“這裡是我丫鬟的賣身契,還有我全部的‘私’房銀子。”
打開一看,裡面有兩張薄薄的銀票,一共二百兩,剩下是一張薄紙,上面蓋着鮮紅‘色’的官印。
“我的丫鬟,跟着我有十年了,當年在知府後宅,被季盼欺負,所有的丫鬟都倒戈,只有她一人,爲了我她被繡針刺,被熱水燙,被打板子……”
說到此處,季悠泣不成聲,良久,她哽咽着,掏出帕子點了點眼角,“往事不提也罷,能認識你真好,雖然我不配做你的姐妹,但是還是厚着臉皮求你,等我嫁人之後,就讓她脫了奴籍,這點銀子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二人中間涌動一種悲傷氣氛,青璃接過荷包,答應道,“你放心吧,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她‘交’給我。”
窗外的月亮越升越高,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夜沒有風,難得的晴朗,天空中還有閃爍的星星,季悠帶着丫鬟,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青璃只能藉着月光,看到她穿着紅‘色’小襖,留下那驚鴻的印記。
馬車駛出垂‘花’‘門’,青璃對着天空,做了一個深呼吸,這才進了內室,於嬤嬤跟在身後,唉聲嘆氣,“季悠小姐,可比老奴還要命苦。”
“或許,這就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吧。”
青璃也不曉得有沒有命運這個東西,或許只是心理安慰。從現代穿越而來,得到這麼多,是老天的眷顧,她應該努力‘精’彩地活着,好好珍惜這難得的一切。
夜深人靜,青璃熄滅了火燭,關好‘門’,進入到空間之中,她在空間裡擺‘弄’羽絨做的‘牀’墊子,鴨絨被,還有行軍打仗必備的軍用水壺等,淳于諳再次出征,這次不能和上次那麼簡陋,他時常熬夜,要好好調養身子。
文氏的病,多半是因爲常年心思鬱結,空間裡有調理的‘藥’方‘藥’丸,用靈泉水製成,功效翻倍,此外經常佩戴靈泉水洗出來的翡翠,身上多了靈氣,慢慢修復受損筋脈。
羊‘毛’圍巾已經織成,青璃用包袱裝好,比照圖樣,做了幾件牡丹雙面繡。此刻京都已經穿上了‘春’衫,青璃這邊有文氏的尺碼,做了‘精’致的衣裙,繡鞋上綴着孫氏兄弟贈送的大東珠,又準備一包自己調製的香‘露’,面脂。
‘女’子要把心思用在別的事物上,就能減緩注意力,她寫了一封長長的家書,細數這半年來的大事小情,有時候報喜不報憂,反倒讓人更擔心,文氏不是普通‘婦’人,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青璃注意措辭,儘量表達的委婉一些。
她要讓文氏知道,即便她和淳于諳人在北地,有一部分心思已經放在了京都,文氏她是被人惦記的,被人關心的,千萬不能不重視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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